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by一朵小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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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乃凤凰重生,大胜光景,若非重伤,何须昏迷八年?
苍玦终于伸手,抚上南栖的面庞,却发现他的泪水冰凉,没了往前的温度:“我不知道该如何寻求你的谅解,但我知道,失去你的这些年里,我生不如死,亦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抑或是,我从未觉得自己活着。”
如今,他不想再死第二次。
他若要不痛,唯有南栖回到他的身边。
“南栖,回到我身边……”
“苍玦。”南栖打断他,“其实当年的种种误会,在看到嘉澜后,我都一点一点地想清楚,想明白了。真是当局者迷……而当年最为伤我的一句,便是你说的‘错生’。可我知道,那也是你骗我的。我因阿雀的死,一遍遍地自责失心,记忆的恢复也令我像个疯子一样患得患失。你不信我,不愿去找溯玖哥哥核实真相,其实再正常不过。”
说到底,苍玦也只是想保住他的性命罢了。
南栖当初心伤意绝过,今次却已经只剩下惋惜。
因为这份不信任而产生的罪孽,已经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修补是难,万苦是真。
苍玦心跳如擂鼓,他将南栖困在他的一方天地中:“你都明白,为什么不回来寻我?你知不知道……我心中有多么痛苦。我连每一日见澜儿一面都做不到,他太像你了。我虽为战神,却因此胆怯至极,做不了一个好父君。”
明明这个孩子是当初你唯一“留”给我的念想。
南栖听此言语,怔怔片刻,他从不见苍玦这般示弱,但物是人非,南栖苦笑着对苍玦道:“苍玦,我已经不是那只被你留在后院,日日不得见人的麻雀了。今朝我是凤族太子,你是龙族皇子。”
“我知道。”
“他日待我族拿回领地,我便要继承凤族,成为新的凤王。”
“此事我自然知道!”
“你既知道,那你也该明白我为何迟迟不来见你,却又不得不见你。”
龙族占着凤族领土三百余年,今次要还,便是辱族之举。两族关系紧张,南栖继承凤君之位后,无数拜帖递来婆娑河,唯独没有龙族的。龙族是什么意思,南栖不是不知。
苍玦今次又被族中长老为难,南栖怎么能够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站到苍玦身边去。他若这样做了,便是辜负了凤族,也是将苍玦置于一个左右为难的位置。
除非——
南栖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冷静:“除非,你愿意帮我,将领地归还于我凤族。这样,两族之间的关系,才能缓和。”
你我才有机会。
说来也是可笑,这领地本就是凤族的,却在他们遭遇灭族之后,被天界赐给了胜战而归的龙族。
若是他族,必然是不敢收,因为这可是凤族领地,它本就不属于天界,是凤凰先祖自己劈天而得的领土,是天神对凤族的庇佑。
但龙族当时为了越过凤族,一举成为天界第一的战族,竟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它。
而这片领土内蕴含着凤族蕴藏了数万年的仙灵,它是庇佑凤族子嗣完好成长的温室,是凤族最为重要的家园,南栖不得不拿回来。这些旁人不知,南栖他们也不敢讲。若是讲了,怕是更加拿不回来。
仙灵之力,若公诸世上,便会遭人觊觎。
龙族占着它三百余年,已经默认此领地是龙族的一部分。若要归还,龙族利益必然受损,颜面也不复存在。
毕竟当初的龙族虽得到凤王东昇的提拔,但他们一心想要盖过凤族的心思也是不假。
而苍玦素来最为看重这些,如铁律般不可动。就像当年一般,他将身为小妖的南栖藏在后院,虽是保护,却也伤人。
南栖望着他,身躯像是被定格在原地。
他无意为难苍玦,他只是想听苍玦的一句话,假的也罢,骗他也好。
却在最后,听到了苍玦的那句:“我眼下不能这般做,抱歉,南栖。”
第六十九章 凤生-拾玖
凉风吹过,南栖的心是逐渐冷下来的。
他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阿雀种下的果树,物是人非,而他们之间的某种关系,却并没有变过。
一次都没有。
他并不是故意为难苍玦,但人总有痴梦,希望对方为他放下一次权势,仅仅一次便可。即便苍玦这次真的让步了,他也不会为难苍玦。
事情总会解决,总有妥善之法。
然而苍玦却拒绝了他。
南栖不是不懂其中的关联,他轻声道:“我明白你的处境,不必为难。天帝将这桩烂摊子丢给你我,着实是说不过去。我会再想办法,必要时,会登门拜访龙族。”
苍玦正想说什么,厢房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择儿大哭的声音。两人顾不得什么,几乎是箭步冲向厢房。
苍玦推开了门,只见择儿坐在床榻上号啕大哭。而嘉澜则是在地上,捂着脑袋蜷缩着,他浑身都在颤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身侧是一个翻倒的花架,上边的玉器花瓶摔砸碎了,割伤了嘉澜的半张脸。
全是血。
“澜儿!”苍玦怒声,吓得择儿顿时缩到了床榻的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苍玦。他哭得连指尖都在发抖,他也不敢看南栖,生怕他们责骂他。择儿只得怯生生地望着苍玦抱起了嘉澜,用术法为他疗伤。
嘉澜另半张脸还挂着泪珠子,痛得一动都不敢动,他被自己手上的血惊吓到,僵硬着身子被苍玦抱在怀里。
南栖本不晕血,却在看到孩子的血时,一颗心跳得急速。
他立刻转身抱住了床榻上的择儿,捂住了他的眼睛:“择儿,不要看。”
择儿呆愣了好久才喊道:“爹……爹爹……”
“不害怕,没事的。择儿,没事的……澜儿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害怕。”南栖抱紧他,不断地安抚他,同时,南栖也微微侧过身去看嘉澜,紧张到呼吸都不顺畅了。
还好这些皮外伤对仙来说,不值得一提。
嘉澜脸上的伤,很快就被苍玦治愈了。疼痛感慢慢地消失,嘉澜的右脸颊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未退去。
南栖这才松了捂住择儿眼睛的手,内衫微湿,是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苍玦抱着嘉澜来到南栖身边,想将嘉澜交由南栖,却不想,孩子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衫,不愿意离开他。嘉澜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惊吓,连哭都哭不出来。在这种时候,只要苍玦在他身边,他便会本能地黏着苍玦。
“澜儿……”南栖伸手去抱他,好声哄着,“澜儿乖,让爹爹看看。”
嘉澜这才露出一张煞白的小脸,那道疤痕虽淡,却很显眼。他依然不愿意离开苍玦的怀抱,只给南栖看了一眼,便将脸埋回了苍玦胸前。
“那花瓶是天界琉璃玉所制,他脸上这道疤,应是要留些时日才可消退。已经不碍事了,别担心。”苍玦解释,想去看择儿,却发现他正缩在南栖身后,害怕地低着头。苍玦唤他:“择儿。”
择儿同只小兔子一样瑟缩在南栖身后,抖了抖。
他是被苍玦方才那一声怒吼吓着了,生怕苍玦要责备他,而苍玦亦是不懂孩子的情绪,他刚想问上几句,便被南栖阻止。
“苍玦!”南栖起身,“今夜,你就带着澜儿去北厢睡吧。”
“你……”
“我陪择儿睡在正居。”南栖如是道。
苍玦顿时道:“你不走?”
“是,我留下照顾择儿。澜儿若晚上不舒服了,你便将他再抱过来。” 这两个孩子自小就缺爱,疏忽了哪一方都不好。南栖抚了抚嘉澜的脑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角。嘉澜小小地动了动身子,缓过神来,这才呜咽着唤出一声:“爹爹。”
“澜儿也要听父君的话,早点歇息。”
嘉澜揉着眼睛,点点头,悄悄地又朝择儿看了两眼。唯见择儿一副怯怯的模样,一双眼睛都哭红了。
方才,是择儿推了他,他才摔下了床撞到了花架,被花瓶的碎片伤到了脸。
可嘉澜不怪择儿,他觉得是自己不好。
是自己说话不算话,把哥哥的行踪告诉了爹爹,但他也是怕哥哥出事,怕哥哥被人挖了内丹,他没想过哥哥会这么生气。
他很怕择儿真的不同他玩了。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不如大人想得多,想得透彻。往往一点小事,就让他觉得天要塌了。
嘉澜委屈地抿唇,却见择儿今日特别反常。往日里的小嘚瑟一点都没了,他躲在南栖的怀里,不断地抽泣着,呜呜地再次哭出声来。
嘉澜从小就是个哭包,一听到哥哥哭了,他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比择儿哭得还大声。择儿被他的哭声一引,也越发难受了,以为嘉澜是疼的,心里愧疚得不行,又害怕又伤心。
两个孩子都扯着嗓子哭,苍玦只好抱着嘉澜出了正居的厢房。
嘉澜抓紧了苍玦的衣衫,鼻涕眼泪流了苍玦一肩膀。换作平时,嘉澜是万万不敢如此越矩的,可今日他心里着实难受,趴在苍玦身上哭了好久才肯停一停,应是哭累了。苍玦不似南栖那般会温声细语哄孩子,他待嘉澜不哭了,便将他放到了地上。
他们连北厢都没有去,就在正居外的不远处站着。
“澜儿。”
“父君……”嘉澜扭捏地抓着自己的衣衫一角,还想要抱抱。
“还疼吗?”苍玦摸了摸他的脑袋。
嘉澜摇头。
“那为何还要这般哭?”苍玦又问,“还有,为何你会摔在地上?”
嘉澜垂下眼帘,睫毛微颤,不愿开口。
苍玦却猜到了:“是哥哥同你吵架了?”
以为苍玦要责备择儿,嘉澜连忙道:“是澜儿自己不小心!”随后,他蔫了,因为他只要看着苍玦就不敢说谎,“父君,我没有遵守约定,哥哥一定讨厌我了……”说着,嘉澜的眼睛里又溢满了泪水。
他哭着道:“可是曾祖母说,哥哥会被挖内丹,我害怕……如果不告诉爹爹,哥哥要是死掉了怎么办?”
他哭得满脸通红,本就比同龄孩子要小上一圈的身子越显孱弱。
嘉澜甚至都有些站不稳。
“澜儿,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苍玦扶住了他。
“我知道……”嘉澜就是觉得伤心。
“你喜欢哥哥吗?”苍玦很少会这样语重心长地同嘉澜说话。
嘉澜有点蒙,但很快便回答上了:“喜欢!哥哥会带我捣蚂蚁窝,还会带我摸小鱼。他还会、还会把衣服垫在我脚下,哥哥其实很关心我。澜儿喜欢哥哥,澜儿不想被哥哥讨厌。”
听此,苍玦微微勾起嘴角,握住了他的手。
“澜儿,首先,此事你做得很对,但你也确实违背了和择儿的约定。现下,你要怎么做?是在这里继续哭,还是去同哥哥道歉?”
苍玦对嘉澜的教育从不是特别温和的。择儿才回到他身边,不了解苍玦的性子。苍玦往前也是如此,虽喜欢小孩,但绝不会事事依着对方。
特别是在此刻,嘉澜摇摆的小性子,还需要他去推一把。
苍玦不会犹豫。
而嘉澜早就习惯了苍玦严厉的态度,他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用力点着脑袋:“要去和哥哥道歉,还要、还要以后一直可以和哥哥一起玩。”
与此同时,正居厢房内。
南栖拿了拧干的巾帕给择儿擦脸,择儿吸着鼻子,担心地环顾四周。
“择儿?”南栖唤他,揉了揉他的脸。
“爹爹。”择儿红着眼眶,担心地问,“澜儿真的没事吗?”
“真的,他脸上的疤痕过几日后也会消退。”南栖温声,“择儿,可以告诉爹爹是怎么一回事吗?”
择儿将脸埋在膝盖上,不吭声。南栖微微叹气,也没打算强问,见择儿这副模样,他大概是能猜到一点。
今夜风凉,南栖合上了半扇窗,回身轻拍择儿的背:“先睡一觉,你哭了这么久,肯定是累了。爹爹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别害怕。”
择儿讷讷地点头,蜷缩在被褥中,南栖就躺在他身侧,握住了他的小手。他的手湿漉漉的,还有他方才擦过眼泪的痕迹。
择儿的睫毛依旧潮湿,像沾染了雾气,他被南栖攥着手,心里才好受些,小声道:“爹爹,是我推了澜儿。我嫌他哭得吵,就不让他哭,想伸手捂他的嘴巴,但是……他太小个了,我不小心把他推下了床……”他是在认错,老老实实的,因为害怕被指责,一直就战战兢兢地缩着身子,“我错了……”
南栖半起身,见孩子缩在阴影里。
他想了想,将那盏烛火拿近了,放在床头的一方矮柜上。择儿不明所以地跟着起身,泪花打湿了衣襟,他望着南栖:“爹爹。”
“择儿,明日爹爹带你去和澜儿道个歉,好吗?”
“我害怕澜儿已经讨厌我了。”
“不会的,澜儿同我说过,他最喜欢哥哥了。”
“这、这样吗……”
择儿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他也想同嘉澜道歉,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爹爹愿意带他过去,倒是省了他的一桩烦心事。
正想着,他就听南栖紧接着又道:“还有便是,爹爹要向你道歉,希望择儿能够原谅我。”
“爹爹?”择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他见到南栖忧愁的眉目时,才稍稍有些懂了南栖道歉的原因。
“前几日,是爹爹不对,疏忽了你的感受。爹爹发誓,一定会反省的。”他甚是真诚地对择儿道,“择儿,爹爹其实一直很笨,许多事情顾不了周全,也不明白该如何对你和澜儿才是正确的。但从今日起,爹爹一定会努力改正,若以后还有做错,择儿不必客气,直接指责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