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药店——by陈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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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唱的真难听。”柯纪只说。
李重棺对着柯纪的挑衅眼都没抬,只生硬地回了一句:“你不放梅园。”
又对陈知南说:“你们现魂魄绑了一起,别想东想西,他都知道。”
陈知南觉着神奇,便在心中想道:李重棺是猪。
柯纪深以为是地点头赞道:“有理。”
李重棺:“?”
“这是梅园旁头的老街。”柯纪道,“看见长江没,我当年就是在那儿同一帮小破孩吊嗓子。”
陈知南想着,你那时候也是小破孩啊。
“不一样。”柯纪说,“我是要成角儿的人,他们怎么能比。”
“这里头的人看得到我们么?”陆丹道。
“看不到。”李重棺答,“这里只是柯老板的记忆。”
“不过——似乎多了些东西。”
李重棺顿住脚步,警惕地看了看路边的几个穿着洋装的女子。
陈知南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些个女孩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新潮的洋装短裙,小皮鞋,挎着包,
面上却是空空一片。
没有脸。
何其熟悉。
忽然,其中一名女子好像是感受到李重棺的目光似的,猛地转过头来。
一咧嘴,露出了一嘴的大白牙。
那女子原本是背对着四人的。
此时脑袋凭空的调了个一百八十度来,身子却依旧是背着。
那女子微微抬头,诡异地冲陈知南笑了笑。
陈知南大脑一空。
随后转过头看了看柯纪。
这是……柯纪的记忆?
周遭的景色似乎有几分恍惚,陈知南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头晕,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
李重棺及时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陈知南再抬头时,那女人却不见了。
够邪门儿的。
“悠着点,别栽跟头。”柯纪道,“小孩。”
“我想回一趟家,看看我男人还在不在。”柯纪皱了皱眉头,道,“麻烦……现在该是几几年?”
“51。”陈知南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蠢猪。”柯纪笑斥道,“我说这幻境里。”
“过去太久了。”他道,“我都快忘记,我男人什么时候走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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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直男脸皮比较薄
薄如蝉翼
第20章 哭梨园 五
风起, 挟裹着干黄的落叶和沙土, 迷得人睁不开眼睛。卖报的报童怀里成沓的报纸被吹起来一份, 飘飘忽忽上上下下地飞过了半条街,从地上唰地飘起来,一下子呼在了李重棺脸上。
盖了他一脸的灰。
李重棺揭下来, 看了几眼,顺手丢给了柯纪:“一九三一。”
报上用浓厚的碳墨印了头条,顶大的四个字。
东北三省。
饥馑交集,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呜呼哀哉!
柯纪只看了一眼时间,并没怎么在意内容, 便把报纸丢到了地上, 不知怎么的忽然笑了笑,说道:“早了,这年我还没遇着邱悯归。”
“这是我登台的第一年。”柯纪道,“去看看么?”
这话的确是问句,当然,柯纪也的确是没打算问的, 话音刚落, 便循着记忆往前飘去。到了半路却又停下了,回过头看着陈知南道:“想来时间该紧迫, 不看也罢,定没有现在唱得好听。”
陈知南摇摇头, 这祖宗脾气大得很,说什么也只能依了他,道:“那现在?”
柯纪稍稍皱了眉头,说道:“这段能跳么?难不成得在这里等上好几年?”
“陈知南。”李重棺点点头,道,“凝神。”
于是周遭景致倏得一转,竟是到了梅园内。
柯纪的脸却是一红。
“怎么刚好到了这时候... ...”柯纪居然是袖子一提半掩了脸,“啧。”
“天意。”李重棺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面冷如霜,“因缘。”
陈知南脸上十分尴尬,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
陆丹两眼冒着金光。
戏晚上才开场,早上天才刚亮了两个小时,正是早起练功的好时候。
这当口,就是柯老板也不得闲,早早地拉练起来了,给崽子们当个榜样。
邱悯归么,当然是也没得闲,早早地过来骚骚柯纪来了。
“……邱悯归!”柯纪终于是受不了了,斥道,“邱老四!你有病去医院治,别来我这园子里讨嫌!”
邱悯归的副官老实巴交地守在一旁,捏了把汗。这柯老板的性子的确不是盖的,你说说,在这地界上,哪个人还有胆量冲着邱悯归吼一句“邱老四”?
对,邱悯归农历四月初四生,算不得多吉利,人称“邱老四”。
这帮丘八人怂,龟孙子一群,都只是背地里喊喊的。
很显然,他的师座如此放纵柯纪,要么是吃饱了撑着,要么就是真栽了。
恍惚间,副官居然有一种即将失宠的错觉。
邱悯归嘿嘿一笑,递了茶水过去:“唱累了吧,喝口水歇歇?”
柯纪正在气头上,习惯性的接了水喝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一口“呸”在了地上:“滚一边去,别扰着我练嗓子。”
“我不想也不会去给一帮丘八唱晚戏!”柯纪把杯子往后一丢,揪了邱悯归的耳朵不放了,“你尽早绝了这心思!”
“别气坏了身子,小阿纪,”邱悯归吃痛,嘶了两声,道,“他们就想看看夫人长什么个倾国倾城样……哎哎,疼,轻点啊。”
柯纪“切”了一下,道:“你还知道疼的?邱老四,你说你现在这个耙耳朵的样子,怎么不给你下头那帮丘八看一看啊?”
副官很尴尬地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看到了。
哪料得柯纪边揪着邱悯归耳朵,边回头,脸上凶色更甚,吼道:“还不快滚!”
副官毫不犹豫地娴熟得滚了出去。
邱悯归看着自家副官那毫无骨气的屁滚尿流的样儿,乐出了声。
柯纪一瞪眼,手上力道又加了一分,邱悯归大声呼痛。
“我说邱老四,您老一共才追了我几月啊?”柯纪咬牙切齿地道。
“一月半一月半。”邱悯归半张脸都要麻了,道。
“放/屁!”柯纪都要气笑了,“这一月半里你拉着我去邱府唱了一个月的堂会,吃了一个月的宴我重了多少你知道么!”
“我说你们邱家这夫人还真不好当啊,又是唱堂会,现在怎么的,拉一群丘八前面搁着唱了,”柯纪道,“唱什么唱?看猴儿呢!”
“届时你低下的兵一看,哎呦喂,这夫人不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么一大老爷们,你是不是才算满意了?”
“搞笑。”柯纪训起人来不带停,这么一下又觉着渴了,但方才杯子也摔了,只得挥手叫学徒端碗茶来吃。
柯纪在台上的确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可这一下台一卸妆,除却眼角眉梢那堪堪一丝半缕遮掩不住的秀气之外,余下的便是大把大把凌人的清冷孤傲,棱角分明。
那脾气吧,自然也是同长相差不了分毫,仿佛台上的娇媚柔弱与他都无半点干系了似的。
况且柯纪个子生得出挑,体态纤细却丝毫不柔弱,气力确实也过人,在满园儿或纤细或温润或娇媚或秀气的旦角儿里,柯老板独树一帜的,比那菜市场宰猪牛的屠夫还吓人几分。总之——同邱家夫人这名头一对上,哪哪儿都不对劲就是了。
邱悯归道:“小阿纪也是如花似玉的大老爷们儿啊。”
“……”柯纪默了半晌,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滚蛋!”
邱悯归早就习惯了柯纪的脾气,自然不会说滚蛋就滚蛋的,接了柯纪端着的茶碗,邱悯归手上用力一拉,就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吻了下去。
柯纪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姿势着实费力得很,邱悯归倒是有的是力气,又怕柯纪累着,便径自把茶碗忘后头一抛,空出手来搂住了柯纪的腰。
方才端茶那学徒接着了茶碗,很有眼力见地回避了邱悯归作案现场。
柯纪有点喘不过气,一只手攀上了邱悯归的脖子,另一只手探出去,捏着了邱悯归的耳朵。
半寸春光入怀。
陆丹本看得津津有味,周遭景色却忽然地又是一转,便撅着嘴冲着陈知南道:“你干什么啊!”
陈知南强颜欢笑地表示接下去内容少儿不宜。
“最后呢?”李重棺道,“答应了?”
柯纪颇坦诚地点了点头,道:“嗯。在床上。”
陈知南:“……”
陆丹笑道:“柯老板脾性还真是厉害,对邱悯归也不放过。”
柯纪眉头一抬,道:“自然。”
李重棺看到柯纪的眼眶有些发红。
柯纪却是转头看向了戏台子,道:“这是……我头一次见着邱老四那天。”
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人。
台上,一场《琵琶记》后,柯纪正在谢幕。
却传来一声粗吼。
陈知南循着声音一看,差点没吓得坐到地上。
那台下的观众老爷们,依旧是没有脸的,中当口还坐了一头黑黝黝的水牛,一双眼瞪得血红,穿得是锦缎衫子黑棉帽,脖子上的褶子跟重庆的山路似的一叠又一叠的。
旁边坐了一头穿着花哨的红狐狸。
多花哨呢陈知南没法形容,反正花哨程度甚之于陆丹,骚包程度甚之于李重棺。
呃,也不对,他们泉哥不骚包。
那水牛一开口,吐的却是人语,一嘴儿东北味儿,骂骂咧咧地要包柯纪去唱堂会。
按柯纪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去理的。幕谢完了,眼神也没给一个,转了个圈儿下了前台。
后台窜上来一个穿着蓝灰长衫的中年人,作了揖,陪着笑说道,这位先生,咱园里的堂会吧,得提前个把日子来帖子订的,多担待担待。
“我师父。”柯纪忽然道,“柯琬宁。”
柯纪忽然往前伸出手去,似乎是想同他打招呼,随后才想起来柯琬宁看不到他,颇好笑地收回了手,掩饰似的抖了抖袖子上的灰。
“那东西是原先东北的王大老爷,哎,小孩,你这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柯纪看着台下那二人,道,“他怎么长成了这个牛样儿。”
陈知南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的 ,他总是有些慌张。
“不就一个堂会嘛,几个戏子,摆什么谱呢。”那红狐狸摇了摇尾巴,半靠在王大老爷身上,娇媚地说道“别给脸不要脸。”
“爷家里有的是钱。”王大老爷把手上的玉扳指一摘,扣在了面前的桌上,“唱不了么?”
“那来陪一晚上也成……”
柯纪才从后台出来,登时脸色就变了。
台下的柯纪和台上的柯纪同时“呸”了一声,道:“你(他)也配!”
台下的柯纪扬了扬手,就想冲上去给他两个巴掌,嗤笑道:“还有的是钱,哎呦,我也有的是钱!”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哎呦喂——真是嚣张。”红狐狸眼睛一眨两眨,一转身,靠近王家老爷的怀里,扒着人家的衣服角儿,嗲声嗲气地说道。
柯琬宁见这人是冲着柯纪来的,忙上前几步,把柯纪护在了身后,回头使了个眼色,伙计们很快会意,好声好气地把其他看客都一一请了出去。
这出好戏的的确确是散场了,而大戏嘛,才算刚刚开始。
“几位见谅,规矩就是规矩,咱园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好坏了的。”柯琬宁笑着拱了拱手,“不如订下个周的?也不算晚,打个八折算作道个歉,莫气坏了身子。”
“别啊,”水牛骚了骚脖子,尾巴赶苍蝇似的一甩,对着柯纪眨了眨黑黝黝的眼睛,“择日不如撞日,柯老板若是今日没别的事情,那便就今晚了。”
“今晚兴致高。”
因着凡事都有柯琬宁和稀泥,再加上关家的家室背景,从小到大柯纪便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当下也是被王大老爷气的够呛,大喝道:“滚!”又抽了头上一枚簪,抛给一旁端茶倒水的伙计,道:“去请关爷过来。”
那簪子在空中转了几圈,掠过水牛头顶的时候,却被截住了。
水牛手一抬,那簪子咻地飞向柯纪,砸在了柯纪的右脚边断成了两截,削了木屑子,溅到了柯纪的裙角。
“……阁下这是何意?”柯纪面色不禁严肃起来,“在这巴山蜀水的地界,没哪个人不晓得我关家的名号。”
却见那水牛摸出两把刀来,锃地切下了一块桌角。楠木的桌角,巴掌大一块,足两寸后,落在地上一声闷响。
柯纪同柯琬宁当然都不缺这点银钱,不过柯琬宁年纪稍稍大了,到底是惜物的,哎呦哎呦得心疼坏了:“这位先生,有话咱好好说啊……唉!”
红狐狸在边上嘲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老爷大老远从东北过来,还没待熟稔,不晓得什么关家哪个爷的。”
“不过一介娈童,就不要攀什么高枝了,那关老爷哪里会真管这些闲事呢?”
柯纪登时火了,斥道:“放肆!”
水牛提了刀,便上前去,打算要动手了。
陈知南急了,眼光一闪,忽然瞧见那二楼的雅间里,居然还坐着人。
看来方才的骚乱并没有使这位客人主动离去,连伙计都劝不动他。
兴许是不敢劝呢。
那人穿了一身黄绿色的笔挺军装,端着茶,翘着腿垂着头坐着。
是邱悯归,就那么坐在那儿看着楼下这场闹剧,却又对此无动于衷。
陈知南冲上前去,猴子似的跳起来,落下,又挑起来,张牙舞爪地,好像一只拔地而起悬在半空的八爪鱼,对着二楼喊道:“邱师长!邱师长!”
“快别看了——下来啊!”
“邱——”
李重棺本想提醒陈知南喊了也没用,这些人都看不到他们。
结果邱悯归充耳不闻,王大老爷倒是忽然地动作一顿,竟然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