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by一朵小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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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澜也怔怔地望着南栖,眸子里溢满了泪水,红着鼻子抽噎。
“你在说什么?”南栖的心剧烈地跳动,像是戳破了秘密的鼓声,咚咚咚——快要卡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云渊同他争辩:“我娘亲告诉我,当年澜儿一出生便不行了,是叔父费尽一切救了他。澜儿自小体弱多病,最是需要你,你为何不在他身边?麻雀哥哥,你连自己拼死生的小孩,你不记得了吗?”
一字一句,如暴雨倾盆。
南栖听着他的话语,心思全乱了。
什么澜儿?
什么孩子?
为什么要说苍玦救了这个孩子……
他的孩子,明明就在婆娑河;他的孩子,明明便叫煜择;他的孩子……明明当初安昭便说只有那一个!
而他的孩子,苍玦明明便是不要的!
可看着嘉澜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目,南栖不得不信。
可这信了,心中某些固执就被打翻了。
他颤抖着手去探嘉澜的原身,发现他和择儿一样,并未分化。但他能感知到,嘉澜身体中存有的,是他一模一样的火灵经脉。
他木讷,深深的溃败感击垮了他。
他失了神地望向嘉澜,却被孩子小小的手主动拉住了手指:“爹爹?你真的是我爹爹吗?”
南栖听此,一双手止不住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慌乱与惊喜。他连忙握紧了孩子的手,便连齿唇都是苦涩的。南栖看着小小的嘉澜,眼泪无声滑落。
他闭上眼睛,沉默片刻。
而再睁开时,便是对孩子生了无限的温柔与不舍:“‘澜’儿?”
嘉澜看着他,稚气着解释:“是波澜的澜,你知道吗?”
南栖点头:“等我一日,好吗?”
话罢,他抽出了手,头也不回的去了兔子山。
第六十二章 凤生-拾贰
转眼间,身子还未恢复的苍玦便忍着痛来了天宫。
他先是去了天御殿,再是寻了一路,都没有寻到南栖。罗儿想扶着他,但苍玦偏执的不要她碰着,一路跌跌撞撞的,终是跪倒在地。他咽下一口血沫,皮外伤已愈合了,可溯玖那一招使得他经脉逆流,还要好些时日才能下床。
今日,他知道南栖来了天界,便不顾芳泽地劝阻,脸色如死灰地也来了天宫。
罗儿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连连求助了玉衡上仙。
苍玦被玉衡请回自己阁中,用术法加以疗伤,却发现他这伤,只能静养。
嘉澜心里念着苍玦,知道苍玦来了,哭哭啼啼地闹着要见他。云渊没办法,只能瞒着长辈们,和夜北一同,领着这个哭包弟弟,悄悄地来了苍玦歇息的厢房之外。
夜北拿出从辰山学艺得来的避气丹,一人一颗咽了下去。
三个孩子蹲着听墙角。
嘉澜几次想喊苍玦,都被夜北拦住了。
结果一眨眼,昭溪已经沉着面站在了三人面前。毕竟她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嘉澜,孩子们一不见踪影,昭溪就开始找了。
果不其然,他们来了苍玦这处。
昭溪指尖点了点云渊和夜北的脑门:“你们两个莫要带坏弟弟,去书房习字吧,一会我来检查。”说罢,她抱起哭红了眼睛的澜儿,哄着走进了厢房。
“父君!”嘉澜一看到苍玦,就从昭溪的怀里挣脱开,踉跄地跑了几小步,顾自抱住了苍玦,“父君,澜儿想和父君回家了,父君……”他吸着鼻子,也不提想让苍玦抱抱他,只一个劲地哭着。
苍玦是想抱起他的,但耐不住今日这番折腾,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
他强忍着吞下,却还是吓到了嘉澜。
“父君怎么了,父君……”嘉澜从没见过苍玦吐血,吓得哇哇大哭,抱紧苍玦怎么也不肯撒手。
昭溪没想到苍玦状态如此不好,想带走嘉澜却为时已晚。嘉澜受了惊吓,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苍玦一步,死死粘着他。生怕自己一走,就又要好久见不到苍玦。
苍玦对玉衡夫妇表示歉意,他受伤后一直将孩子留在这里,实在是给人添了不少麻烦。
其实昭溪想说不麻烦,她甚是喜欢澜儿。但玉衡见苍玦神色不对,便与她先行离开,也好让他们父子歇息一会再回琅奕阁。
“父君带澜儿回家吧。”嘉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都涨红了。
苍玦伸手抚上他的脑袋,沙哑道:“不要哭。”
嘉澜满面都是眼泪。
“澜儿不要哭,我们歇息一会就回家了。”苍玦猛地咳嗽了几声,唇色苍白。
嘉澜立刻禁了声,他小心翼翼地靠着床榻,颤着自己弱小的肩膀,强忍着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只是他的眼泪大如雨珠,接连着落下,打湿了自己衣衫的一角。
可不到一会,嘉澜就扯了扯苍玦的衣角,想说话。
苍玦便耐心道:“不是不让你说话,是不要哭。”
嘉澜轻微地用手指抠着床榻边沿,不确定地讲:“父君,我今天好像看到爹爹了。”
苍玦心中猛然泛起一阵酸楚,张口后的语气,是微乎其微的失落:“他看到你,可有说什么?”
“爹爹让我等他,我觉得爹爹应该是喜欢我的。”嘉澜问,“父君,他真的是我爹爹吗?云渊哥哥我说我同他长得很像,我今日见了,也觉得很像。爹爹是要回家来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击的苍玦无法回答,他伸手,将孩子搂进了怀里。
嘉澜感觉到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抿了抿唇:“父君。”
“嗯。”
“你和爹爹吵架了吗?”
苍玦没有回答。
嘉澜不明白,他蹭了蹭苍玦:“你们快点和好吧,不要吵架了。”
“不曾吵架。”苍玦道,“是父君做了一件错事。”
以保护的名义,囚了一个人的心,最终却搞砸了,将心摔碎了。
嘉澜年纪尚幼,是听不懂这些的:“父君做错了什么?”
苍玦哑然,他怎么能够告诉这个孩子,就在曾经,他想过要杀了他。
明明当初,在南栖说溯玖是他哥哥时,苍玦若能够多相信他一点,去妖界问一句,便不会有那些后果了。
南栖什么都说了,是他执拗地不信罢了。
他要救他的性命,却在最后不愿相信南栖所说。
嘉澜也是害怕的:“父君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也总是躲着我。
孩子稚嫩的心是脆弱的,他摸了摸苍玦的下巴:“澜儿知道原因的,但父君今日不舒服,便不说了。”
他有时候也会这般故意,也会有一点点小脾气,因为他真的很寂寞。
但他知道,他终于可以随父君回琅奕阁了。他想念正居里的那棵果树,也想念他自己种下的小花。
毕竟,当花开到第五朵的时候,父君就会来看他,每一次都会实现。
而嘉澜种的花,从今日起,会落在南栖的心间。
他多了一个送花之人。
南栖便是如此,望着兔子山遍地的花木,听着安昭将八年前的雨夜重现。
剜子的痛,一遍遍提醒着他亏欠着嘉澜。
“八年前,你腹中确实是一对双生子。一个健康,一个却命不久矣。”
安昭揭开了记忆的伤疤,依旧是鲜血淋漓。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苍玦会救了那个孩子。明明你当初对我说过,苍玦不想要你们孩子。你拼死躲藏,我总以为他是真的狠了心肠……我见你那日虚弱心死,甚是走过一遭鬼门关。我担心要是告诉你,你腹中胎儿有一个必然丧命,你如何安心?”
恐怕当即便要伤心地死过去了。
后来,安昭又是自私地为了择儿。
“八年后,你突然回来。择儿本就与你不亲近,我要是当下就告诉你。当年有一个孩子,因为你孕期情绪抑郁,也因为择儿夺了全部的养分,所以他在一出生时就极其虚弱,堪似死胎。你又该如何走出这个伤痛,明明亲子相见,是最为温馨的时刻。我实在是说不出口……而择儿,他也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个年纪虽在人界小孩中已是个小大人,但对于仙的孩子来说,他真的还太过稚嫩。”
若你的伤心,影响到了悄悄同你靠近的择儿该怎么办?
安昭知道自己思虑过多,也深感歉意:“此事是我自私,我怕择儿受委屈。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苍玦阁中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我若知道,我怎可能不告诉你?”
南栖失魂落魄地听完这些,脚底发麻,竟是起不了身。
不知是这新伤作乱,还是旧时的伤时刻翻涌。
安昭紧张地望着他:“南栖,对不起。”
南栖苦笑道:“你有何错?你救了我,为我接了生,且养大了择儿。你是我的恩人,也是孩子的而,我怎么会怪你?”
他厌恶的……
“我所厌恶的,不过是我自己罢了。”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浑浑噩噩数年。
他痴声笑道:“当年我跑的那么艰辛,为的就是让孩子活命。却没想到,一对双生儿中的澜儿,竟然因为我的原因,竟还是逃不过死胎的命运。”
是他怀胎时的抑郁害了他的孩子,也是他心慌意乱赠与修为时,没有公平分到两个孩子身上。
南栖自认,澜儿的体弱,实则是他的不是。
可是苍玦却救活了他。
南栖站不住了,他步伐见似蹒跚,如同一个垂危之人。他靠在一处枝干上,手握成拳,骨节苍白。安昭想上前扶住他,却发现南栖渐渐地跪在地上。压抑许久,在另一个孩子身份明了的这一刻,他痛不欲生般地哭了起来。
数年梦魇缠身,他是真的很痛。
一次次地梦见苍玦待他的冷情,一次次地否了苍玦对他的情义。如今看来,都是愚人自欺。
苍玦当年想护他是真,想杀他的孩子也是真。
可谁能想到,苍玦竟是好好的养着这个孩子。
这个本该丧命的孩子,被苍玦救活了,被他好好的养在了琅奕阁中。虽自小体弱多病,但却好好活着。
南栖离开了兔子山,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天界,回去看看他苦命的澜儿。
他是狼狈不堪的。
“他居然养着我的孩子,一个没有原身的孩子……”他喃喃自语,讽笑当年的种种,不知究竟是为何。
一个一出生就堪似死胎的孩子,一个连原身都没有的孩子。是麻雀还是凤凰都不可知,也许会是那不堪的仙妖之子呢?
为何苍玦要出尔反尔,当初的‘错生’难不成是一句谎话?
南栖身心炙热,像由着一把烈火在灼烧。他是着实想不通,恍惚之间,他已经来到了久别的琅奕阁。
如今,南栖法术高超,不费一丝气力,便可以隐了身形进了阁中。寻着这条熟悉的路,他下意识地走回了正居。
此处有一道屏障,南栖靠近,屏障温和,没有一丝抗意。
这是苍玦用嘉澜的一滴骨血做的屏障,不拦生父,永生不拦。
南栖深吸一口气,明白其中道理。他走进其中,只见里面是和曾经一样的摆设,分毫未动。
厢房内已经点上了烛火,深夜中,他望见孩子的身影映在窗纱上。南栖走近了一步,依恋地想要去触碰那片小小的黑影。
却听里头罗儿惊呼一声:“小殿下,你怎么了?”
南栖隐身穿过厢房的门,见到的是嘉澜烫到近乎抽搐的模样。他的周身还散发着些许火星子,使得罗儿万分焦虑:“奴婢带您去见龙君!”
“不要……”嘉澜弱声,“父君心情不好,身子也不好。澜儿已经回家了,很快就会好的。”
“小殿下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我长得像爹爹,所以父君不想看到我。”嘉澜是烧迷糊了,“可爹爹还活着,他们会和好吗?若是和好了,父君会多抱抱澜儿吗?”
南栖听的心中发紧,吊在脖颈的线,一刻也没有松弛过。
为何?
他心中来回只有这二字。
“小殿下,您太多虑了。”罗儿想抱着他去苍玦那处。
“罗儿,如果爹爹和父君能快点和好就好了。这样……父君就不会躲着我,避着我,也会多来看看我,陪陪我……我一个人真的好寂寞。”
罗儿知道嘉澜的苦楚,可她也没有办法。嘉澜长得如此像南栖,苍玦见一次便能难受一次,次次伤心,勾起的回忆便也是苦的。
她抱着嘉澜才起身,就被术法弄晕了。
嘉澜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到了南栖的怀中。
嘉澜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南栖许久:“……爹爹?”
“我在。”南栖应他,“爹爹在这里。”
嘉澜疑惑着眨了眨眼睛,实在对他陌生至极:“唔,我是不是在做梦呀?因为、因为……我好难受……”
“好孩子,不要怕,是你分化原身的时刻到了。”南栖缓缓地用自己的火灵经脉为嘉澜疏通了许多,使得他好受了不少。于此,他才轻声细语地在嘉澜耳边道,“你睡一觉,爹爹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是婆娑河,最适合火灵经脉者的地方。
而他和苍玦的问题,眼下实在是急不得。
嘉澜体弱,若一个不当心,恐怕就要在分化这日,折了命还阎王殿。
南栖离开之际,不忘取自己心脉之血,储以一小瓶间,放在了昏迷的罗儿手中。
伤苍玦的是溯玖,溯玖是凤凰。那么,苍玦最好的良药,便是凤凰的心脉血。南栖不管苍玦如今对他是何想法,又是因何避着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