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美丽——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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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浮玉此人独来独往,甚少同人交谈,每日早课都不上,此时罕见地出现在演武场中,所有寒淮川弟子都惊住了,纷纷奔走相告,前来围观。
宁虞本在湖边捏着切云剑把玩,耳尖地听到身后有人边跑边说着“林浮玉”的名字,他听了一耳朵,眉头立刻紧皱了起来。
同御兽道修切磋剑术?也就林浮玉那性子能做出来了。
宁虞想了想半天,还是抬步走了上去。
等到他走到演武场的时候,易雪逢正在和场上一个少年打得难解难分。
宁虞没有靠近,只是靠在一棵树旁,眯着眼睛往演武场上看。
剑招七零八散,不成体统,简直让宁虞看不下去,眉头也越皱越紧。
再仔细一看,同易雪逢切磋的对手……
嗯?怎么是个和尚?
与此同时,台上的易雪逢拎着一把木剑不住后退,边退边道:“少侠冷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多年未曾用剑,准头不太好……”
他还没道歉完,刚又被易雪逢削去仅存半边头发的夜芳草险些“汪”的哭出来。
“林浮玉!纳命来!”
一旁围观的众少年全都用鄙视又畏惧的眼神看着易雪逢,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夜芳草过几日是要去参加仙道大典,这副尊容上去,肯定要被南掌门骂的,这小仙君心肠也太歹毒了。”
“打人不打脸,削骨不削发啊,啧啧。”
“好歹毒的林浮玉。”
易雪逢握着木剑柔软的腰身一折堪堪躲过夜芳草胡乱一击,无意中听到演武场外人的议论,唇角抽了抽,觉得无辜至极。
寒淮川的少年家教良好,连骂人都不会骂,来来回回就只会说“歹毒”。
连易雪逢都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心肠歹毒了。他再一次真心实意道歉:“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有心的,要不你也把我头发削了?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此言一出,夜芳草的手都在抖。
易雪逢啧啧称奇,心想一听削我头发,这孩子激动得手都抖了,哎,真是年轻气盛啊。
易雪逢幼时多灾多病,师尊不知哪里听来的,坚信蓄发可积福,所以从不许他削半寸发,易雪逢每回嫌难打理想着削一削,一向温和的师尊都能把他骂到两眼发直。
所以一直到临死时,易雪逢依然蓄着及地的长发,但入了林浮玉这个壳子,易雪逢就没多少顾忌了。
易雪逢自我安慰,反正我花容月貌,就算秃头也比你们美十分,赶紧把此事解决了好去想怎么把切云拿回来。
夜芳草抖了半天,把头上的兜帽都抖下来了,半天才道:“你好歹毒!”
易雪逢:“……”
又歹毒?
一旁围观的少年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好歹毒的林浮玉啊!”
“宋掌门对他那般相护,要是知道谁削了小仙君的头发,她不得拿剑削了那人的头啊。”
“歹毒,实在歹毒。”
“好歹毒”的易雪逢:“……”
不远处的宁虞:“……”
第10章 切磋
演武场一旦有人进入切磋,便会有半人高的虚幻结界隔起,大概是易雪逢的“歹毒”人神共愤,有个负着长剑的少年终于看不下去了,义愤填膺地撑着结界台一跃跳到演武场中。
易雪逢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名副其实的剑修,同他和夜芳草这种半吊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拔出剑来能将林浮玉这般修为的人切磋得嗷嗷直叫。
夜芳草一见他上来,憋红了脸挥着剑:“下去!快给我下去!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蓝衣少年没理他,而是冷冷瞥了易雪逢一眼,道:“就算是小仙君也不能这般折辱人,夜师弟是御兽道修,不懂得驭剑,小仙君若是不尽兴,不如同在下切磋切磋,可好?”
此言一出,演武场外其他少年也纷纷握剑:“我也一样!”
易雪逢:“……”
易雪逢试探着道:“其实我……”
夜芳草险些直接跳起来,满脸通红道:“师兄!比武切磋,愿赌服输!不要这样!”
他来来回回只会说“不要这样”,被歹毒的易雪逢激得起了火气的师兄当然不想听他的,场下还有几个师兄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满眼都是“你给我闭嘴”。
蓝衣少年道:“小仙君,拔剑吧。”
他说着,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拿出一把长剑扔给易雪逢。
易雪逢一把接过,有些迟疑:“其实我也不精通剑术。”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哼”得都能将演武场给震塌。
蓝衣少年冷声道:“看小仙君削我师弟头发的手法,似乎不像是不精通剑术的模样,更何况临樊仙君是三界皆知的剑修,你不懂剑术,难道还会转道御兽不成?”
易雪逢看着咄咄逼人的少年和身后欲言又止的夜芳草,大概知晓今日恐怕不得不和这一群小孩子玩耍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是想同我切磋也行,伤到哪里,我可不负责。”
蓝衣少年冷笑一声:“来试!”
说着,直接拔剑冲了上去。
夜芳草正要去拦,脚下阵法倏地一晃,直接将他整个人从演武场中弹飞出去。
演武场外的几个弟子连忙七手八脚地接住他。
夜芳草站稳后有些羞恼:“都说了是我和林浮玉之间的事,你们插什么手啊?若是被其他门下的弟子看到,定要说我们以多欺少。”
师兄弟们都道:“闭嘴吧你,师兄替你讨回公道你怎么还气上了?别废话了,快看着,林浮玉难得吃一回瘪,师兄借切磋把他打一顿,宋掌门也奈何我们不得。”
夜芳草道:“你们这是泄私愤?”
“废话,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平日里打不着他,切磋时磕着碰着可就不受我们控制了——啊!师弟快看!”
夜芳草又羞又恼,但是现在也阻止不了,只好跟着众人一同朝着演武场看去。
演武场内,易雪逢依然没有拔剑,他将剑负在腰后,身形颀长迎风而立,气势瞧着十分唬人。
蓝衣少年剑出鞘时整个演武场都能听到那声尖锐的嗡鸣声,少年身形精瘦,拔出剑时气势极其骇人。
他速度极快,脚下生风身形宛如残影,手中长剑朝着站着动也没动仿佛还未反应过来的易雪逢刺去。
众人一阵惊呼,同剑修交手,有时只是一招便能决定生死。
蓝衣少年见易雪逢依然呆呆的,电光火石之间依然留着理智,他心道:寒淮川小仙君这般废物,若是真的去了仙道大典指不定片刻不到就被人打下来,到时候丢的还是我们寒淮川的脸,我只用刀背震伤他的手,让他参加不得仙道大典就行了。
他这么想着,正要将剑转向刀背震向易雪逢的小臂,面前之人突然动了。
他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演武场。
不光台下的少年们,连带着蓝衣少年也愣住了,僵在原地片刻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背一阵火辣的刺痛。
易雪逢手腕像花一样握着剑拂袖转了一圈,将还未出鞘的长剑像是竹萧一般负在手臂后,姿态飘逸又潇洒。
“我都告诫过你了,当心受伤。”
众人都没有见到他是如何出手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眼花。
蓝衣少年手背火辣辣地疼,看着易雪逢的眼神也有了些认真,他握着剑柄剑尖朝下微微抱拳,郑重其事道:“方才是我太过自负大意,小仙君,请赐教。”
易雪逢有些无奈,但是也不好扭头就跑,只好点头。
“来。”
蓝衣少年再次握剑而上,这一回他多了几分戒备,但是还未靠近易雪逢身,那被易雪逢握在手中的长剑像是一根戒尺一般,宛如疾风朝着他握剑的手落下。
又是“啪”的一声,这一次蓝衣少年却是瞧见他是如何出手的了,只是易雪逢速度太快,他就算看到也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易雪逢飘然收剑,道:“你修为不错,但是剑术却不太扎实,怕是一心只想着提升修为灵力而忽略了剑式,走剑修身心必须千锤百炼,你,切莫忘了自己当初握剑的初衷。”
他幼时本是不想选剑修这条路,但是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的宁虞觉得自己喜欢的必定是最好的,别人也一定会喜欢,便成天逼着他练剑。
那时易雪逢只要有丝毫松懈,就会听到向来惜字如金的师兄喋喋不休个没完,那些听来的说辞此时拿出来唬人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蓝衣少年手背剧痛,却依然死死握着剑,咬牙道:“再来。”
接着,整个演武场就能陆陆续续听到那像是戒尺落在手背上的声响。
“不行,手腕力度不对。”
“灵力要动,对,慢一点。
“……”
那一声一声的“啪”声每一下都像是打在围观少年的心间上,他们看着易雪逢的眼神也从之前的不屑一顾变得有些忌惮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夜芳草看呆了,半天才问旁边的师兄:“林、林浮玉不是不会剑吗?”
方才吵着闹着要给林浮玉一个教训的师兄讷讷道:“是、吧,他也没拔剑啊。”
众人面面相觑。
蓝衣少年气喘吁吁地后退到演武场边缘,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微微咬着牙看着易雪逢,想要再上前但看到少年手上还未出鞘的剑,只觉得肿大发的手背更疼了。
一个剑修,被一个声称不精通剑术之人用还未出鞘的剑鞘打成这般狼狈模样,应该是极其耻辱之事。
少年人年轻气盛心高气傲,本该觉得羞愤,但是在对上易雪逢时,明明两人同岁,却恍惚觉得自己在面对一座入云大山,山顶遮天蔽日,令人望而生畏,那畏惧太多,将耻辱羞愤都压了下去。
易雪逢用自己几百年的交手经验将少年的锐气狠狠压在地上摩擦了一顿,看着少年有些蔫蔫的模样,他突然有种为老不尊的羞耻来,他耳根有些热,但是姿态却十分泰然,优雅将剑握在两手间:“点到为止。”
他气定神闲,脸上的淡然完全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该有的神色,众人一时间有些怔住,不知怎么开口。
而下一刻,切云突然朝易雪逢传音。
“爹啊,收手吧别骚了,宁虞已经站在这看你半天了,你再装模作样指不定就要露馅了啊啊啊!”
易雪逢茫然地举目四望,终于在不远处的一颗槐树下看见了神色阴沉恐怖的宁虞。
易雪逢:“……”
气度非凡宛如仙人的易雪逢突然受到了巨大惊吓,手中一直握得稳稳的长剑突然脱手落了地。
“哐”的一声,直直砸到了他的脚背。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易雪逢:捂好我的小马甲。
第11章 剑鞘
易雪逢慌张地将地上的剑捡起来,头也不回往后一扔,长剑准确无误地落到兵器架上摇晃两下,没了动静。
他没有去管周遭沉默不语的少年们,手撑着结界台轻巧落在台下,朝着宁虞跑了过去。
众人还在疑惑他要去做什么,顺势望去看见树下满脸冷厉的宁虞,顿时了然。
蓝衣少年从台上下来,手背发红,目光复杂地盯着易雪逢。
夜芳草忙跟上去:“师兄,没事吧?”
蓝衣少年摇头。
一旁的师兄弟有些尴尬,方才信誓旦旦说要教训林浮玉一顿,谁知人家不拔剑也有把他们打得嗷嗷直叫的本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半晌后,一个少年讷讷道:“小仙君好像同宁剑尊关系交好,剑术比我们高超是应当的吧。”
众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在给蓝衣少年台阶下不让他这么尴尬,纷纷附和。
蓝衣少年却眉头皱起:“不,他真的不会剑术。”
方才易雪逢同夜芳草交手时他已看出了些许端倪,但是仔细一想临樊君是三界数一数二的剑修,他的儿子怎么可能连剑都不会用。
但是之后他被易雪逢单方面殴打……
想到这里,蓝衣少年有些脸热地换了个说法:他同易雪逢交手时,可以明显察觉到那人浑身散发的绝对不是一个会剑的人该有的气势。
众人齐齐沉默。
不会用剑的易雪逢飞快跑到宁虞面前,微微仰头看他:“剑尊,你怎么会来这里?”
宁虞比他要高一头,居高临下看他时压迫感十足,他冷声道:“来看你丢人现眼。”
易雪逢反驳道:“我赢了的。”
宁虞:“呵。”
易雪逢的眼神又往宁虞腰上瞥,同时心虚地同切云传音:“啊?啊啊?你说我哪里露馅了?方才说的话吗?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他他能听出来吗?”
切云声音十分严肃:“我觉得他一定能听出来。”
易雪逢大惊,这是要坏!
宁虞一直沉着脸看着他,脸上阴沉的有些可怖——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易雪逢太过心虚,总觉得自从同宁虞重逢后,这人脸色从没好过。
宁虞除了方才那句话之外没有说任何话,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沉默时间越长,易雪逢就越发心虚不安,藏在宽袖的手也不断搓着内衫的袖口。
演武场的少年们全都怕那宛如杀神的宁剑尊,早已经悄无声息跑得没影了,四周一片寂静,一阵微风迎面拂来,这几日雨落太多,连风中都夹杂着一股水珠混合泥土的清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