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琴座不眠 番外篇——by忆梅下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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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抬起头来,整个人完全不同了,他欣喜而坚定地说:“我管你一辈子。”耶戈尔嘴角噙着笑,他人如寒玉,唯有嘴唇殷红,游竞忍不住凑过头去,轻轻地贴住了他的唇。
扭着脖子的感觉太不舒服了,他俯身放下耶戈尔,再转过来秘书长已经被他抱起,唇齿相依。
门外传来一阵阵奔跑的响动,游铮的手下在寻找他们,耶戈尔撑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的唇微微分离,那双总是暗色的眼睛此刻如春潮乍平,他喘息着,说:“我们出去?”
游竞的心怦怦跳,他纠结了片刻,然后真诚地看着耶戈尔:“再亲一会,行吗?”
耶戈尔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发笑,问他:“第一次谈恋爱吗?”
游竞从来没想过谈恋爱这三个字从生人勿近的秘书长大人嘴里说出来这么甜蜜动听,他红着脸点点头。
“喜欢长头发黑眼睛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子?”耶戈尔记忆力惊人,游竞跟他只提过一次,他抓住了所有重点。
“只喜欢你。”游竞坚定道。
他此刻的模样傻气至极,额头上还挂着汗水,一脸诚恳地说着幼稚的情话,换了平日耶戈尔肯定会肆无忌惮地嘲笑犯傻的游竞,但他现在,心里难得地充溢着柔软的情绪。
执政官阁下还是个一脸朝气,充满了希望的年轻人啊。
门外传来了游铮无奈的声音:“游竞,我知道你在里面,给你三分钟,自己出来或者我进去逮你。”
过了两分半钟,游竞推开了门,游铮问他:“你躲餐厅里做什么?”
他最想问的是,你把耶戈尔带回来做什么,但是这个问题在公开场合不好开口,尤其秘书长还在场。
游竞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我以为这是医疗室,正找医生呢。”
游铮被他的睁眼说瞎话惊呆了,谁家的餐厅会长得跟医疗室一模一样:“你不知道小型军舰的医务室在哪个甲板上吗?”
游竞拉着耶戈尔的手,没回头给他一个眼神:“我现在知道了。”
他们回到刻耳柏洛斯首府,赫连定还是迟迟没见到耶戈尔,他忍不住,破天荒地接入了军部的通讯,劈头盖脸问游铮:“耶戈尔呢?”
游铮波澜不惊:“秘书长在养伤。”
“他可以回赫连家这边养伤。”
游铮仍然是面无表情:“中途更换主治医生,对病人不好。”
赫连定忍住怒气:“赫连家的医生更了解他身体状况,厨师和管家也是他习惯了的。耶戈尔从小被娇惯坏了,留在军部,恐怕会给游参谋长添麻烦。”
“不麻烦。”游铮的表情微微一僵,但他十分勉为其难地绷住了,“秘书长因公负伤,我们义不容辞。”
反正照顾人的又不是他,弟弟大了不听话,他有什么办法。
游竞在给耶戈尔削水果。他性格十分之倔强,在执政院里往往和耶戈尔唱反调,力求即使气不死秘书长大人,也要膈应膈应这个身为下属的控制狂。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戴上了一千度的恋爱滤镜,耶戈尔再怎么颐指气使,游竞都痛快地领命而去,全身散发着幸福的气息。
地球男人嘛,对待爱人一定要心胸宽广,游竞快乐地给水果摆造型,内心感叹,要么公司都禁止办公室恋情呢,如果回到执政院耶戈尔再颁布什么不合他心意的政策,他还真不确定自己能狠下心来和耶戈尔再对着干。
只一件事除外。
这件事游竞磨着耶戈尔很久了。
“你去解除婚约。”游竞严肃地说,“男人头上不能带绿。”
耶戈尔正在看一份文件,闻言手一颤,他抬头平静地问:“奥菲斯的上流社会,有个把情人不算什么,你不必在意。”
“不行,”游竞说,“这事没得商量,你如果是因为秘书长的职位才和他订婚,那么我也是贵族,和我在一起你照样可以继续在执政院工作。”
耶戈尔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叹气:“你知道执政官和秘书长爆出婚外情,这是多大的丑闻吗?”
“我可以辞职请罪。”游竞不假思索道。
耶戈尔歪着头说:“辞去执政官的职位,你就是个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的二十岁破小孩,我还会和你在一起?”
“你会在意吗?”游竞热切地望着他,面容坚定。
耶戈尔沉默了片刻,眼睫低低地垂下去,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晃动,他再抬起头,光芒就落在他眼睛里,他问:“如果我不是秘书长了,你会在意吗?”
“不会。”游竞毫不犹豫道。在他眼里,没有秘书长身份的耶戈尔反而分外可爱些。
当然这话他可不会作死地说出口来。
耶戈尔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游竞耐心地看着他,把他垂到面前的发丝轻轻地别到耳后,耶戈尔握住了他的手,温柔说:“要不要接吻?”
游竞正义地拒绝了:“你不要试图色诱执政官,不准岔开话题,唔。”
一个分外柔软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嘴唇,游竞慢慢地松弛下来,反手抱住了秘书长的肩膀。
唉,做小三,要不就做小三吧。
第五十四章
游竞是一个一张白纸的青年,他生长在某个和平而原始的文明中,充满好奇与朝气,有很多的黑暗他还不知道,有很多的事他到了应该懂得的年纪。
但耶戈尔突然不舍得,他像一个拿着长杆走钢索的杂耍艺人,艰难地平衡着各方势力,但有一天他的杆子上落了一只雏鸟,尽管情势危如累卵,一差步就是万丈深渊,他还是不愿意这只小鸟翩然飞走,偏想要好好地护住它,让它永远落在他身边。
他人生中第一次,想放下这根杆子,走下铁索,走出光怪陆离的灯光。大厦将倾,洪水滔天,和他都没有半分关系。
那么问题是,他是否能全身而退。
耶戈尔在思索自己手上的筹码。人越贪心,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他不仅想和游竞一辈子在一起。
耶戈尔从来没有温暖的家庭记忆,但是游竞有,游竞依赖他的“父亲”和“哥哥”,那么他就要保游家安然无恙,这不是他和游竞两个人牺牲前途就可以换来的。
赫连定是条毒蛇,他盯死了整个游家,游家一日不覆灭,赫连定一日不会掉转矛头。
那如果,游家退出这场政治游戏,如果把天琴座拱手让给赫连定呢?
耶戈尔的手指痉挛着,面孔扭曲了一刻。
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苦心孤诣在执政院经营数年,换得这分权相抗的局面得以苟延残喘,天琴座共和国不至于名存实亡。他的手不干净,为了削弱赫连定的势力,他构陷过正直的官员,也结交过不义的财阀,把清白无辜送进过监狱,让罪人逃脱刑责,他轻飘飘的一行手书,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弹冠相庆,又有多少人饱含血泪。
耶戈尔从没心怀愧疚,他反复告诉自己,他做的是对的。这个文明生了恶疮,如果不连同边缘的好肉一起剜下来,那病症就会一直腐烂到骨髓。
没有不可用的棋,只有不够狠绝的棋手,但是这局棋下到无处可退之地,耶戈尔却突然惜子了。
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想投子认负,这想法有多罪恶,就有多诱人。
执政官主动请辞,秘书长卸职,这就是把执政院白白送给了赫连定;元老会本身就是赫连定的根植之地;大法院,哼,大法官不过是根墙头草;军部那边游铮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他若不愿意退,耶戈尔当然有手段把他搞下来。
这样整个天琴座,便都落入了赫连定的掌心,他再无后顾之忧,也就没有理由对游家斩草除根,一场本不可避免的明枪暗箭就此消弭。
他丝毫不怀疑赫连定如若和他达成盟约,会不会在大局已定之后翻脸不认人,对游家斩尽杀绝。耶戈尔很明白赫连定不是什么好人,但赫连定答应他的事情从来不会失言。
耶戈尔已经完全屈服于这一个轻而易举触手可及的美梦。天琴座在赫连定的掌控之下不见得会有多差,不是吗?至于共和国,他一个星际移民,有什么义务为了共和国虚假空洞的名头,为了天琴座的荣耀,断送他眼前的幸福?
他轻轻蜷起自己的拳头,捏住一手的冷汗,强硬地告诉自己,这样做最好,他现在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除了那一个。
“耶戈尔,耶戈尔。”暖暖的呼吸吹在他耳边,游竞的声音近在咫尺,“你做噩梦了吗?”
耶戈尔猛然坐起,定睛看清他,然后无奈地扶住自己额头:“游执政官,游二少爷,你大半夜的做什么?”
游竞眨了眨眼睛:“我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你知不知道,”耶戈尔抱着肩膀,斜睨着他,“执政官夜半在房内私会已有婚约的下属,这个八卦够格在天琴座的各种野史中流传个几万年了。”
游竞很委屈地辩解说:“不能怪我,我从前没有做小三偷情的经验。”
“来都来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耶戈尔在灯下清冷的侧脸,厚着脸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耶戈尔冷然道:“从哪来回哪去。”
“再溜出去更容易被人发现。”
“我相信前少将阁下的反侦察能力。”
游竞无语凝噎,他不舍道:“我走了?”
“晚安,执政官。”耶戈尔无情道。
游竞睁大一双微翘的眼睛,那意思是,你真不留我?发现耶戈尔大概是真没想留他之后,他黏黏乎乎地提要求:“那你喊一声小竞。”
“好走不送,小竞。”耶戈尔非常痛快。
谁想到对方得寸进尺,把脸靠近了一点,小声说:“我还要晚安吻。”
他微微翘起了嘴唇,那张肖似游不殊的面孔就变得稚气柔软了起来,游竞晚上喝了牛奶,吻起来也是牛奶味的,像一个特别好的梦,温暖甜软。
耶戈尔第一次见到游竞的时候——是说在游家宅邸的那次,不是在河岸基地的那次,他已经默认了眼前的游竞才是他的游竞——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这个小刺头儿偎在一起,手下是他跳动的心脏,尝他嘴里甜滋滋的牛奶味道,事实上,他没有想过会和任何人走到这一步。
这就够了,这就是他所要的一切,耶戈尔告诉自己。看着游竞穿睡衣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推开门,隐没在夜里,他抱着膝微微地笑了,长发垂下来掩盖住了他的表情。
游竞竟然都异想天开地开始筹划怎么在办公室幽会,他不会给对方实现这么暗戳戳妄想的机会。
他会牵着游竞的手,向所有人展示,这个莽撞单纯的年轻混蛋是他耶戈尔的了。虽然耶戈尔没有任何可以祝福他的人。
耶戈尔定定地在一片漆黑中看自己的手指,那里曾经戴过一枚光艳流转的戒指,因为褪去不久,还依稀有一圈发白的印记。他的小指轻轻地勾住那一圈印记,摩梭着,忍不住带着一丝憧憬地幻想着。
如果这里有一枚新戒指,它该是怎么样的?
第五十五章
“他回来了吗?”赫连定伸展双臂,任随从为他除去披风,闭目低声问道。
刻耳柏洛斯的喀戎草案是天琴座战后破天荒的头一遭,事情都搞到了执政官头上,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元老会、执政院和军部展开了联合调查,最高级别的长官都聚集到了这个边陲的蛮荒之地。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赫连定这几日也不好过,刻耳柏洛斯不是他的主场,游竞针锋相对咄咄逼人,游铮冷眼旁观,少言少语,偶尔出言都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他弟这一旁拉偏架。他原本就打算弃卒保帅,把这个案子归罪于已经神秘死亡的商会副会长,但游竞跟一条呲牙的猎犬一样咬着不放,坚持追查到底,赫连定不得已自断其臂,扔掉更多他布下的棋子。
他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每天回到住所,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回来了吗?”
随从是他从奥菲斯带来的,深知他的性情喜怒无常,那“没有”一天天回得越发胆战心惊,生怕赫连定突然暴起,迁怒于旁人。
今天他的心情尤为忐忑不安:“回了!刚回来没多久,在书房等您呢。”
赫连定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呼吸变得沉重,一手挥开身边的随从,大步朝书房走去。
随从满是担忧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今天就要改变了。
耶戈尔在看书,奥菲斯很少有纸质书,刻耳柏洛斯却有很多。他细长的手指抚过书页,像一只蝴蝶刚刚抓住了一朵花,专注的表情有一丝安静的渴求感。
耶戈尔长大成人之后,赫连定就没有见过他这样天真舒展的表情,他静立在书房门口,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等到耶戈尔意识到了他的存在,抬起头来,赫连定稳了稳心神,快步走过来蹲下,握住他的小腿,关切道:“腿完全好了吗?”
耶戈尔把腿往回缩了缩,却被牢牢地按住了,他不自在地说:“好了,军部的医生很尽责。”
“改天我会好好感谢游铮。”赫连定不假思索地微笑道,他语气中理所当然地把耶戈尔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这让耶戈尔心里一阵抵触。
“赫连定,”耶戈尔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全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谈谈。”
赫连定一直温柔和煦的表情逐渐消失,他安静下来,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阴沉和压迫感,他的鼻翼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如同感知到危险的野兽,已经下定了扑杀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