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琴座不眠 番外篇——by忆梅下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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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应声而合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人们愣住了,但很快那迷惑就变成了恍然大悟和无比的愤怒。
地面军指挥官是一个脾气急躁的小伙子,在太空部队全部投入战争之后,实际上他才是现在基地中级别最高的军官。
作为预案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的部队几乎是注定要被全部牺牲掉的。
此刻他已经冲上去揪住了副官的衣领,把他扯得踉跄了几步,本来笔挺整洁的衬衫变成了一道皱巴巴的绞索,勒得他满脸通红。
“你想投降?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是吗**的!司令临走前怎么交代你的?反叛军一到你就吓得缩卵了,我*你全家没有种的龟儿子……”
他破口大骂道,另一只手捏成拳头正准备砸到副官的鼻梁上,猛地被大力推开了。
副官弯下腰咳嗽了两声,脸色还没有恢复,他看了看满座义愤填膺的军人们,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郑重地说:“我没有忘记司令对我说的话。”
“司令说,游竞回来了。”
“游元帅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因此我才会报考军校,放弃奥菲斯卫城军,争取到进入河岸基地的名额。为我签署第一个二等功嘉奖令的人是游参谋长,后来在校官授勋仪式上给我佩戴勋章的人也是他。而游竞,是我一起打架巡边性命相托的战友。”
他一字一句,缓缓摘下自己胸前的军衔和勋章,放在桌上:“何为家国?就是我的英雄,我的长官,我的兄弟。”
……
“当我降落的时候,迎接我的会是什么,鲜花还是枪口?要不要猜猜看,司令。”
皇储此刻席地而坐,手肘支着膝盖,从紧绷的华贵衣料中可以看出他流畅的肌肉。这个大大咧咧的姿势非常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但他显然毫不在意。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后用一个推保龄球一样的手势,把酒瓶推进了激光牢笼里面。
司令不疾不徐地伸手拦住骨碌碌滚过来的酒瓶,张开了眼睛,目光沉稳:“我以为对你来说这无关紧要。”
皇储干笑了两声:“确实无关紧要。我靠着一支杂牌军,都能对战河岸的精锐,大获全胜。何况现在这个局势。怎么样,我当游不殊的儿子,不算是丢他人吧。”
司令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还来看我这个阶下囚呢?你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皇储扬起头来,蓬松的额发挡住了他黑沉沉的眼睛:“的确,我已经明白,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拿。但是我想,”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可能孤独太久了,自从游家覆灭以来。”
那苦涩只一闪而过,随即化成一把尖刀从他眼神中射出来:“我躲在阴暗潮湿的货舱里,像一只老鼠一样逃出奥菲斯,伪装成穷困潦倒的难民徒步千里才在边境找到了帝国的反抗组织。然后是无穷无尽的审问,基因测试,被当成可居的奇货,当成筹码,受人观赏和算计!我已经接受了被这个世界背叛的事实!”
他很快平息了自己的激愤,换了个方向重新坐下来,仍然静静地撑着自己的脸颊,像个迷茫的孩子:“但如果连河岸基地都对我刀兵相向,如果真的只有我自己还在坚持着找到父兄被害的真相,或许我还是有点害怕。”
“所以你认贼作父,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国家。”司令缓缓说。“
“我并没有认贼作父。”那双对于强权者来说无辜得有点过分的漂亮眼睛微微弯起来,皇储笃定道:“因为事实如此,我是游不殊的儿子,也是齐知闻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司令似乎被震了一震,不可思议道。
游不殊,共和国的大英雄,时代之光辉,他怎么可能和帝国的皇帝有一个儿子!
甚至坊间巷内还有野史传说是游不殊亲手杀了皇帝!
“司令,游不殊并不是神。”
他从脖子上扯下一根黑色的编绳,亮给司令看。
一个银白色的圈环,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宝石,悬在他修长的指间,美得像一个梦。
“父亲去世的前一天,我打算向一个人求婚,那是我一生幸福的巅峰了。但自从逃离奥菲斯,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司令,每个人都有罪过。但是我发誓我不会比奥菲斯的权贵们更有罪。如果法律无法审判他们,那么我只能以战争审判他们。”
他轻松地从地上跃起来,把那根绳子小心地收回衬衫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牢房内幽暗的光线凸显了他清癯修长的身形,游竞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他懂得权谋,也懂得伤痛,不再是那个莽撞地驾着战斗机来河岸基地报到,差点撞塌了地面雷达的毛头小子。
如果游不殊能够亲眼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会很高兴。
“孩子!”司令出声叫住了他,在空寂寂的牢房里,那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威严,带着不易察觉的苍老和无奈。
游竞背对着他,没有声响地勾起了嘴角。
然后他转过身去。
……
“怎么样?”看到皇储终于从牢房里出来,一直守在门外的克罗托紧张地上前询问,顺手接过皇储手中的半杯残酒。
“他同意投降。”实际上克罗托不需要回答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皇储的神情,一个大获成功的捕猎者才会露出那种餍足的表情。
游竞身高腿长,加上在军中呆久了,步伐飞快,克罗托身量不足,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好奇地问:“殿下,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这次还是硬着骨头,你会怎么办啊。”
游竞表情淡漠,刚刚在牢房里的脆弱迷茫都不见了踪影,毫无起伏地丢下一句:“那就只好杀掉了。”
克罗托望着他快步远去的背影,愣了一愣,又急忙跟了上去。
……
“河岸基地投降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奥菲斯,起初没有人相信,但一个又一个战报返回来,不信都不行。
多么不真实啊,河岸竟然会投降?
那是游不殊建立的护国之军,十七年前立下头功的河岸基地,在战争胜利时夷平了整个皇宫,如今那么轻易地落入了帝国之手?那个横空出世的所谓帝国皇储到底有什么魔力!
百年战争余烈仍在,游不殊尸骨未寒!
世界末日不过如此了。一时间奥菲斯人心惶惶。
听说在元老会议上,赫连定当众破口大骂已经投降的河岸军总司令。
几个小秘书切切私语,半是八卦的兴奋,半是对形势的惶恐,有个大胆的,叫住了路过的执政院秘书长,怯怯地问:“秘书长阁下,我们真的会输吗?”
秘书长把垂在耳侧的发丝向后拢了拢,和缓地说:“当前确实不太乐观,但是相信元老会很快会有所作为。”
小秘书听见几句不痛不痒的官话,闷闷不乐地三三两两走开了。
一个带着玩味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形势不乐观吗?我为什么觉得,秘书长大人好像开心得很哪!”
苏瑟迟滞了一秒,随后面向那人,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来:“最开心的当是阁下才对吧。卫城军司令和军部参谋长在演习中牺牲,如今河岸军也投降了,赫连长老唯一能够倚重的就是军队后起之秀陆长官了。恐怕再过几天你就要领军上前线了,实在是前途无量。”
陆名扬原本懒洋洋地靠着门,此刻站直了,仔细地端详苏瑟堪称绮丽的面庞。
他原本给人的印象就是个疏枝大叶鲁钝粗直的典型军官,但自从在游不殊的葬礼上得到了赫连定的赏识,竟然一日更胜一日地变得英武矫健了,当下他敏锐的目光紧紧落在苏瑟脸上,让他有一种几乎要被划伤的错觉。
苏瑟偏过头去。
陆名扬终于开口道:“还是苏秘书长大权在握,更春风得意些。”
苏瑟冷笑:“春风得意?我还没忘记上一任秘书长是什么下场?”
陆名扬不以为意道:“那是他自己作死。在婚礼之前杀人?受害者相传是赫连定的情妇,一尸两命!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还是贺敏行!若不是赫连定不想把丑闻张扬出去,给贺敏行施压要求秘密审判的话,耶戈尔已经变成整个奥菲斯上流社会的笑话了。”
苏瑟没有说话,疏冷的眼神看着他。
陆名扬更迫近了些,他弯下腰,低语着:“不过,还有另一个说法,说耶戈尔原本想杀的是赫连定,那情人不过是个挡枪的。”
苏瑟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听见耳边语气险恶的询问:“所以,苏瑟。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死在战场上呢?”
第89章
“你什么意思?”苏瑟拉远了与陆名扬之间的距离,戒备地问。
陆名扬笑得意味深长:“赫连定放心不下你,你应该明白吧。”
苏瑟并没有动容,他淡淡说:“赫连定是我的表哥,血缘关系是无法被破坏的。”
陆名扬嗤之以鼻:“赫连家的家主,会在意血缘这么可笑的东西吗?他也就对耶戈尔还有几分人情味。”他扬扬下巴:“河岸基地一投降,奥菲斯的特工就出发前往哈迪斯了。贺敏行费了多少心思周旋了多久才把耶戈尔送得远远的,但是只要赫连定不想放过他,耶戈尔最终也逃不过去。”
苏瑟眼神不变,说:“所以呢?”
陆名扬耸了耸肩:“赫连定不放心你,准确地说,他不放心游铮的情人。谁知道苏秘书长心里是更看重上流社会那微不足道的亲情呢,还是更在意共享****的男人呢。他自己是个情种,当然也会这样揣度别人。除非……”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在等鱼儿上钩,终于在苏瑟眼中的怒气积蕴到一定程度之前举起了双手。
他做投降状,往后退了两步:“我承认,你很迷人,让我有点想入非非的那种迷人。但我只是提醒你,既然你对赫连定没有忠诚可言,那起码也要证明你对于游铮也不那么忠贞。秘书长的位置可没那么稳当,说不定过几天耶戈尔回来后又把赫连定哄得晕头转向了呢。而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弯腰,嘴唇擦过秘书长的耳际,轻轻开口:“无论你想做什么,有一个赫连定面前的红人作为入幕之宾,都会方便很多,不是吗?”
他话里那似有若无的强调“无论想做什么”让苏瑟心中一跳,几乎怀疑他知道了什么,但是直起身来的陆名扬没有任何异常。
他淡淡地说:“身为一条狗,你就是这么非议主人的吗?”
陆名扬面色不变,反而大笑了起来:“我们彼此彼此而已。”
这就是他走之前留的最后一句话。
……
耶戈尔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外面很喧闹,从他雾蒙蒙的视线看出去,外面灯火幢幢,人声嘈杂,哈迪斯的夜晚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地方无愧它冥王之名,一入夜,便如亡者之境一般肃穆死寂。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蹙着眉,披了件外套起身,摸索着想要去阳台听个究竟。突然一声人的惨叫,像是血花迸发在夜色里一样,耶戈尔猛地攥拳,反手握住了自己镣铐上的钝角。
有细细簌簌的响动传来,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嘴已经被捂住了,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我,亚力!”
耶戈尔忽然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在黑暗中眯着眼睛,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亚力的声音充满着警惕,他屏住呼吸说:“是暴乱,囚犯们越狱了。”
他感觉到被他保护着的人一瞬间的凝滞,耶戈尔没有惊愕,只是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亚力苦笑。他也想问怎么可能,没有人会想到固若金汤的哈迪斯监狱有一天会被囚犯攻破,一切都发生在睡梦之中。
从他警觉到异常的脚步声出现,到囚犯们占领狱警的生活区,只过了十分钟,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组织有效的防御。他当时能反应过来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冲到还没有被囚犯发现的专用电梯,到顶楼来找雪松。
他一边在封闭的电梯中锁死所有可能的紧急制动装置,一边飞速地把这件事理清楚了。该死的,共和国在战争中节节败退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犯人中也控制不住议论。一定有狡猾的囚犯从日常发放的补给中推断出了哈迪斯的运输线已经出现问题,所以这些亡命之徒作了一次最险恶的试探!今晚负责安保系统值班的是老眼昏花的老努尼,他本来应该在三个月前就退休离开哈迪斯,但是交通线断了!多么明显的破绽啊,所以他们成功了。
事实上囚犯们还不知道帝国的反叛军离哈迪斯只有一光年的距离了,但因为这次成功的暴乱,他们应该马上就会知道。
按常理推断反叛军是不会来攻打哈迪斯的,这个地方没有战略意义,有的尽是骨子里流着黑血的恶人。但是亚力此刻几乎要祈祷他们来了。
他们一定要来,不然哈迪斯很快会变成人间地狱!
亚力在这里工作了小半辈子,他最了解哈迪斯的囚犯,他们之中不乏披着人皮的魔鬼。而如今魔鬼已经出笼。
但是雪松不一样,雪松不会参与暴乱。恰恰相反,与那些老弱无能的普通犯人不同,他的高贵和文雅反而会让他成为那些犯人的目标,无论是作为人质,还是别的什么。
亚力开始动手扯掉了耶戈尔的外衣,他急切道:“把衣服换掉!这简直是在宣布你是块美味小点心!有囚服吗?马上穿上跟我走,快来不及了,他们随时可能发现你!”
耶戈尔听见他紧张喘息的声音,明白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他干脆利落地换上了囚服,实际上那身衣服只在他被押送来哈迪斯时象征性地穿过。亚力拉着他的手往电梯跑去,突然他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