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镜中来——by朝圣言

　　他坐在黑色别克的后排位置上，看着方自明随手一指，唐煜便转动方向盘，朝着他点的方位缓缓行进。
　　真的是“缓缓行进”。
　　唐煜开车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若不是亲眼看见这家伙坐在驾驶座上，陆昀简直怀疑握着方向盘的其实是只树懒。
　　如此这般的走了半个多小时，陆昀不得不提醒道：“前面那条路有最低限速。”
　　唐煜向右打方向盘：“看到了，所以我们不走那条路。”
　　陆昀：“……”
　　他实在忍不住，问了句：“我们这是在干嘛？”
　　唐煜避过行人，继续龟速行驶：“你就当是鸣荷市区环城一日游吧。别说，这座城的建筑风格还都挺不错的。”
　　陆昀不敢置信道：“我以为我们有目的地。”
　　唐煜：“啊哈，目的地是什么，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星辰大海！”
　　陆昀放弃了和他沟通，转而去问方自明：“咱们真的没有目的地？”
　　方自明在脸上架了副与唐煜同款的墨镜，闻言并不转头，只是以极低的声音道：“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昀觉得自己这位新同事，似乎没有往常那么随和开朗了。
　　陆昀：“？”
　　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摘下墨镜，从后视镜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去打扰他。”唐煜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看向他，随即微微一笑：“如果你实在觉得无聊，倒也可以和我说说话。”
　　陆昀看了看前排的两人，随即醒悟道：“他……魔镜这是……他在使用超能力吗？”
　　唐煜：“你可以这么认为。”
　　陆昀向前挪了挪屁股，似有些坐不住了。
　　他虽然听多了超级人类的事情，但要说真正见到过的，就只有“魔镜”这一位，更别提亲眼见识异能者使用超能力了——当然，他并不知道，此时车里坐着的三个人中，有两个都是异能者。
　　陆昀瞅了一眼只是静静坐着，始终一语不发的方自明，挪到唐煜后面的位置上，小声说：“他这是在做什么？”
　　唐煜随口道：“找人。”
　　陆昀眼睛一亮：“在找传说中的托尼？”
　　“嗯。”唐煜道：“希望他在这座城市停留过。”准确的说，应该是希望black在这里留下过精神力锚点，不然他们势必一无所获。
　　三人便在诺大的鸣荷市内兜起了圈。
　　在扫荡过东区和北区的大街小巷后，下午五点左右时，陆昀突然道：“梅莉莎在通讯群里发了消息，他们找到哈丽雅特了。”
　　唐煜与方自明动作都是一顿，前者当先问：“在哪里？”
　　陆昀报出一串地址，他将自己那部赏金团队专用手机递过去，让前排两人看屏幕上的内容，一边道：“梅莉莎让咱们仨去那附近找个地方蹲点，他们都是老外，聚在一起太扎眼了，也不好靠得太近，咱们几个正合适。”
　　唐煜轻轻嗤道：“倒是会使唤人。”
　　随后，他又问了句：“哈丽雅特身边有其他人吗？有没有一个十岁左右的金发女孩？”
　　“这倒没提过，我可以帮你问问。”陆昀将手机收回来，低头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片刻后，他对两位同伴道：“他身边有人，但不是小女孩，是个留长发的男人。”
　　说到这儿，陆昀顿了一下，接着道：“梅莉莎的原话是，‘哈丽雅特长得很有味道，但他对面的男人更棒，是个有着金子般长发的漂亮男人呢’。”
　　唐煜才不管对方留什么颜色的头发，他只要知道那不是个小女孩儿就够了。
　　“唔，看来他们还没找到托尼。”他笑了一下。
　　梅莉莎发给他们的地址是一家咖啡厅，位于鸣荷市西边的某个知名商圈，是方自明的领域还没有搜索过的区域。
　　若是按照梅莉莎的短信前往此地，为了不让哈丽雅特起疑，方自明需得收回精神力，他们寻找black的进程也就受到了影响。
　　唐煜只思考了一个红绿灯的时间，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随后对方自明道：“回收领域，咱们先去会会哈丽雅特。”
　　方自明冰蓝色的瞳孔转为黑色，他的表情不再冷漠，收起异能后也开始开口说话了：“哈丽雅特身边没有艾尔莎，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抓住托尼。”
　　唐煜则道：“我有预感，托尼这小子还藏在哪个旮旯角落里，美滋滋的享受生活呢。凭我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贼得很，泥鳅都没他滑溜。”
　　方自明瞥他一眼：“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跑来g省吗？”
　　“大概在华国，他就只对g省比较熟悉吧。”唐煜慢慢将车速提了起来，思索道：“毕竟上个月那家伙才刚刚来过。”
　　这理由还真充分。
　　方自明将墨镜摘下来，随手放进外罩口袋里，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托尼怎么会拜托你和卡罗琳去解救他呢？”
　　唐煜拐进主干道：“喂，你这是在明目张胆嫌弃你的搭档吗？”
　　“无意冒犯，但我是真的觉得有些奇怪。”方自明道：“我看你好像并不太急的样子。托尼遇险后，只找了你们两个，这说明他只信任你们吧。”
　　唐煜沉默了片刻，随后咧了咧嘴：“没办法，谁让他朋友少呢。”
　　“嗯？”方自明转头看他。
　　唐煜：“托尼是孤儿，是被某个想要孙子想疯了的赏金猎人捡来的。”
　　唐煜：“所以他没什么亲戚，也没太多值得信任的朋友。”
　　方自明怔了一下：“啊，抱歉。”
　　唐煜耸了耸肩：“没什么，我又不是托尼。其实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个，你当着他的面问都没问题，托尼应该很乐意和你说说他快乐的童年生活。”
　　方自明松了口气：“好吧，也许有机会我可以问问他。”
　　四十分钟后，他们在距离目的地尚有两条街的某处将车停稳，三人下车后拐进路边的小吃街，各自要了份冰粉，然后端着碗走进小店一角，寻了个位置坐下乘凉。
　　唐煜将碗放在桌上，冲对面的女人笑了笑：“不介意拼个桌吧？”
　　梅莉莎慵懒的抬眼看着他和方自明，发出一声只能看不能吃的扼腕的叹息，道了句：“坐吧。”
　　周围还有一些食客正在用餐，几人装作不认识，只客客气气聊了几句，便又低头掏出各自的手机，在通讯群中巴拉巴拉的发起短信。
　　安安静静的吃了半碗，食客来来回回又换了一批，陆昀才第一个开口道：“所以，现在并没有人盯着他了？”
　　“嗯。”梅莉莎伸手去勾旁边利奥波德的下巴——没错，她最终还是带上了这位小实习生——一边轻轻回道：“咖啡厅里的情况，都是利奥波德进去探查的。那条街上还有几个可疑的美国人，看起来很像保镖或者雇佣兵，所以我们都没敢贸然接近。”
　　陆昀露出了然的神色。
　　方自明不明所以，向着唐煜投去一枚疑惑的眼神。
　　唐煜侧头挨近他，低声解释道：“赏金猎人排行榜前三十名的人，在某些网站上都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很多人认识他们，如果梅莉莎、伊登或者海勒他们接近那家咖啡厅，很可能会被认出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斜对面正有些脸红的利奥波德：“这大概就是她带上实习猎人的原因了。”
　　方自明立刻会意：“也是带上我们的原因。”
　　唐煜便也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没错。”
　　见状，众人中唯一的单身狗陆先生按住胃部，露出一副狗粮吃多了的酸爽表情。


第81章
　　众目睽睽之下, 方自明也不好伸手去揍这混货，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并礼尚往来的也伸手去勾对方下巴，一边道：“这消息是四十分钟以前发的，时间过了这么久，哈丽雅特会不会已经不在那里了？”
　　梅莉莎有些牙疼的盯着他们俩，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又瞥了一眼面前的两位东方帅哥, 低声嘟囔着：“可恶，卡罗琳那个小碧池，等这单生意做完老娘一定要去一趟法国，然后划花她的所有小裙子。”
　　泄过私愤后, 她才说起正经事：“我的小宝贝儿在那家咖啡厅呆了十来分钟，他找了个还算可以的位置，并在那里的桌子下面留了个微型监控探头，镜头正对着我们的主角。”
　　说着, 她冲着利奥波德眨了眨眼睛：“干得漂亮，回去就给你奖励。”
　　利奥波德得到她的表扬，仿佛一只开屏孔雀求偶成功, 浑身的羽毛都更鲜亮了几分。
　　这位绿眼睛的少年俊美而又迷人, 已经引得店里许多顾客都频频转头, 见到这一桌坐的全是些俊男美女, 有些人甚至举起了手机。
　　见状, 唐煜放下碗, 拉着方自明站起来：“交流完毕。没什么其他事，我们就走了。”
　　梅莉莎也不是很想被人偷拍，她摆摆手，揽住利奥波德：“我们也走。”
　　陆·单身狗·昀：“……”
　　眼见同伴全都成双成对的站了起来，他突然觉出一股子孤寡老人的凄凉感。
　　这个团队实在太不友好了！
　　陆昀不由有些悲愤地想：我是不是也应该找个伴儿，以后随时随地都拿出来炫耀一下？
　　出了小吃店，两队人马背向而行，方自明三人没有回去开车，而是选择步行接近目的地所在的那条街区。
　　如此一路走来，唐煜干脆小声同方自明讲起了如何进行反侦察，并现场教学，让他尝试着分辨周围来往行人的身份和心理状态。
　　等走到了咖啡厅的门口，他问方自明：“看出来了几个？”
　　方自明琢磨了一下：“六个……不，十个吧？”
　　说完，又解释道：“六个老外。另外还有四个华国人，我看着像是不太对，又不是很肯定。”
　　因为知道哈丽雅特就在附近，他没有使用领域，单凭自己的判断能力去锁定对象，还是有些缺乏经验。
　　唐煜看向陆昀，后者脸上带着掩人耳目用的一次性口罩，飞快地说：“十一个。但我看路南那栋红砖外墙的居民楼，路北灰色外墙的两栋居民楼，三楼和四楼有几户的窗子后面似有古怪，不排除有人藏在暗处，在观察楼下的行人。”
　　唐煜冲他比了个拇指：“不愧是老手。”
　　方自明则有些苦恼：“看来我还要继续学习。”
　　推门进店，三人环顾四周，很快便在靠墙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们的任务目标。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迅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诺大的咖啡店里竟还坐着十来个外国人。
　　眼见又有人进来，十几个老外微微偏过头，全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方自明：“……”这场面怎么有些像黑帮火拼？
　　幸好此时已是饭点儿，进来就餐的食客并不算少，三人混在其中，也并不是很突兀——那群老外在审视所有进店的陌生人。
　　唐煜在这诸多视线之下，行进的脚步仍然稳健有力，男人神色自若，直接拉着方自明就往柜台的方向走去。
　　他俩名不见经传，旁边很有些出名的陆昀却是暗暗叫苦。
　　——梅莉莎可没说过，咖啡店里还有这么多形貌可疑的外国人！
　　遂在向店员点餐的时候，他仍然捂着口罩，并佯作轻松的向着同伴飞了一眼：“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美女，麻烦给我打包一杯拿铁，我赶时间。”
　　小姑娘正脸红心跳的偷眼去瞅他身旁那两位大帅哥，闻言迅速回神：“啊，哦，好的。”
　　唐煜接收到陆昀这句话中的撤退信息，他不动声色的揽住方自明的肩，与他亲密的站在一处：“快点儿拿了东西走人吧，我都忍你一路了。”
　　“……”陆昀竟觉得他这句话说得非常发自肺腑。
　　五分钟后，陆昀在一众食客隐秘的注视下，捂着口罩，揣着拿铁匆匆遁走。
　　方自明和唐煜则端着咖啡和甜品，选了个靠窗（并能看见任务目标）的座位坐下，似与其他任何一对同性情侣都没有区别。
　　他们斜对面的餐桌旁就坐了两个老外，方自明不好随意提起哈丽雅特，便想着先和唐煜说些别的。
　　正好，他的搭档也这么认为。
　　唐煜撑着下巴，歪头看了看他面前放着的杯子：“你的这杯看起来好像比较好喝啊。”
　　方自明抱住自己的摩卡：“我是不会和你换的，死心吧。”
　　唐先生点的是杯美式黑咖啡，一点糖也没有放，看上去苦得令人头大。
　　唐煜探身去够：“我就尝一口，乖。”
　　方自明：“你走，你一口下去我的杯子就见底了。”
　　唐煜只得收回手，继而将注意力转到另一个盘子上：“你点的这盘芝士蛋糕，看起来也是相当不错……”
　　方自明犹豫了一下：“这个倒是可以分你一半。”
　　唐煜笑起来，于是把自己的也往前推了推：“我的也分你一半。”
　　斜对面的两个老外默默扭回头，表情看上去都有些阴沉，也不知是不是被狗粮塞得噎到了胃。
　　“不要管他们了，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英语）”其中一人小声嘀咕着说。
　　“妈的，又是一对狗男男……（英语）”
　　“说这个做什么，想死吗？（英语）”
　　唐煜耳朵微动，隐约捕捉到了这么几句话。
　　他和方自明就如店中其他普通的热恋情侣一般，面对面凑头小声说着话，不时还会有一些亲密的举动，看起来着实有些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