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by一朵小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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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栖,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阿雀提醒他。
南栖不理她。
阿雀便凑上前,推了推南栖的胳膊,神神秘秘道:“安昭说了,吃了凤凰草之后,你会特别特别想那啥,有时候你可能会做一些不像自己的举动,但这是凤凰草的功效,它在求子呢。所以十日内,你必须要和龙君那啥,才能怀上。过了十日,凤凰草就无用了。”
如此算来,已经过了三日,还有七日。
且,南栖是个体弱的小妖,他若想就此怀胎,一次怕是不够。
入夜。
苍玦所住的厢房中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灯,他手里翻阅着一卷书,睡意全无。桌上的茶水凉透了,苍玦抿了一口,是微苦的香涩。
他已经整整三个夜晚,没有好好歇息了。
南栖昏迷的时候,他一直陪在他身侧,唯恐南栖入了梦魇。眼下南栖安好无事,苍玦自然也松了口气。只是,那原本急躁不安的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怒火,南栖的不安分,南栖的不听话,都成了这场置气的导火索。
若不是他中途去找了南栖一趟,又循着龙鳞的气息追了过去,及时带回昏迷的南栖,他都不知会发生什么,若南栖……
苍玦合上了书卷,亦是不敢深想。
而下一刻,让苍玦惊讶的是,他的那片龙鳞此时此刻正化为齑粉,从门窗的缝隙中透进来。
是南栖用龙鳞在找他。
苍玦立马去了南栖的厢房。
夜半幽静,苍玦无声地穿过了那道封印。
南栖的屋内没有点灯,苍玦一进屋,就有一个人影撞扑进了他的怀里,吸着鼻子委屈地诉苦:“苍玦,我膝盖疼,睡不着。”
苍玦没有说话,他将紧紧黏着他的南栖拦腰抱起,放到了床榻上。他挥手用术法燃起了烛火,掌心贴着南栖微肿的膝盖,不过些许时间,便治好了他的伤处。
“你还生气吗?”
“……”
“我下次不会再偷偷溜出去了,你们都去听讲了,我太闷了才……”
“你去找安昭是为何事?”
“许久没见过他了,一时想念……”
苍玦蓦地起身要走:“不肯说实话就再思过十日。”
惊得南栖连滚带爬地抱住了苍玦的腰身,求饶道:“我说,我说!我去找他问修仙的法子了,他见多识广,我便是想问问他……哪晓得吃了点奇怪的丹药便昏了过去。苍玦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偷偷摸摸地溜走了!”他抬起一只手,“我发誓,我真的发誓,如果我下次还溜走,就让我……”
苍玦捂住他的嘴。
“唔。”
“别说这些。”苍玦道。
南栖一愣,乖巧地点头,松开了手,抱膝坐在被褥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苍玦。
苍玦叹气,对南栖是无可奈何。
反倒是南栖,伸手勾住苍玦的小指,晃啊晃:“苍玦,今夜就睡在这里吧?”
苍玦果断地拒绝了南栖。
他自小生活在龙宫中,礼仪教导样样不缺,他是绝不会在辰山,在别人的“家”中,做如此不知羞耻之事。况且,床笫间的主动权从来不在南栖手上。他今日的邀请,也让苍玦备感疑惑。
为此,苍玦再次为南栖把脉,为他点了一炷安神香,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南栖的第一晚,宣告失败。
阿雀恨铁不成钢:“你得勾引他!勾引你懂吗!就和书上说的那样,半露香肩,你要学会挑动人心!”
南栖咽了口唾沫,在阿雀面前认真学习:“这样吗?”他拉下半边衣衫,露出一截胳膊,“风情万种”地动了动,“有勾引的感觉吗?但这样有点奇怪,勾引不到的吧?”
阿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也不懂实践是如何:“反正你得勾引他。”
第二晚,南栖半露香肩,勾引失败。
苍玦替他拉上衣衫,明知何意却不为所动:“夜里冷,会着凉。”
南栖满面困惑,不晓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阿雀替他分析:“你要是只狐狸精就好了。”偏偏是只麻雀精。
只是南栖是只越战越勇的麻雀,第三晚、第四晚,他死缠烂打地要和苍玦这样那样,甚至于,他还主动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苍玦直接拿起被子,就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并没收了他的龙鳞,免得他再胡闹。
南栖被拒绝了四次,终于蔫了。他沮丧地窝在床榻上抹眼泪,谁也不理。千梓同阿雀没有办法了,怎么哄都不行,南栖什么也不肯吃,连问句话都伤心地不想搭理。
他想,苍玦是不是厌了他?
他也想,苍玦今日是不是又和芳泽女君去听讲课了?
反正他是只妖,有些讲课也去不了,总是不能与苍玦同席而坐的……去了也无用,去了也心塞。
“南栖,我去帮你喊龙君过来吧?就说你不舒服。”阿雀小声讨好他。
南栖赌气:“算了。”
可入夜前,苍玦还是来了。他还带了南栖喜欢吃的红豆饼,是方才他特意去人间买的。
南栖哭了许久,迷迷糊糊地哭累了,便睡了过去。后边,他是被红豆饼的香气诱醒的,他定睛看到苍玦手上拿的红豆饼,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问苍玦讨要。
苍玦挑眉:“不要?那我给别人了。”
南栖本来没什么心思的,一听他这么问,顿时委屈啊嫉妒啊,统统涌上心头。他拽起枕头想丢向苍玦,又舍不得丢,最后抱着枕头,张口就是哭音,颤悠悠的:“……给别人就给别人!”
“……”
往日里会顶嘴的麻雀又回来了。
苍玦好笑道:“我不与你生气,你倒同我生起气来。”
南栖别过脑袋,用力抹了把眼睛。
“南栖。”
南栖不理他。
苍玦便作势要走,南栖见了,慌张地站起身来,赤着脚。他被关了几日,人都憔悴不少。他怔然地瞧着苍玦,眼睛微红,稍稍有些肿。
苍玦终究是舍不得的,他连忙转身去抱住了南栖,
南栖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拿袖子擦抹,抽抽搭搭地捂着脸。苍玦把他抱回床上,用指腹揉他的泪珠子:“到底怎么了?”
“我想和你睡觉。”南栖固执且苦恼地说,“但你不和我睡觉……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你睡觉呢?”
苍玦甚是无语。
“你只和芳泽女君去听讲,形影不离的模样……”南栖醋意横生,越说越凄惨,“反正我横竖是难以成仙,也不能和你同进同出。”
苍玦注视着他,像是不愿南栖说这些难听的话,简短道:“胡说些什么?”
“苍玦,你是不是厌了我?”南栖可怜兮兮地凑近了,鼻息亲昵暧昧地打在苍玦的脸颊上,他轻轻搂住了苍玦,似一阵花香缠绕上来。
凤凰草的功效还有三个晚上,他不能功亏一篑。即便是死皮赖脸,南栖也想试一试。
“南栖,你不对劲。”苍玦想推开他。
但南栖却顺势蹲下了身,一双手扒在苍玦的腰身,隔着衣料,靠近了苍玦……
龙性本淫,南栖又是苍玦的心上人。他这个举动,无疑是给苍玦出了一道难题。推开抑或是不推开,苍玦选择了不推开。他用术法封了这间厢房的四面,挥手灭了屋内的烛火。
暗香浮动,是隐秘的**。
南栖生疏且鲁莽的动作是青涩的,也散发着果子即将成熟的香甜。
花蕊若要结果,必先引蜂。
……
夜有春意,无尽浮动。
苍玦捕捉到南栖最脆弱的瞬间逼问他:“你瞒着我什么?”若不是如此,恐怕南栖是开不了口的。苍玦是出了一道下下策,却也并不觉得不好。只是往常的礼仪规矩,统统败在南栖手上。
“唔……”南栖回回在床事上都强硬不过苍玦,他失了心智,眼角露出一抹魅态,是往前所未有过的。苍玦看着心动,低头吻了他的唇。
最后,在苍玦一遍遍的追问下,他终于说了:“我想……唔……想和你有个孩子……”
他说得真诚,可苍玦只当他是迷糊了,并未当真,只将这当作笑语,哄着南栖:“好,我们怀个孩子。”
混乱间,南栖露出一副害羞的模样,猛地点头。
整整三个晚上,苍玦与南栖颠鸾倒凤。
开过一次荤,便吃不了素。
苍玦尝过一次南栖主动的滋味,就再难割舍。他像是打破了一道禁忌,在辰山偷尝到了原先不得知的味道,意犹未尽,只得夜夜索取,种下南栖心心念念的果。
第三十五章 龙族-拾伍
六月。
房中小闷,恰逢深夜起风,南栖偷偷地开了半扇窗,赤着脚又爬回床榻上。他丝毫不避讳地窝进苍玦怀里,听着外头树叶飒飒,他打了个哈欠。
苍玦半梦半醒间,侧过身,搂紧了他。
距离食用凤凰草的日子,已过小半月。南栖的不安让苍玦更加在意他。每一日入夜,他都不顾他人的看法,要歇在南栖房中。
从那之后,南栖仿佛吃了定心丸,足足半月都不再讨要那事儿,甚至于连苍玦想要,他都婉拒了。每每这种时候,他不是肚子疼,就是困了,总要找个理由出来搪塞。
苍玦宠他,便也由着他。
苍玦解了他的禁足,每日带着他去听道远上仙的讲座。
此间,南栖学到许多新的知识,他像是树苗茁壮成长,抽出新芽,今朝就要开花,明朝便是结果。南栖的身上开始透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比屋内的檀香淡一些,却比枝头的花香要浓一些。
苍玦不知,这是凤凰草的香味。它潜伏于南栖体内,勾魂般肆意生长。
而胚胎已结,只是他们尚未知晓。
南栖开始嗜睡,他不再同苍玦去早课了。只要脑袋沾到枕头上,南栖就起不来。苍玦以为他是倦了道远上仙的讲座,就不再为难他。
千梓趁着南栖熟睡时,悄悄为他把过一次脉。她心中欣喜,也怕苍玦提早发现,便向南栖灌输是六月困倦,嗜睡是常有的事情。不仅如此,千梓为南栖准备的膳食变得更加精致。许多时候,她都是亲自去伙房做吃食,美名其曰是想让南栖的日子过得更舒畅些,她也能尽心些。
在辰山的日子安逸,南栖的性子突然安静下来,每日都乖乖地坐在屋内看书,也不再去抓小鱼了。
这便苦了阿雀,她找不到人陪她玩耍,就天天去缠着鸢生。好在鸢生是个好脾气的,阿雀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宠溺得不得了。
却没想到,这样的好日子没有维持多久,衡水河岸便出事了。
溯玖的眼睛终于在某一个深夜中,映着一盏烛火,逐渐失去了光亮。他坠入了无尽深渊,重返黑暗。他是天生的盲者,又身有妖族王室的血脉,普通的眼睛难以匹配他的身体,唯有这双神兽的眼睛,他用得尚久。
如今,三界中的神兽已被屠尽,溯玖再也找不到第二双可以用的眼睛了。
他身处黑暗中,已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光明。
溯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些,殊不知,见过世间百态后再回到过去,是这般难受。他懊恼地扫开了桌上的茶盏,茶叶混着茶水,贴沾在破碎的瓷片上,如道道残败的柳。
门外进来一个人,脚步轻轻,他蹲下身清理碎片,唯恐溯玖踩着碰着,这似是往日景象。他面色淡淡,仿佛是换了一个人,抬头,面目清秀,分明是溯玖身边的凡人季云鹤。
“出去。”溯玖沉声。
季云鹤驻足,随后走近两步,他缓缓抬头望向溯玖,眼底是几分疼惜。
而溯玖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真的瞎了。
于此,季云鹤像是得到了大赦,放开了胆子走上前,缓缓伸手,如触碰羽毛般抚摸了溯玖的眼角。
顷刻间,溯玖眼角生了一朵若隐若现的莲花,隐隐生香。恍然间,溯玖在脑中看到了过往,看到了那些他一直想回去的从前。
只是画面中的人,身影模糊,不见容颜。
溯玖倒抽一口气,蓦地抓住了季云鹤的手腕:“你是谁?”
“君上,我是季云鹤。”
“你不是!”溯玖怒吼。
溯玖颤声问:“你到底是谁?你在骗我……”
季云鹤今日不同于往常,他的神态举止都变了,不像个孩子,眼中更是积了岁月的风霜。他温和笑道:“我是,也不是。”可他也道,“阿玖。”
溯玖像是被掐住了脖颈,扼住了呼吸。干涩的喉咙如塞满沙石,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无声道:师父……
唯有莲辰才会喊他阿玖,唯有他一人。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昵称,旁人不可喊,唯有他……
季云鹤是莲辰的一道咒,在适当的时机里,出现在人间,放置于溯玖眼前。那朵锦袋里的莲花,是莲辰有意而为之。
他要让季云鹤跟着溯玖,直到溯玖的眼睛看不见的那一天,季云鹤身上的封印才能解开。他也才能用季云鹤的身躯,与溯玖再次对话。
“阿玖,往前的一切错与过,我都未曾真正怪过你。但我已时日无多,今次送你一双眼睛,你也便将我放下吧。”
这是莲辰用季云鹤的身躯,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这样子,就像是魂息短暂的残留,徒生一个影像,徒留一道残香,稍纵即逝,溯玖还未抓到一丝一毫,他便消散了。
季云鹤变成了轻渺的云烟,附着于溯玖的眼睛之上,在溯玖胡乱的呼喊中,消失得一干二净。溯玖跪倒在地,眼前的光明使他战栗不已。季云鹤湮灭在无尽黑暗中,聚成一双星星,成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