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琴座不眠 番外篇——by忆梅下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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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赫连定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咬痕,不知道游竞有没有发现。
应当是没有的,不然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大闹了起来,说不定已经飞奔去元老院找赫连定决斗了。
耶戈尔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游竞已经长大了很多,他老觉得执政官是个小孩,也许是他心中下意识不愿意让这个男人长得太快,变化得太快。
他就一直这样正义,坚持,热血,理想主义,可能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耶戈尔现在暂时还护得住他。
他不动声色地拢了一拢自己的衬衫袖子,不想让游竞发现那一枚仍然鲜红刺目的咬痕。
视线扫过旁边的桌子,他看到了一个纸质的信封,身体不由得一僵。
天琴座很少用纸质的文件,各种资料全部信息化,负有胶盘的副本藏在绝密处。但是有少部分文件除外,这些东西,注定只能被极少的人看见。
在执政院,只有耶戈尔一个人有权利过目这样的文件。
其实执政官也有,但是他往往巧妙地向各任执政官隐瞒了这一点,当然游竞也不例外。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他与游竞倾心以待,但是耶戈尔对于天琴座某些事务的敏感还是无法容忍游竞拿到这么一份资料,还随手大大咧咧地放在卧室的桌子上。
他三步并作两,大步上前握住游竞的肩膀,急声地问他:“你看了里面的内容?”
游竞不明所以:“是啊,但是没看懂。”
他看见耶戈尔阴沉的脸色,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两句:“JEZZ查了章程,我有权力查阅这个等级的文件的!”
天杀的JEZZ!
耶戈尔拆开那个已经毁掉了火漆印的信封,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读其中的内容,游竞一脸懵懂地在旁边解说:“文件里是说找到了厄科国的两个遗孤,咦,厄科国是哪里呀。”
游竞用纯真的无知眼光问道。
耶戈尔放下文件,语气还是阴沉沉的:“厄科国是一个天琴座的公国,属于帝国的附属国,需要岁贡朝拜的那种,基本上是半个殖民地,天琴座百年战争的时候,厄科国对帝国的支援军队还曾经从后方偷袭过游不殊的远征军。”
“那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厄科国?”游竞皱眉头道。
“因为那次偷袭之后,就没有厄科国了。”耶戈尔淡淡地说。
他在心中轻轻地笑了,放过了一个容色惊人的齐知闻,游竞就还真以为,游不殊是什么神仙心肠的好人?
第六十一章
“什么叫没了……”游竞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厄科国的兵力对抗游不殊的部队,无异于以卵击石。谁也没想到厄科国王室真的敢摸老虎尾巴,所以一开始,游不殊确实被打得措手不及,主力没受损,但断后的舰队全军覆没。”
耶戈尔的声音很沉,在安静极了的房间里,像一片积雨云压得游竞透不过气来:“当时指挥官是游不殊在军校的好友,平民,死得很惨。厄科国专门瞄准了军舰的加压舱射击,逃都没办法逃,人在失压状态下生理机能完全丧失,眼睁睁地看着厄科士兵登舰,被割掉脑袋的时候应该还活着,但已经没有人样了。”
他手指反复揉搓着,突然很想抽一支烟。
“所以游不殊用中微子武器炸掉一颗恒星,让爆炸的激波夷平了整个厄科国的星域,也没有人敢送他上军事法庭。当年指挥官战死之前的那段影像被曝光了,全国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种可怕的恐惧之中,他们怕的不是小小的厄科国,是那样的命运沦落到自己身上。反而厄科国被灭之后,民众都拍手称快,军心大振。没有人想过那也是几十亿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对战争无能为力的平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个人渺小的命运就被卷入大浪生生碾碎了。”
耶戈尔垂下眼笑笑:“战争就是这般不可思议,它能把所有人都变成魔鬼。厄科国虽然亡了很多年,教科书上为了维持游不殊的光辉形象也一直避而不谈,但厄科国的反抗组织一直在活跃,背后可能有帝国余孽,也可能是……别人。”
游竞敏锐地觉察到他口气里的不确定:“你是指内奸?”
耶戈尔颔首:“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厄科国是怎么判断出加压舱的位置的,除非他们搞到了共和国军舰的结构图。但所有线索都随着他们亡国而毁灭了。”
“军舰是谁设计的?”游竞质问。
耶戈尔抬起眼睛,眸色分明:“赫连家。但是如果是赫连家做的,那就太蠢了,厄科国不过是帝国用完就扔的棋子,泄密的始作俑者很快就会被追查出来。”
“但是没查出来不是吗,厄科国被毁得太干净了。”
“是你爹炸掉了厄科国。所以当年游不殊也是重点排查对象。”
“你觉得游不殊是那种人吗?他若有二心,早和皇帝双宿**不就完了?”游竞寸步不让。
“……”
“中微子引爆恒星是军部做的吗?”
耶戈尔投降了:“军部授权给了赫连家的实验室,他们做中微子武器研究,凯哈克系列也是那个实验室研发的,恒星爆炸刚好是当时的一个实验项目。负责人是赫连家的女婿,苏瑟的父亲苏延。”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游竞漆黑的眼睛沉沉地看着他,耶戈尔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摸出一根烟送进嘴里,雾化的焦油涌入喉咙,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不是没怀疑过,但是这么多年大法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追究起来有什么意义呢?”
游竞缓缓地问:“什么叫,没有意义?惨烈牺牲的战士,和无辜的冤魂,这些都没有意义吗?”
“我不主持正义,人民从来不需要公道,他们只要过和平安稳的日子,要他们的儿子不再上战场送死,他们不会坐在家里平白无故就丢了性命。”耶戈尔侧过头定定地看他,“所以不能让天琴座再陷入那样的政治不稳,战乱不休。”
游竞扯起嘴角:“又是你那套牺牲论?为了这个国家的和平,你可真够伟大的,什么都可以牺牲,良心都可以不要。我不是天琴座人,也没经历过战争。但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如果有外敌侵略,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自己的土地。若是自己的肌体上生了烂疮,左手生了,剁掉左手,右腿生了,断掉右足。一味隐忍只会带来椎心泣血的耻痛,和病入膏肓的腐朽。”
一口烟气喷到他脸上,游竞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看到耶戈尔含着嘲弄的笑:“说得真大义凛然,游少爷,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你家世又好人又傻,你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怎么,想单枪匹马搞垮赫连家?再对我指手画脚,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从执政院滚蛋!”
他面如冰雪,眉头眼梢全是冷意。实则刚说完就后悔了,眼看游竞的脸色一下刷白,又由白转红,又不好出言解释。
怎么解释?天琴座这些破事游竞不过知道了十分之一,他手上没有证据,更没有人脉势力,别说扳倒赫连定了,反而会把游家整个拖下水。对游竞说,你乖乖的别轻举妄动,万事有我,等我来保护你,游竞能坐得住,看他以身涉险吗?
游竞敏锐,果决,有掌控力,等他再长大些,或许真是能和赫连定分庭抗礼,但是局势等不及他的成长,耶戈尔也不想他变成一个更复杂更有野心的男人。他曾经暗自吐槽执政官傻,但他此刻恨不得游竞再天真些,就做个不吵不闹的小傻子,耶戈尔要护一个人还护不住吗?但他现在翅膀硬了,跃跃欲试地想飞,若是晴空万里,耶戈尔愿意放他去飞,但天琴座阴云密布,与其等着别人来打落他这只幼鹰,不如耶戈尔先把他双翼砍断。
耶戈尔很少对一个人好,真要喜欢了也挺霸道,自己一颗心血里呼啦地剜了出来,小少爷不肯要,绑着他也要让他哭唧唧吃下去。
反正都得按他意思来就对了。
这哭唧唧的小少爷猛然按住了耶戈尔的肩膀,把他扑在了窗台上,耶戈尔反手支着身体,还没回过来神,嘴唇已经被堵住了。
“咳咳,”游竞被他嘴里的烟味呛了一下,眼圈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真哭了。他越挫越勇,又扑上去狠狠咬住了耶戈尔薄薄的两片唇。
爪子还不老实,去扯耶戈尔的衣领,那衣物也很配合,纽扣掉得劈里啪啦的,露出秘书长那不怎么宽广却很诱人的胸怀。
耶戈尔还陷在游竞勾起了的迷离之中,直到执政官的唇齿越来越往下,他纤长的手用力地抓住了身前那人的头发,突然一个激灵。
坏了。
游竞停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那张七分似游不殊的英气漂亮的面庞此刻狰狞狂怒,眼中的火似乎都要烧出来。
他伸出手去,像是要触摸耶戈尔的肌肤,却在那片鲜红的咬痕前停住了,语气阴沉道:“这也是,你的‘牺牲’?”
响亮的一巴掌把他的脸打得歪向一边。耶戈尔胸口起伏着,怒视着他。
游竞本来避得开,但他没有躲,也没有管脸上迅速肿起的红印,反而微微笑了:“看来是了。”
“他只是试探我。”耶戈尔硬邦邦地辩解着。
“那他若是有一天,不止是这么试探,你要如何。”游竞说,他努力抿起嘴,似乎想要控制住自己,但那表情还是有了裂痕。
耶戈尔闭上眼睛:“赫连定不会。”
游竞最后给自己找的一点借口也消失了。
他连骗自己都不肯,他连说一声:“我会拒绝赫连定”也不肯,让游竞如何说服自己,那些忠诚,信任,爱情,好像在那人眼中都不值一提,随手抛开碎成一地冰晶。
怎么才能永远地拥有他,占据他,锁住他,留下印记,系上红线,宣示主权,变成宇宙真理,永恒法则,不容篡改,理所当然?
明明自己才是第三者不是吗?
游竞紧闭双眼。
他曾经坚定不移地认为,强制的关系,无论对象是谁,无论动机如何,都是一种极度卑劣的行为。人权不容侵害,自由不可侮辱。人之所以为人,正是摆脱了野兽的本能行径,懂得控制自己,尊重同类。
但此刻,这个狂暴的兽类从他的体内窜出来,跃跃欲试。
他突然很想,为自己的软弱,为自己的心火,找一个卑鄙的借口。
游竞伸出了一只手。
JEZZ把卧室的监控信号全切掉了,眼不见心不烦。
它对百年战争知之不多,但比耶戈尔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JEZZ的疑问是,当年苏延假借游不殊名义,授权炸毁厄科国,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第六十二章
林朗当年喜欢苏延这件事,天知地知,众人皆知。
甚至游不殊都知道,两个人半夜翻墙去喝酒,林朗醉醺醺地跟他说:“看见你那漂亮发小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游不殊也醉了,一拳就揍了上去,他觉得林朗这人太鸡贼了,动机不纯,亏自己拿他当哥们,感情人家不是来交朋友的,是来处对象的。
第二天一人一个乌眼青,被教官罚了三个月的工资。
打归打,游不殊还是觉得林朗是个朋友,苏延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了也不坏。
但是苏延没松过口。
林朗真是死命追他啊,苏延是文职,当时已经在军部实习。林朗每个月那点薪水全花销在从基地去军部的航程上了,还拉着游不殊作幌子,每次请两个人吃饭看电影打游戏,请的林朗肉疼,还不能不带游不殊,不然苏延不单独见他。
有一次林朗出任务剿匪,差点被一伙星际海盗突突了。
一身血都没来得及洗,伤口草草包扎了,也没回去赴命,不声不响买了一张去奥菲斯军部的票。
过往乘客看这么一个高大结实五官深刻的男人,还挂着彩,沉着脸不停地看他的通讯器,纷纷都绕着走。
林朗没想在苏延面前卖惨,他不是那样的人,真的。但是那颗子弹穿过他肋骨的时候,身为一个光荣勇敢的共和国军人,他心里一点感想没有,就是特别想见苏延。
林朗向来想到什么做什么,他当即给苏延发消息,要去看他。
苏延回说,你别来,今天工作忙。
林朗对着通讯器说,苏延,我今天差点死了。
苏延没再回。
他就当他默认了。
林朗站在军部大楼前,灯火通明,黑色制服的文职们来来往往,都忍不住看这个落拓的穿野战服的男人一眼。到了楼里还在讨论,你知道外面那个是谁吗,不知道啊,也不知道是在等哪一位,伤口都裂开了怪吓人的。
苏延最终还是下楼了,他把林朗带到自己办公室,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请他吃了饭。
他甚至住在了苏延的宿舍。虽然是个小套间吧,苏延在里间睡得很沉,林朗耳朵尖,在外面就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像小猫一样,林朗就舍不得睡了,睁着眼听到了天明,苏延还没醒他就走了。一早还有训练。
那就是最好的时候。
后来,共和国开始备战,苏延在军部忙得昏天黑地,林朗更不可能月月往奥菲斯跑,两个人逐渐少了联系,林朗订了很多电影票,把订单都保存了下来,他想,哪天战争结束了,再一部部带苏延去看。
大军开拔之前,林朗去找了一趟苏延,两个人站在灯火如昼的军部大楼前,说了一会话,苏延事情多,通讯器一响就往回跑,跑了几步想起来忘了告别,回头看,那个高大的黑影挥了挥手,脸上依稀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