我独自美丽——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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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走远,切云立刻化为人形,怒骂道:“那个老匹夫!除了会打人还会干什么?!”
易雪逢站在原地,盯着自己微红的掌心出神。
这一次虽然被打了八下,但是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
切云跑上前轻轻揉着易雪逢的掌心,心疼道:“疼吗?”
易雪逢摇头,切云却不信,拉着他的手蹲下来,按到了一旁的清泉里浸了进去。
冰凉的水覆盖住微微发烫的掌心,易雪逢不自然地动了动,刚想要将手抽出,他苍白的指尖突然被水珠强行勾着缓慢钻出一道漆黑的雾气,就像是飘荡的黑线微微动着。
易雪逢怔然看着,这是……夺舍的鬼气?
他正要抬手细看,一直握着他手腕的切云眸中突然寒光一闪,一把捧起易雪逢的手,“啊呜”一口,将那抹漆黑的鬼气给吞了下去。
易雪逢:“……”
那鬼气似乎很难吃,切云吃完后眉头都皱起了,但是还是仰着头冲易雪逢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易雪逢忍不住笑了。
在这个世间,就算所有人都丢弃他,切云待他始终如一。
他轻轻抬手将切云环抱住,在他脖颈蹭了蹭。
宁虞匆匆回到住处,清川君的传讯纸鹤还未离开,正伏在桌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宁虞沉着脸拍案,纸鹤应声而醒,眨了眨画上去的眼睛,瞧见宁虞难看的脸色,忙端端正正趴好。
很快,清川君的声音从中传来:“如何了?”
宁虞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水:“训戒不一样。”
清川君似乎早就料到了,笑道:“那便是你杞人忧天了,君上就算夺舍重生,也不会夺舍到正道之人身上去,毕竟,他可是我们蛮荒的玉映君啊。”
宁虞冷冷道:“他是归鸿山弟子,是我小师弟。若不是那抹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厉鬼作祟,他根本不可能入魔,什么蛮荒的玉映君,你们蛮荒的魔修哪怕有一个人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吗?”
当年易雪逢入魔时,蛮荒所有魔修全都是因为他那张脸才将他从蛮荒和外界的虚妄之处带了回来,而且若不是重心君力保他的性命,他早就被人带走当成脔宠亵玩取乐了。
那时,蛮荒三君之一作恶多端,拿人类修士修炼灵力惹得众怒,被宁虞一剑斩杀,陨落在炎海之巅。
而恰好,易雪逢入魔,顺势被其他两君一举推为新任三君之一。
不过,他虽然被尊为君上,却无人尊敬他。
君上之称,不过虚衔。
在蛮荒百年来,易雪逢做的最多的,便是在蛮荒盛会时坐在三君侧位安安静静地喝茶,宛如一株盛开在污泥之中的花簇,绚丽又美艳。
魔修盛会,酒池肉林,四处可见赤身裸体的魔修魅魔幕天席地地□□,糜烂到了极致。
宁虞无法想象,那个被整个归鸿山宠得不谙世事的小师弟到底是如何在那种场景下撑过来的,他入魔时甚至连男女之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清川君沉默半天,才开口道:“你也知道蛮荒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
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答案,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丝毫的质问和怨恨。
“哦。”清川君没等宁虞回答,就自问自答淡淡道,“那个时候你在归鸿山心安理得地享受除魔后众人的追捧,哪里还在乎易雪逢的死活……”
宁虞没等他说完,手指一动,纸鹤立刻散成碎片宛如雪花飘飘然散落在桌上。
宁虞死死握着拳,指尖陷入掌心中一阵钻心地疼,但是却都没有清川君最后一句话来得令他动容。
若是……
宁虞突然不可自制地想,若是当年他没有急着回归鸿山,再稍微有一点点耐心去寻他,是不是现在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天边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将魂不守舍的宁虞猛地惊醒,他皱着眉推开窗,突然感觉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彻底笼罩住了寒淮川,随之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声声震山之声。
寒淮川所有人都听到声音推门而出,仰头看着天边那巨大无比的城池被黑云托着缓慢地朝着寒淮川飘来。
——那是云胡城。
易雪逢还是头一次看到云胡城,原本他以为众人称之为“城”只是虚称,但是当真正瞧见后他才惊觉,云胡城竟然真的是天空中的一座巨大无比的城池。
无人知晓城池是如何漂浮在空中的,也无人知道它会漂浮多久,只是每一个人再看到那笼罩在云层中的城池第一眼时,内心深处都会骤然涌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无力感。
万物生灵宛如蝼蚁刍狗,在天地面前渺小的不堪一击。
切云似乎见过很多次了,他指着云胡城的最北边,道:“爹,明日进城时绝对不要去最北边,那里是冰寒之地,如果贸然靠近怕是会对你神魂有损。”
易雪逢也在仙道大典上那本书看到过,闻言微微点头。
易雪逢没有在清泉多待,带着切云打算回住处收拾些东西。
切云看起来十分开心,一路上都挽着易雪逢的胳膊,像是花季少女般一蹦一跳,被易雪逢刚刚用红绳扎起来的马尾也一甩一甩的,十分欢脱。
知晓自己身份没有泄露,易雪逢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疑惑看着切云,道:“你很开心?”
切云拼命点头:“明天就可以去打人啦!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动手,手都痒了。”
易雪逢:“哦,砍灵兽?”
切云却摇头:“不是啊,明天不是仙道大典吗,我们要抢灵分玉的呀。”
易雪逢有些茫然:“啊?”
“灵分玉!”切云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道,“上云胡城之前每个人都会有的,系在额头上,既是储物的东西,也能让元婴以下修为的人能在云胡城站稳,很厉害的。”
易雪逢歪歪头:“哦……”
切云开心得边蹦边走:“等我们上了城,就把那些看不顺眼的人的灵分玉抢过来,那样他们的东西就归我们啦,自己还会被云胡城的禁制弹飞出去,哈哈哈特别好玩儿!”
易雪逢:“……”
易雪逢看着欢天喜地的切云,开始怀疑临樊那小子到底教了他什么,怎么性子也越来越恶劣了?抢别人东西这种事情能好玩到哪里去?
易雪逢摇头,没有多言。
两人一路说着,片刻后回到了住处。
只是打开门后,宋镜笙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院中了。
切云看到他,一直笑意盈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本能冲上前想要去砍人,被面如沉水的易雪逢一把揪着马尾,强行让他化成簪子插在了发间。
易雪逢走上前,淡淡道:“掌门。”
宋镜笙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笑容依然美艳温和,她招招手,笑道:“小仙君去哪里了?可让我好等啊。”
第一次见宋镜笙时,只觉得她性子温婉令人如沐春风,是个难得对林浮玉相护的好人,但是自从那次无意中听到的她和蛮荒魔修的谈话,易雪逢见到她这张笑脸,却怎么看怎么令人遍体生寒。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微微颔首,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宋镜笙笑道:“小仙君是寻了夜芳草和江即望前去云胡城吗?”
易雪逢点头:“是。”
“这两人都是南长老门下的得意弟子,江即望身手不错,夜芳草虽然略逊一筹但身负御兽灵力,在仙道大典倒也能派得上用途。不过我前几日还听说小仙君同他们不合,好像还在演武场切磋交手来着,怎么会突然要和他们一起前去仙道大典?”
易雪逢也笑了笑:“只是切磋罢了,不打不相识。”
宋镜笙笑容一僵,又试探了易雪逢几句,全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给敷衍了过去。
宋镜笙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识趣地没有多言,将一旁的小木盒推给易雪逢,叮嘱道:“明日卯时前去寒淮川城门口会聚,这个是灵分玉,佩戴在额头就好,切记,没有这个就进不了云胡城。”
易雪逢点头称是,恭恭敬敬将宋镜笙送走了。
她离开后,易雪逢垂着眸将那精致的小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一条纯白缎带,在缎带中心,点缀着比纸还薄的幽蓝晶石,微微一晃仿佛有水纹荡漾。
易雪逢淡淡看着,片刻后将盒子一合,收进了袖子里。
切云还在愤愤然:“那个女人给的东西一定动了手脚的,爹你可别用,拿来我给你吃了!”
易雪逢抬手弹了弹头上的簪子,道:“不要什么不喜欢的东西都想着吃掉,你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切云撇着嘴,还是一眼一眼往易雪逢袖子里瞥,想着找个时间偷偷吃了。
易雪逢回去将书还了,又在房中盘膝调息经脉灵力,暂时没有察觉到那之前灵力停滞的感觉,才缓慢张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一旁的玉天仪,这才惊觉他竟然调息了一整日,现在已经很快到卯时了。
切云已化成人形坐在窗棂上踢着腿,欢天喜地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寒淮川,嘴里还哼着难听至极的歌。
易雪逢洗漱了一番,翻了身大红大紫俗气至极的衣服换上,想了想还是将宋镜笙给他的灵分玉缎带取出,系在了眉心。
大红大紫,配缎白幽蓝抹额,就算有他这张美艳的脸,依然丑得人神共愤。
但是易雪逢却没有丑到人眼睛的自觉,自顾自欣赏一番觉得自己是整个寒淮川最美的少年。
“切云,走了。”
切云正美滋滋地幻想着他爹带着他拳打八方脚踢四海的威风模样,回头看了一眼,脸立刻绿了。
哪怕是英俊一点的人,随意穿套衣服都不会太难看。
但是易雪逢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诡异能力,从小到大总是能用一套衣服将他那张天生丽质的脸硬生生毁个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天赋异禀的本事?
切云真心实意道:“爹,你真丑。真的。”
易雪逢:“……”
作者有话要说:断绝父子情预警。
易雪逢:抢人东西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玩的啊?
之后……
“抢东西真开心啊!”
真香……
第20章 开始
卯时还未到,寒淮川中央高塔传来一串洪厚的晨钟之声,悠悠荡荡传遍寒淮方圆。
切云抱着易雪逢腿在后面拖着,眼巴巴道:“爹爹,亲爹爹我知错了,你是整个三界最美的,是我眼瞎脸盲,你原谅我吧。”
易雪逢面无表情往前走,丝毫不把腿上苦苦哀求的切云放在眼中。
切云继续哀嚎:“爹你别扔下我啊,带我去云胡城吧,我很厉害的,那些小崽子没一个是我的对手,他们要是欺负你我能把他们打得嗷嗷直哭!”
易雪逢依然不为所动,切云一直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在走到一片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时,切云膝盖划地,嚎得易雪逢耳朵几乎要炸开。
易雪逢终于忍无可忍,低头冷声道:“以和为贵这个道理不懂吗,要打这个揍那个的,临樊是这么教你的?”
切云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临樊还有个别称叫好战魔头,总是喜欢逮着人切磋,爹爹难道不记得了吗?”
易雪逢沉默半天,脸上依然有些冰冷不发的怒气。
切云虽然情感迟钝,但是对易雪逢的情绪却是极其了解的,他观察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爬起来抱住易雪逢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道:“美人爹爹,你就带我去仙道大典吧,求求你啦。”
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肆意出手的地方可以去,易雪逢却不愿意带他出去玩了,这对善战好玩的切云来说不啻为最痛苦的事。
易雪逢怒气终于被这句“美人爹爹”所取悦,他摸了摸切云的头,屈指一弹他光滑的额头,骂道:“再说错话,打断你的腿。”
切云摸着额头美滋滋地笑,笑了一会突然神使鬼差地觉得这一幕似乎极其熟悉,连那易雪逢那莫名其妙的怒气也是。
切云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场景熟悉在哪里。
直到他化为本相被易雪逢握在掌心,穿过半个寒淮川,在城门口巨大的石台上瞧见了宁虞后,切云才陡然反应过来那种诡异的违和感到底来源自哪里。
方才易雪逢那副为一句话生闷气的模样,还有那句“打断你的腿”,竟然和那该死的老匹夫相像到了极致。
切云开始暗搓搓想着什么时候把带坏他爹的老混蛋给一口吃了。
寒淮川城门口有一座巨大的通天高塔,原本平坦的中央平场竟然升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石台凳子,一层高过一层,最后将整个高塔围绕在正中央。
而高塔的最顶端,正是已停留了一晚上的云胡城。
已有无数弟子坐在周边石凳上等着,不知道何时到的,易雪逢一到城门口,出色的容貌和亮瞎人眼的装扮顿时引得无数人侧目,还有人捂着嘴偷笑,和同伴指指点点个不停。
易雪逢完全不把旁人的目光看到眼里,目不斜视地走上去,打算随便选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
切云安慰他:“没事,就算爹装扮成这样,也照样比他们好看。”
就是有点晃眼睛。
易雪逢没应,他眯着眼睛环顾了四周:“夜芳草他们去哪里了?瞧见了吗?”
切云飘起来看了看,半天才道:“喏,那呢,一个大光头,可明显啦。”
易雪逢:“……”
夜芳草他们早已看到了易雪逢,易雪逢一看过去,夜芳草就站起来朝着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