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by一朵小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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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轻快,风拂过耳畔,是久违的畅意。
南栖伸了个懒腰,将自己所看过的知识在脑中回顾一遍,他道:“我们先去找安昭,他懂得多,若和他一起,必然事半功倍。”
“安昭是谁?”
“兔子精。”
……
这边,安昭打了个喷嚏,心想谁在念我?他一转身,后头是一堆啃萝卜的小兔子。
几年过去,安昭几乎都快忘了南栖。他背着一篓草药回山洞时,被站在里头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连连蹦出好几步。
“南栖?!”安昭目瞪口呆,在看到南栖身侧跟得紧紧的阿雀时,咋舌,“怎么还跟了个小丫头?”
阿雀哼声:“我才不是小丫头!”
安昭不管这些,他上前仔仔细细看了看南栖,顺手一把脉:“当初你失了修为,我还以为你命悬一线。如今看来,你倒是健朗得很。”
南栖显然与四年前不一样了,他的个子还高出了安昭半个脑袋。
他来不及与安昭叙旧:“安昭,今日我们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安昭困惑:“帮忙?”
眼下的南栖虽不是仙,但周身仙气环绕,身侧还跟着个成仙的小丫头。他已是这样的人物,怎么还来找他这个小妖帮忙?安昭不好拒绝,只说先听听南栖要他帮的是什么忙。
阿雀见此,机灵地从布包里拿出那本《仙草典籍》来,递给了安昭。
“这是……仙书?”安昭从未见过天界的书,忙不迭地翻开看了几页,粗略瞥过几行,惊喜道,“你说你来就来吧,还给我带个礼。”
他高兴地收下了这本书,爽快道:“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南栖这才安心地指了指那本书,恳请道:“里头有个凤凰草,你能带我们去找吗?”
“你要这个做什么?”听安昭的语气,他是知道凤凰草的。
南栖抿唇,难言于口,好一会儿才坦言:“我……”
“嗯?”
“我想和苍玦有个孩子。”
就放在他腹中,十月怀胎,以爱育子,他想和苍玦有个孩子。
安昭所住的山洞被一筐又一筐的草药堆满,石墙上挂着几只干壁虎,四周弥漫着一股药渣味。阿雀不免捏紧了鼻子,厌烦地朝南栖诉苦,做了个口型:“药味好重。 ”
安昭背对着他们,蹲身翻找,嘴上唠叨个不停:“三百多年前,凤凰灭族,他们所管束地界的草药也就无人看管了。不少妖界中的药师都去搜罗过,我那时候年轻贪玩,便去得晚,只摘了两棵凤凰草。”
凤族的灾难像是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席卷之后,整座仙山地界的草药瞬间被抢夺得一干二净,唯剩下对常人无用的凤凰草。
安昭耸肩:“凤凰草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废草。凤凰一族没了之后,它长到漫山遍野也无人采摘。”
凤凰草是凤凰一族的仙草,是凤凰食用才可生子的东西。对于外族来说,它是无用的。
不过安昭没舍得丢,便把凤凰草晒干做成了药粉,掺了甜芝麻,搓揉成丹药保存了起来。他自留了一颗,递给南栖另一颗:“我藏了小几百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你试试。”
南栖小心地捏在手里,从袖中拿出那张折了三折的纸,交给安昭:“我查了许多典籍,都说它可让人逆天生子。不仅仅是凤凰族的男子能怀胎,连凡界的普通男子也可以……”
“自然。”安昭没有反驳他,但南栖知道的不如安昭知道的全面,“只要吃了凤凰草,谁都可以怀胎。但从古至今,除了凤凰一族和一个消失多年的天界上仙墨远,没有任何人生下过活胎。”
南栖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住那颗丹药:“那墨远上仙如何?”
“他来头可大了,是道远上仙的长子,仙术高超。”安昭听过的八卦不少,就连天界的都能津津乐道几句。
“胡说,道远上仙明明只有一个女儿,便是芳泽女君。”说起这个,南栖可比安昭熟悉多了,好歹他在辰山也住了那么些年。
“墨远上仙当初逆天生子,可气坏道远上仙了。那老头固执,断了和墨远上仙的父子关系。后头不知怎么的,天界便只对外说道远上仙有个独女,没人再提起墨远上仙。”
但这些都是题外话。
“南栖,常人服用凤凰草怀胎,不出三月,必会滑胎。而若不滑胎,那肚子里也是个死胎,你也是留不住这个孩子的。这个仙草,是创世的天神怕混沌初期的凤凰灭族,专门赐给他们繁衍的。”
这是神赐的宝物,只属于凤凰一族。若非凤凰,只要怀胎,不出三月,若没有强大的仙体与执念护住胎儿,那么,它必然会是滑胎或死胎的结局。
但……
安昭也道:“若过了三月却没有滑胎,那这个胎儿就十分有可能存活的。那位墨远上仙,便是如此生下了一个男婴,不过他似乎是带着孩子隐居了,我也是只听过传闻。”
南栖听得仔细,发问:“没有滑胎的话,那要怎么知道三月过后,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
“胎儿若活,便与你连心,你自会知道。”
在旁的阿雀甚是担忧:“这个凤凰草,对南栖的身体有害吗?”
“以南栖的体质来说……最坏的结果就是滑胎,留不住孩子而已,对身体倒是没什么伤害。”安昭低头匆匆地翻阅了南栖带来的《仙草典籍》,发现凤凰草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好在前几页已经将凤凰草的功效说明,结合安昭所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所以,最后几页也许无关紧要?
南栖盯着手中的药丸犹豫起来,安昭以为他是怕了,抑或是觉得无用了,便想出声阻止他食用。
哪晓得却听南栖这般说:“若是这样,等过了三月,胎儿稳定了,我再告诉苍玦。免得他知道有个孩子没了,会伤心。”
安昭不解:“他那冷冰冰的模样,哪会心疼。倒是你,可别总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还记得南栖那时候为了苍玦,连命都不要了。
可南栖听了,摇摇头,低声说道:“他本来就喜欢孩子,若是知道是我和他的孩子没了,必然会很伤心。”他抬眼,再三询问安昭,“我要如何才能在这三月里,尽力保住这个孩子?”
安昭皱眉考虑多时,为难道:“你修为低,只能靠多吃补品这种下下策了。”
转眼,他又道:“南栖,你毕竟不是凤凰,这个孩子你要是保不住……到时也别太伤心,凡事都有个尝试。万一成功了,便是一个大运气。”
山洞中的草药味闻久了,倒也不觉得难闻。
南栖将丹药放在鼻尖细闻,竟是闻不出它的药味。凤凰草偏甜,回味是苦的。安昭将它磨碎了,碾进了甜芝麻,减淡了仅有的回苦,使得南栖细嚼时,并未觉得有多难以下咽。
外头突然开始落雨,伴随着雷鸣,是临近夏日的一道惊雷。
五月的雨珠压退了山洞中的沉闷,它们像是砸在拨浪鼓上的豆子,声音嘈杂,如珠玉落盘。
南栖却突然捂住了嘴,跪地干呕,凤凰草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鼻,胸口似是被什么揪住了,寸寸心房,有冰霜融化,又瞬间凝结,反复折磨,将他裹入令他不能呼吸的厚茧中。
恍惚间,是一个模糊的场景。
南栖睁开眸子,微微动唇。
面前是一道珠帘,后头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衣衫的男子,他戴着玉冠,身份尊贵,依恋地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温声细语,从喉间道出一抹春色,抚平了南栖心中的焦躁。
他说:“阿栖是我用凤凰草为你生的孩子。”
南栖听到这个声音,心境从焦躁变得柔和,再至平稳。可顿时,这颗心又突然被撕痛到裂作两瓣。这声音太过熟悉,宛如一把冰做的刀刃,狠狠地在剜他的心。
南栖竭力呼吸,已听不见阿雀和安昭的呼唤。他像是溺水了,四肢被禁锢在深渊中,隔着涟漪,望向那座久违的殿宇、那间寝宫,以及那张熟悉的床榻。
咕咚——
咕咚——
南栖艰难地闭起眼,意识逐渐模糊。
脑海中停留的,依然是那温柔却如鸩毒的声音——
“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善果,我只是想留下与你的孩子,我也只是……不想和别人虚情假意过一生。阿栖确是你我的孩子,所以,你认他吗?”那人问得极其卑微,他的声音哽咽,眼角有泪滑落。明明是高高在上,玉冠加身,却如此卑微地渴求对方的回答。
就好像那个答案,是他毕生所求。
……
南栖猛然间,从喉间呕出了一口血。
昏迷之前,他张口,毫无意识地喊出两个字:“爹爹……”
第三十四章 龙族-拾肆
南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他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住在一个华丽的宫殿中,身边有数不尽的奴仆伺候。每一日,从早上睁开眼睛起,便有人服侍他梳洗穿衣,为他摆上满桌的山珍海味。他最喜欢吃桌上的一种荷花饼,软糯甜腻,入口即化。
就好像爹爹亲他额头时的香气,心都要融了。
是荷花雨露的味道。
“阿栖,昨日为何哭了?”爹爹在同他说话。
南栖迷迷糊糊间,听到自己满是稚气的声音:“因为我看到爹爹哭了,我觉得伤心,便也跟着哭。”
坐在他身前的人在南栖的眼中是模糊的,他伸手抚上了南栖的脸,温和道:“是阿栖看错了。”他的笑声苦涩,“爹爹没有哭。”
年幼的南栖却皱紧眉头,小大人一般控诉:“将军欺负爹爹,阿栖不喜欢他!但是……但是哥哥却觉得将军厉害,明明眼睛看不见,还固执地要向将军学术法,他都不陪阿栖玩了!”
可将军是谁,哥哥是谁,南栖都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被称作爹爹的人对他特别耐心:“你哥哥性子偏急,是因为往前在妖界受了许多苦。他争强好胜,容易入魔,阿栖往后要学会规劝他。”
“自然,阿栖和他是兄弟。”南栖抿起嘴角。
但他忘了很多事情,以至于这个梦,便就是个梦。
当他醒来后,一字一句都不记得了。
……
南栖昏迷了三日有余,待他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场景。
这是辰山的厢房。
他猛地坐起身,抹了把脸,瞬间将梦中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左右张望一番,没瞧见有什么人。南栖口舌干燥,看到桌案上的茶壶,发现它正飘着渺渺的雾气,想来是有人新泡的茶。
南栖揉了揉脑袋,依稀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好像是同安昭在一起?
他身上的衣衫已被换了一套干净的,门外隐约有交谈的声音。他赤着脚下床,安静地走近了微合着的门。
透过这扇门的缝隙,落入南栖眼中的,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她与苍玦正说些什么,半晌,她捂嘴笑起来,眉梢露出几分欢喜,看得出来是苍玦的某句话逗笑了她。南栖才醒,整个人都是蒙的,他悄悄地偷看了多时,见着苍玦与她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是他从未有过的心慌。
须臾,他见苍玦转身朝厢房走来,便慌忙跑回床榻上装睡。其间,他跌了一跤,膝盖撞着了床角。南栖咬牙躲进了被窝里,眼眸红涩,硬忍着不出声。
吱呀——
苍玦踏入厢房,挥手灭了一炷香。
“醒了就别装睡。”苍玦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凉着。
南栖忍着痛坐起身,弱弱地喊:“苍玦。”
苍玦走近了,先是探了探他的脉搏,确认无事后才松了手。粗糙的指腹滑过南栖温热的肌肤,是久违的亲密。
南栖不自觉地靠过去:“方才门外的是谁?”
苍玦单手隔开了他,冷漠地答非所问:“我在这道门上下了封印,十日内,你在这里思过,不许踏出一步。”
“啊??”南栖还没反应过来,苍玦已经离开了厢房。南栖匆匆去追,狼狈地又跌了一跤。他含着泪地坐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苍玦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喊了两声苍玦的名字,回应他的是守在门外许久的阿雀。
“南栖,你怎么坐在地上!”阿雀穿过那道封印,吃力地扶起南栖,“你饿不饿呀,千梓姐姐去准备吃的了,一会儿就来。”
南栖一瘸一拐地坐回床上,丧着脸揉膝盖。他哑着嗓子,无助道:“苍玦生气了吗?”
“是啊!生了好大的气,连我都被训了,鸢生帮我说话都不管用。”阿雀想起当日那情景,就直打寒战,“那天你昏迷不醒,我和安昭都吓坏了。好在龙君不放心你,听讲中途出来寻了你一次,才知道你偷偷溜去了凡间。”
南栖身上有苍玦的龙鳞,自然是很快就能被苍玦找到。
然而,南栖突然想到什么,后怕地张口。
是阿雀先一步说了:“我和安昭都没透露凤凰草的事情,就说你是贪玩才溜出辰山,后边不知道怎么晕了过去。龙君当即就把你带回了辰山,他还请了芳泽女君来为你看诊,不过你放心,女君没瞧出什么端倪。”
“芳泽女君?”
“就是方才在外同龙君说话的女君,长得漂亮脾气又好,总之可好了。”
阿雀是个直脾气,她看谁都很好。可唯独这次,她夸了芳泽几句,反倒让南栖逐渐失落起来。他想起苍玦和芳泽谈笑的模样,不禁吃味,闷头躺倒在床榻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