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镜中来——by朝圣言

　　等到保镖阿瑟也坐入副驾驶座后，哈丽雅特取出怀表看了一眼，轻轻道：“十点十分，我们可以走了。”
　　上午十点十分，鸣荷市东区，某废弃工厂内。
　　方自明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注视着托尼将一面等人高的落地镜摆在了阴影的角落里。
　　等对方布置得差不多了，他才问道：“哈丽雅特要求你们不得寻找政府势力的庇佑？”
　　托尼抹了把汗，点点头：“对，这是他制定的游戏规则之一。”


第92章
　　“如果触犯‘猫’定下的规则, 游戏即刻终止，我们和他的微妙平衡就此被打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镜面角度, 一边随口道：“到那时候, 若是再被他抓住, BLACK和艾尔莎大概还能活命, 但我估计就要躺平见上帝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住在警察局对面, 而不是直接进去报警的原因。”
　　方自明想了想自己前两天才和特事部签订的劳动合同，顿时很有些心虚。
　　托尼站在落地镜旁边, 回头问他：“这个摆放位置合适吗？”
　　方自明回过神来：“你不用特意去调整位置，只要藏得够隐蔽就行了，我只是不想让哈丽雅特发现我的异能特征。”
　　托尼点点头, 又将镜子往阴影里推了推：“OK, 明白了。”
　　方自明便重新低下头，以一种苦大仇深的眼神，注视着地上堆成小山的“作案工具”。
　　托尼从“小山”里捡起六七面镜子，然后步履蹒跚的抱在怀里继续布置。
　　又过了几分钟, 托尼两手空空的走回来：“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方自明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弯下腰, 把埋在最下面的那套卡通玩偶服拽了出来。
　　——一套毛茸茸，真人大小，绿色天线宝宝造型的连体玩偶服。
　　这是他另一位不靠谱同伴, 唐煜唐先生, 在一大早跑了整整十几条街, 好不容易租来的两套玩偶服的其中之一。
　　在此之前, 他们本来准备只带个面具遮一遮脸。
　　但后来唐煜提出，像柯蒂斯这种级别的雇佣兵，已经可以通过观察一个人的身形、体态、气味以及微动作，来记住对手的特征，进而查出其身份面貌，方自明才不得不对着这些奇形怪状的玩偶服做出了妥协。
　　毕竟，他还不想在一个疑似遵循“守序邪恶”的异能者面前暴露身份。
　　所以说，玩偶连体服大概可以算是目前最快捷，也最方便的伪装手段了。
　　青年闭了闭眼，然后鼓起勇气，伸手捞起地上那只巨大的卡通头套。
　　但当他重新看见头套顶端，笔直朝天竖起的绿色“天线”时，赫然发现，自己刚刚做的心理建设又再次飞快地分崩离析。
　　不然还是让哈丽雅特过来剿灭他们算了。他握住那根“天线”，冷酷的想。
　　托尼奇怪的看着他：“魔镜？怎么了？”
　　方自明松开手，缓缓将头套戴好：“……没什么，弹吉他的佩克斯，我现在就把衣服换上。”
　　妈的，这个捕猫行动真特么有毒。
　　××××××××××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哈丽雅特雇佣的黑客团队，当先发现了BLACK的踪迹。
　　接收到消息的时候，哈丽雅特乘坐的轿车正停靠在马路边，司机先生下车为所有人买咖啡，阿瑟则举着手机，轻声向自己的老板做着汇报。
　　哈丽雅特听过后，眉头微微一皱，奇怪的自语：“3号竟然首先暴露了？不应该。”
　　阿瑟保持着半侧身的姿势，问道：“老板，目标所在方位已经被锁定了，我让‘捕鼠队’先过去确认一下？”
　　哈丽雅特若有所以，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不应该。”他低头看了眼存有精神力锚点的手机，无声喃喃道：“3号应当可以躲过那些黑客的试探。所以，为什么他会暴露？”
　　仿佛在回应他的质疑，手机屏幕一亮，显示出最新接收的一则讯息。
　　【鼠：怕了吗？】
　　灰眼睛的男人看着这条信息，眉毛微不可查的向上抬了抬。
　　柯蒂斯凑近他，同样看到了那条短信：“啊呀，我闻到了一股低劣的，阴谋的味道。”
　　哈丽雅特举起手杖，用杖尖将他推到车门上，冷漠地说：“劳驾，滚。”
　　柯蒂斯顺势举起双手：“好吧，我下次绝不对着你的脖子吹气，我发誓。”
　　十五分钟后。
　　阿瑟重新放下电话：“老板，确认黑客们提供的定位正确，但那台电脑似乎并不在托尼手里。拿着它的人……似乎有些奇怪。”
　　哈丽雅特睁开眼：“怎么？”
　　阿瑟斟酌着说：“捕鼠队说，那台电脑正被一个……一个穿着布朗熊卡通服的奇怪家伙拿在手里。”
　　哈丽雅特一时间没听明白：“嗯？”
　　柯蒂斯也暂时将注意力转到了坐在副驾驶的保镖身上。
　　阿瑟平静地说：“穿着卡通服的人，身高体态都和托尼对不上。捕鼠队认为老鼠们应该又找到了新的帮手，只是还不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和长相。另外……”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另外，他们认为这位身份不明的老鼠，正在有意识地带着他们，前往东区近郊的某个目的地。”
　　哈丽雅特摩挲着自己的手杖，了然道：“他们制定好了一个计划，正在邀请我加入新的游戏。”
　　阿瑟道：“老板，要直接抓捕这位新老鼠吗？”
　　“唔，你们可以先尝试着这么做。如果成功了，就把他关两天，随便找个人审一审。”哈丽雅特望向窗外，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两下：“如果没成功，就跟上他，看看他们准备了什么小惊喜。”
　　末了，他又道：“留意不要引来这里的警察，也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闹事。”
　　阿瑟：“明白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BLACK也正通过蓝牙耳机，在唐煜耳边不停的碎碎念着。
　　“若不是要按照计划行事，我怎么可能赢不了那群小菜鸡？”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为自己辩解：“他们完全就是依靠人数取胜，简直胜之不武。技术烂得令人发指！”
　　唐煜极其敷衍的点了点头，一边摆动四肢，以一种寻常的卡通玩偶无法匹及的速度，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飞快地穿行而过。
　　一边走，男人一边沉声问：“怎么样，哈丽雅特已经收到消息了吗？”
　　BLACK于是不再鄙视刚刚与他斗智斗勇的黑客们，转而道：“那家伙果然和你们说的那个，那个什么柯蒂斯在一起。我的精神力锚点看见他们坐在同一辆车里，哈丽雅特的保镖在联系‘捕鼠队’，唔，就是一直跟在你我身后的那十几个雇佣兵。”
　　唐煜勾了勾嘴角：“先派杂鱼过来消耗我们的体力和精力？”
　　BLACK嘁了一声：“那家伙一直都这样。”随后他又把哈丽雅特与阿瑟在车上的对话，向唐煜简单复述了一遍。
　　唐煜穿着可爱的卡通服，侧身躲避迎面一位小朋友好奇的胖爪，然后继续往前走，一边无语道：“他知道你一直可以偷听他们说话吗？”
　　“……他知道。”BLACK悻悻地说：“所以他只在固定时间往那部手机里塞电池。”
　　唐煜喟叹道：“果然，这确实只是一个游戏。”
　　“既然他已经看出我们的意图，那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进入正题吧。”
　　猫鼠游戏开启的五十分钟后，捕鼠队在东区与某只布朗熊发生械斗，历时十分钟，引起小规模骚乱。
　　上午十一点零五分，阿瑟放下手机，告知老板，他已无法联系捕鼠队的任何一个人。
　　上午十一点十一分，哈丽雅特通过手机，与BLACK（背后的唐煜）进行短暂交流，最终答应了对方见面谈判的要求。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数辆黑色轿车驶往东郊，并不着痕迹的，陆续停靠在某废弃工厂外的各个角落。
　　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哈丽雅特站在工厂正门处，拨通手机。
　　“我到了。”他抬手压下帽檐，对着电话缓缓道。
　　××××××××××××
　　废弃工厂内，某栋阳光照不到的建筑物一楼。
　　某只可爱的棕色布朗熊，正背靠着光秃秃的水泥墙，手里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玩扫雷游戏。
　　当一大群或凶神恶煞，或西装笔挺的雇佣兵闯进来时，他也只是抬手打了个招呼，并对被“雪狼”们护在中间的哈丽雅特和柯蒂斯，轻快的说了声：“Hi～”
　　哈丽雅特一眼看出，这只卡通熊手里捧着的电脑正是BLACK。
　　与此同时，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
　　男人，一米八五至一米九左右，国籍不明，使用了变声器，身手极好，且相当自信。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灰眼睛的男人随后越众而出。
　　他将手杖抵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板上，以低沉的嗓音说：“请问，阁下应该如何称呼？”
　　“你可以叫我皇后。”布朗熊懒洋洋的做了自我介绍，而后重新低下头，对着电脑说：“左上角第二行第四列，那个肯定是雷，帮我标个记。”
　　BLACK：“……”
　　BLACK不好意思直接出声骂他，只能悄悄在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
　　【还玩儿？！】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唐煜叹了口气：“我都等了他们二十分钟了，就不能让他们也等我半个小时吗？”
　　BLACK险些给他跪了。
　　老哥，这能一样吗？？？
　　倒是哈丽雅特听见了唐煜那句自语，他欠了欠身，道：“寻找这里花费了我们一些时间，让几位久等，实在万分抱歉。”
　　唐煜这时终于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男人的眸子便微微眯了起来。
　　一股寻常人无法感知的精神力自他身上轰然铺开，须臾之间，那力量已然扑至哈丽雅特身前！
　　哈丽雅特脸色巨变。


第93章
　　那股精神力没有对他造成太大实质性的伤害，却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前， 猛地掀飞了哈丽雅特头顶的黑色爵士帽。
　　啪。
　　帽子翻滚着跌落在柯蒂斯脚边， 又被扬着眉的金发男人俯身捡了起来。
　　哈丽雅特没去管自己的帽子， 他盯着前方的布朗熊，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抽动了两下。
　　“精神力……超级人类。”
　　他低声笑了一下：“真是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收获。”
　　唐煜没回答， 而是借由精神力反馈回来的讯息，反问对方：“你的精神力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你自己知道吗？”
　　哈丽雅特嘴角翘得愈发明显：“阁下不妨猜测一二。”
　　唐煜低声嘟囔：“看来你自己是知道的。”
　　在他手里， BLACK疑惑的摊开对话框。
　　【他身上有什么问题？】
　　唐煜一哂：“既然他自己知道，那就没有问题。”
　　BLACK：“……”
　　所以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哈丽雅特似乎默认了唐煜的说法， 他点了点头， 随即道：“皇后先生也是想加入这场实……嗯， 这场游戏吗？”
　　唐煜透过布朗熊巨大的头套， 瞥了眼他身后那一众“雪狼”的战士们——哈丽雅特自己的人手，在半小时前已经都被唐煜解决掉了。
　　“如果我说不参与游戏， 你准备怎么做？”他转动眼珠， 将场中所有人的小动作一一纳入眼中。
　　“两种选择。”后者温文有礼地回答他：“第一种， 尝试邀请你与我合作， 此后我们可以一同探索番尼之石的秘密。第二种，尝试用不太温和的手段抓捕你， 并让你的碎片为我所用。”
　　唐煜摸了摸下巴：“听说你在芬兰见过‘海王’， 并且割断了他的喉咙。看来当时你选择的是Plan2”
　　灰眼睛的男人握着手杖， 他并没有疑惑于对方为何知晓这件秘事， 只是面色如常道：“那位固执的欧罗巴人拒绝了我的邀请，对他出手实属迫不得已，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唐煜对他言语间的歉意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察觉到，你体内似乎有两股精神力正在互相角逐。如此看来，多出来的那一股力量，应该属于‘海王’？他还活着吗？”
　　哈丽雅特并不否认：“活着，但也如同死去。”
　　意思就是变成植物人了呗。
　　唐煜控制着布朗熊耸了耸肩膀，心下亦闪过无数念头：他很冷静，喜欢保持奇怪的礼节，非常相信自己的能力，并且几乎达到了自负的程度。
　　他对待某些特类事物时，会异常疯狂，比如超级人类，亦或者他感兴趣的所有神秘实验品。
　　最后，他应该不止拥有“隐形”的能力。
　　诸般念头纷至，唐煜盯着哈丽雅特的眼睛，默默想：一个奇怪的疯子。
　　果然需要将他隔离起来。
　　想到这儿，男人将手放在电脑键盘上，食指在空格键的位置轻轻一按。
　　BLACK心领神会，并飞快的将行动信号传递给隐藏起来的其他队员。
　　在他们对面，哈丽雅特正接过柯蒂斯递来的爵士帽，一边颇有耐心的问：“皇后先生，考虑好你未来的发展方向了吗？”
　　这个语气和姿态……唐煜被他问得一阵牙酸：“BLACK，他以前也是这么同你们聊天的？”
　　BLACK这回没有再弹出对话框，而是直接出声道：“……相信我，他甚至可以比现在更加有礼貌一些。”
　　哈丽雅特戴上帽子，叹了口气：“看来我短时间之内，是无法拥有一位同类伙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