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美丽——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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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雪逢沉默了一会,才道:“谁叫他们将师兄比作鹅肉,我打他们都算是轻的。”
切云:“……”
你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易雪逢少时性子十分乖顺,虽然不怎么记仇,但自小到大看不惯旁人说宁虞一点不对,因为这个,他没少和归鸿山的弟子起冲突。
切云不说话了,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易雪逢没了切云说话,犹豫半天才朝着怀尘道:“归鸿山还来了其他人吗?”
怀尘抹了抹眼,乖乖答道:“归鸿山青林君昨日便到了。”
易雪逢“哦”了一声,道:“那宁剑尊住处安排好了吗?”
“已安排妥当,小仙君无需费心。”
易雪逢:“哦。”
他一路上有些反常,怀尘奇怪地偷偷看了他几眼。
易雪逢搭在小臂上的手一直在不自觉地碾着一小块布料摩挲,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慌张。
怀尘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小仙君虽然身份尊贵,但也只是个因心高气傲而甚少同人接触的少年,让他突然去接待三界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魔修尊上,自然都是会紧张的。
这么一想,怀尘对易雪逢的畏惧之意似乎又消散了不少。
怀尘带着易雪逢走过两边挂着无数金铃的长廊,在即将到接待之处时,怀尘试探着开口:“小仙君,宁剑尊虽然是蛮荒魔修,但传言他同临樊君交好,想必不会太过为难您……”
所以别抓袖子了,那布料都要被你碾皱了。
易雪逢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怀尘见他听了临樊君的名字都没有太大反应,立刻偷偷松了一口气,额角已经全是冷汗了。
两人又走了几步,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易雪逢突然步子一停。
怀尘浑然不知还在往前走,伞的边缘直接刮住了易雪逢的头,把他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
怀尘吓了一跳,拼命踮着脚尖将伞抬高,抖声道:“小仙君无事吧?”
易雪逢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伞刮了一下,正小脸惨白地看着他,嘴唇轻轻动了,却什么都没说。
怀尘被吓住了,还以为他要找自己秋后算账。
很快,易雪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喃喃道:“你方才说什么?”
怀尘吓得手臂都在发抖,哑声道:“怀尘该死,不该在小仙君面前提临……”
他还没说完,易雪逢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他,疾声道:“不是这个!你方才说宁剑尊是什么……”
怀尘眼中含泪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他哆哆嗦嗦道:“宁剑尊是……蛮荒魔修……”
易雪逢道:“我听不懂,你再说一遍。”
“……”怀尘只好重复,“蛮荒魔修。”
易雪逢:“蛮荒什么?”
怀尘:“……”
“魔……修。”
易雪逢:“……”
两人已经走到了接待的水榭门口,一个踮着脚尖拼命抬伞,一个穿得像是开屏的风骚孔雀,惹得一旁的弟子好奇得看个不停。
怀尘看易雪逢脸上全是茫然之色,愣了半天才讷讷道:“小仙君,宁剑尊就在前面落云水榭中,您……”
易雪逢呆了半天,才仿佛回过神似的“哦”了一声,有些魂不守舍地跟着怀尘往水榭走去。
落云水榭四周是巨大的湖面,雨滴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令人不觉昏昏欲睡。
易雪逢脑子一片空白,浑浑噩噩跟着怀尘走进了水榭中,还没来得及做好任何准备,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冷漠至极的猩红魔瞳。
易雪逢:“……”
易雪逢眼前一黑。
落云水榭中三面悬着镂空的竹帘,阴湿的风从湖面掠过来,将帘子吹得微微拂起。
传闻中以铁血手腕一统蛮荒魔修的宁剑尊身着一袭暗纹黑袍坐在软椅上,冷若寒冰的脸上全是不耐之色。
宁虞本就冷漠冰霜,浑身气势骇人得要命——当年在归鸿山上除了易雪逢根本没人敢靠近他。
而此时已百年过去,他修为更高,再加上魔修的灵力本就妖邪森然,现在他仅仅只是坐在那,凌厉的气息隐隐显着恐惧到腿软的冲动。
宋镜笙正坐在他不远处,无论说什么宁虞都不答话,气氛十分尴尬。
宁虞看都没看她,眸子冷淡地透过珠帘的缝隙瞥着远处圈圈涟漪的湖面,不知在想什么。
他手边放着一杯清水,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搭在桌上。
许是无聊了,那修长的手指曲着轻轻一点,一旁杯子中的水瞬间凝结成冰,冒出丝丝白雾寒意;很快,那手指又是一点桌面,冰水又立刻融化至沸腾,咕嘟冒着热气。
整个水榭中,只能听到他手指不住地敲在桌上的细微声响,而那杯水也在不住的结冰、沸腾,再结冰……
宋镜笙看他自己玩得旁若无人,唇角抽动,脸都要笑僵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怀尘的声音,宋镜笙一怔,这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很快,易雪逢魂不守舍地走了进来,眸子低垂着,一眼都不敢往宁虞那里看。
宋镜笙一见易雪逢闪瞎眼的装扮,脸都要绿了。
她恨铁不成干地瞪了易雪逢一眼,才强颜欢笑着道:“宁剑尊,这是临樊君之子浮玉。”
宁虞手指一顿,终于偏头冷淡瞥了他一眼。
易雪逢满脑子都是当年宁虞的那句“道魔殊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宋镜笙见宁虞终于给了反应,大大松了一口气,含笑着对易雪逢道:“浮玉,宁剑尊同临樊君是至交好友,你小的时候还送给过你礼物,那房中的长命玉便是剑尊所赠,快来……”
易雪逢一点都不想过去,他只想转身就走。
宋镜笙道:“……叫义父。”
易雪逢:“……”
说错了,他现在也不想走了,只想一头撞死了事。
师兄变义父……
话本都不敢这么随便写。
作者有话要说:宁剑尊:叫。
易雪逢:??????????????
第6章 宁虞
宁虞是个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的人。
他生来身负世间最罕见的天选灵脉,若无差错,修剑道不过百年便可飞升,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却拜入了籍籍无名的归鸿山。
众人纷纷道此子道途已断,可惜了这飞升的好苗子。
也有人道归鸿山虽然不似其他门派底蕴深厚,但掌教也是个灵脉极佳的剑修,拜他为师许还有一线希望。
宁虞入归鸿山百日后,在拜师大典上,选了归鸿山最懒散无为的酒鬼为师。
众人:“……”
行吧。
三界好苗子一茬又一茬,很快便无人关注这明显已经没有道途的宁虞。
但是不过百年,宁虞却以一剑平定蛮荒魔修猖獗四境之乱,闻名天下,世人誉不绝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以剑入道飞升之时,他却在蛮荒炎海一夕入魔。
宁剑尊入魔,三界四境震动。
魔修生性本恶,众修士唯恐魔修再卷土重来,便集结上千道众打入蛮荒,妄图先发制人。
到了蛮荒后,众人愕然发现,入魔的宁剑尊在短短几日之内,已经以铁血手腕强行统一了蛮荒魔修。
众人再度:“……”
成、成吧,开心就好。
自那之后,魔修甚少为祸四境,蛮荒境同其他四境的关系逐渐缓和。
宁虞自入魔后甚少出蛮荒,这还是宋镜笙头一次见到他——魔修气息本就妖邪,但在此人身上却察觉不出来分毫邪气,他就算入了魔也仍旧是那副冷如冰霜的模样,周身气息冷厉而骇人,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易雪逢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被宋镜笙虚推着站在宁虞面前,一抬起头便对上那双冰冷阴森的眸子。
易雪逢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宁虞皱着眉看着他,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滚烫的沸水瞬间凝结成冰,连带着瓷杯都被冻出丝丝裂纹。
那轻微的声响像是直接敲打在易雪逢心尖,他艰难地开口道:“剑尊……”
宁虞看他半晌,终于开口了:“十六岁,才刚结丹,这就是你们说的灵脉不错?”
宋镜笙疑惑地看着宁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易雪逢垂着头,怂若鹌鹑,他心道:“下一句话,一定是……”
废物。
宁虞毫不客气,冷冷道:“废物。”
宋镜笙:“……”
她试探地看向了易雪逢,发现挨了骂的少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气急败坏,反而瞧着有些垂头丧气。
当年林浮玉认宁虞做义父这件事临樊君只顺口一提过,宋镜笙说出来也是想试探试探宁虞对林浮玉的态度,谁知宁剑尊竟然这么不客气。
饶是宋镜笙心思敏锐,也摸不准宁虞这态度是厌恶,还是亲昵。
易雪逢没多大反应,反正你骂林浮玉,和我易雪逢有什么关系呢?
宁虞骂完后,又将视线看向水榭外的湖面,似乎懒得同他再说话。
就在此时,有弟子从外走来,附耳朝着宋镜笙说了什么,宋镜笙美眸一敛,想了想才朝易雪逢无声道:你在此招待剑尊,我有要事先离开。
易雪逢点点头。
宋镜笙又朝着宁虞寒暄几句才转身离开,期间宁虞依然没有给任何回应,十分冷淡可恶。
易雪逢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宁虞了,宋镜笙一走,他悄悄抬起头,盯着宁虞冷漠的侧脸看个不停。
宁虞同百年前变化不大,只是那双无论什么时候都满是寒冰的眸子变成了阴邪的魔瞳,墨发也变成了沧桑白发,让易雪逢恍惚间有些不真实感。
宁虞手指轻轻一敲,头也没回,冷淡道:“看我做什么?”
易雪逢顺势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看个不停。
半晌后,他没忍住,小声道:“剑尊,我可以坐下吗?”
宁虞一愣,偏头看他。
易雪逢道:“腿疼。”
林浮玉这具躯体实在是受不得半点罪,只是站了一会,腿就一阵阵地发酸。
宁虞眉头皱紧,似乎是不满他娇贵的做派。
易雪逢也没等他回答,便朝着旁边的椅子小蹦了两下,扶着扶手打算坐下。
宁虞手指在桌子上一点,杯中的冰霜飞快蔓延至整个桌面,“唰”的竖起一根根尖锐的冰刺扎在椅子上。
易雪逢险些一手按在那冰刺上,忙撤手后退了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宁虞道:“你爹难道没教过你道魔殊途吗?别靠近我,要坐旁边坐去。”
易雪逢:“……”
出现了。
熟悉的道魔殊途。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宁虞是万人敬仰的道修剑尊,易雪逢是众人唾骂的魔修君上,而百年一逝再次相逢时,两人身份却是完全变了个样。
只是宁虞就算入魔,也断不会像他那样万人弃之,他无论在哪里,从来是不会受制于人的性子,反而会用各种手段让别人对其俯首听命。
而沧海都变了桑田,只有这句“道魔殊途”却仍旧未变。
易雪逢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造化弄人也不是这么来的。
看到宁虞眼中毫不掩饰的冷意,易雪逢有些摸不准若是自己此时坦言身份,宁虞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易雪逢试探着道:“不是说这些年蛮荒同四境已经握手言和了吗?剑尊,殊途二字用在此处,怕是不妥吧?”
宁虞冷冷道:“你修为不高,胆子倒是大。”
易雪逢正要再说话,一直冷漠注视着他的宁虞眸子突然一颤,视线落在易雪逢的头发上。
插在易雪逢发间的切云突然道:“呜爹!他在看我!”
易雪逢一呆,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来得太匆忙,竟然将切云忘记拿下来了。
宁虞抬起手,状似随意地随手一勾,切云惨叫一声,竟然被宁虞的灵力直直地拽飞了过去。
易雪逢本能想要抓,宁虞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匆忙间易雪逢只来得及传言给切云:“别暴露我的身份!”
宁虞现在这幅冷面冷心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令易雪逢本能地发憷,若是知晓他夺舍了林浮玉的身体,会不会认为自己是用了邪魔外道才强行占了这具壳子还未曾可知。
如果当年自己身死真的有他的参与,那他暴露了身份,宁虞定不肯放过自己。
虽然不愿怀疑宁虞,但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还是事事谨慎为好。
重活一回来之不易,易雪逢更不想这么随随便便就死了,更何况是死在宁虞手上。
切云“嗷”了一声,下一瞬被宁虞握在掌心。
“临樊倒是疼你,竟然把切云都留给了你。”宁虞将簪子在指间把玩,“不过现在的你还不配用它。”
簪子被拿掉后,易雪逢墨发落花流水地披散下来,他连忙拿手去捋,但他实在手残,理了半天非但没有理顺,反而将自己弄得更加狼狈。
宁虞将簪子收到袖子里,见他披头散发的模样,毫不留情道:“真难看。”
易雪逢:“……”
还不是因为你?!
易雪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没什么底气地瞪了他一眼。
“把它还给我。”易雪逢破罐子破摔,“那是我爹留给我的。”
宁虞道:“让你爹来找我,我会让他知道这把剑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