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药店——by陈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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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这时,长廊尽头传来一阵奇异的窸窣声响。李重棺往里面看了几眼,最终没有决定再往里走。
“你……遇到麻烦了?为何突然托梦?!”李重棺问道, “我早该劝你去投胎!”
当年袁天罡刚过, 袁渚白便没了人影,数年后与李重棺梦中再现, 李重棺才知袁渚白也已不在人世。
“我倒不急着再入轮回。”那时袁渚白在梦里对李重棺说,“我发现一些事情……我正在找师父。”
袁渚白的师父, 袁天罡。
“我想同他问些事情。”袁渚白说。
“你到哪里去找?”李重棺急道,“师父已走多年,师兄!你我同门,通阴阳道法,晓万物理道,怎如此想不开放不下!”
“小师弟,”袁渚白摇了摇头,苦笑道,“放得下的,便不是‘执念’了。我只去寻师父求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师兄想要的答案呢?”李重棺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会是师兄想要的答案的。”袁渚白只道。
这是李重棺第二次梦见袁渚白,已是在李淳风离去多年后,朝代几迭,唐宋皆过,朱重八方才坐稳了江山。他对着呜呜呼风的长廊,和瘫倒在地不知何物的“袁渚白”,满脸茫然地自说自话:“师兄!你找到答案了么?”
“我今日发生一些事情……你可曾寻见大师父,”李重棺犹豫道,“又可曾遇见过二师父?我不太确定,我是说,二师父他……可能,尚在黄泉……”
没有人说话,漆黑的长廊里吹来阴冷的风,吹得李重棺一个冷颤。
“师兄。”李重棺道,“你几百年未曾寻我了。”
“我偶尔也盼着有人可以说说话……师父师兄弟们从前总道我淘气。”李重棺慢慢地靠着廊壁坐下来,他并不怕地上那面东西,反倒因为生着袁渚白的脸,有几分熟悉,“我也只能同你们淘气了。”
“师父走后,我第一次离了人出远门,那时候看上去还是个小孩……我不大习惯,也没经验,”李重棺笑道,“寻了个小村子多呆了些时日……八九年吧。”
“那处儿的吃食味道极好,鸟雀叫唤也好听,天天见得到日头,风不紧雨不疾,可舒坦。”李重棺道,“我才没忍住留久了些……直到有一日清晨,鸟雀不叫唤了,换了一大群男女老少,围在我的草棚外头叽叽喳喳的吵。我一出门,就被泼了一身的泔水。”
“才晓得他们一直当我是个怪物——七八年不曾长大的怪物。”李重棺声音小了些许,咕咕哝哝道,“村口刘家的媳妇刚生的大胖小子染了怪病走了,兴许是觉着我招致的祸患,大清早便来赶我。”
“关我什么事?”李重棺悠悠道。
“我于是才知道不能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这会有点麻烦,”李重棺道,“我也会有朋友,几年之后就不敢再见。偶尔也会羡慕一下人家有发小啊姊妹亲眷什么的……我的亲眷会死,兄弟也会死,然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却是不会死的。”
“师父走后,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不为人所知地活着。”
“但陆陈几家啊也时常照拂我,”李重棺道,“不过他们一代一代的当家人名字记起来麻烦的很罢了。”
李重棺没话可讲了,他盘起腿,已经逐渐适应长廊尽头吹来的阴湿的微风,甚至动了几分心思,在这漫长的梦里往前去稍微探一探也无妨的。
“师兄。”过了很久一会儿,李重棺又开口,“我很想你。”
周围泛起了夺目的眩光,房梁由一角开始,缓缓碎成了半空中不可捉摸的晶莹。
梦境开始消散。
李重棺并不慌张,他明白自己要醒了,只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地上的袁渚白。
“师兄……”李重棺轻叹一声准备站起,“你若有难,可……来寻我。”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来黄泉寻我。”无光的长廊里,最后一瞬间,忽然响起这么一声。
声音不大,有些沙哑,但李重棺听得出,是袁渚白是声音。
“来黄泉……”
下一秒,李重棺躺在床上,蓦然睁眼,几乎是整个人弹了起来。
去……黄泉?!
他到哪里去寻黄泉?
李重棺呆愣了半天,当下便着手收拾细软,准备往霁云观一趟。陈家掌霁云观多年,道法精深,想必对此当有些许了解,没准能摸出条门路来。
然而,李重棺方到霁云观,便被时任女天师陈起羽拒绝了。
“大人。”陈起羽的声音很有疏离感,她摇摇头,淡淡道,“恕霁云观不敢帮这个忙。”
“黄泉与人世间确有通途,但万年之前天地初开,四境不稳,妖鬼肆虐。”
“那时便有魔么?”李重棺道。
陈起羽摇头:“魔与神同生,妖为恶念,精怪起于物,鬼生于亡者。这世间万物本是同源,为何没有?”
“人间生灵涂炭,后才有大能者施法立门筑壁,隔开阴曹地府与凡尘人间。”陈起羽道,“然万年来,阴府之门渐松,不再只于中元打开,平日里亦时有鬼怪潜入人间……现今霁云观与其他修士尚能控制,但贫道担心,或百年或千年,此门终将崩溃。”
“不是霁云观与陈家不愿帮这个忙。”陈起羽道,“强开黄泉,阴鬼涌入人间事小,黄泉之门可能再也无法合上。”
“霁云观与陈家,不愿冒这个险。”
李重棺也不多求,明白此事已无望,只得返回先前居所。
那几夜他又时常梦到袁渚白,却不是托梦,只是袁渚白一个人落魄的站在一处等他,嘴里反复地重复着“黄泉”“黄泉”。
李重棺着实担心袁渚白在那边过得很不好,又责他不愿入轮回,那段时日里成日烧纸钱,还不过瘾,往往是左手捻几个纸元宝,右手抓厚厚一打信纸一张一张往里头丢。
那信纸里洋洋洒洒对袁渚白又是劝又是骂,“师兄师兄”个没完,婆婆妈妈得颇不像李重棺的手笔。
想来只有在真正在乎的人身前,才偶尔能自在地表露出几分放肆的自己来。
李重棺不知道袁渚白是不是收到了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袁渚白有没有听进他信里的劝重入轮回,只是时常想到点什么东西就急急忙忙烧给他去,连街头
巷尾的烂俗话本都觉着他的师兄应该读上那么几页全当娱乐。
一个月过去了,李重棺却从没等来回音过。
李重棺刚开始设想过袁渚白若投了胎,他可去帮扶帮扶,可他拟过的多少个卦里也没算出袁渚白的去向,只得把这一妄想压进心底里去。
一个月后,李重棺寻到了一个偏法,据说是能打开大阵,进入黄泉。
李重棺打算试试。
李重棺作为“戚夫人”应召前去汉高祖刘邦的书房中随侍。李重棺在面上围了片纱,稍稍掩了表情,生怕刘邦瞧他有些不对。
此番是汉十二年……离吕娥姁设局太子设宴只剩一月,那么刘邦应已平英布叛乱,刚回不久,身体羸虚。
一个月……商山四皓早已同吕娥姁绑在了一条绳上,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若让吕娥姁成功临朝称制,那他戚夫人“人彘”一劫怕是怎么都躲不过了。
也不知道吕娥姁化出的这个幻境会对现实有什么影响,该死。
还有什么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刘邦废长立幼?!
李重棺脑子转得飞快,但他还未尝够宫中冷暖就已早早“死”在了史书中,就跟着袁天罡李淳风过完了短短一段算得上无忧无虑的童年,而后随经了千百年事故人情,但哪还有机会同宫中一个个老狐狸精过招切磋?
“按理说我当千年不死万年不腐,”李重棺想道,“但吕娥姁身边伴过真龙,有紫薇帝星的护佑,一切都未可知。”
这时候着实是有几分记恨司马迁,帝王本纪这千古一器的法器,偏偏把吕娥姁记了进去,虽说单论功绩而言吕娥姁的的确确不比任何人差,可就现实情况而言,李重棺实在没办法客观公正地评价吕娥姁其人。
毕竟搞不好小命就撂在人家这儿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许久不见的更新,在这里真诚地向大家伙道歉了【鞠躬】
还有一个多月结束最后一场高考之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写自己的故事啦!
前面一章有宝宝说没看懂,估计是我没写好少了点东西之后会完善一下下就不会看不懂了!
真的真的肥肠肥肠抱歉,对不起追文的大家也对不起泉哥好惨一泉哥我永远爱你
因为学业的缘故,主要还是自己的原因没有办法很好的管理时间,导致了时常断更的情况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mua
比心
第37章 人彘 五
李重棺皱起眉, 风起, 拂过轻薄的纱, 在脸上留下细密的触感。大殿门口,侍卫行过礼后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腰间配着纹路精细的长刀,刀鞘上雕着凶神恶煞的走兽,流光再其上暗暗地一闪, 又隐没不见。
李重棺顿时心头一动。
有了!
另一头,陈知南接了芸秋递来的地图,还未出门便被难住。制符画符要用的朱墨黄纸,在这幻境里他可是一样没有。从刘邦那里搞来御笔批文用的朱墨怕是有点难度, 陈知南心思一转, 又回头去唤芸秋:“夫人叫我来取先前御赐的驻颜丹丸,给薄姬送一方去。”
芸秋愣了一下:“驻颜... ...丹丸?陛下曾请来仙道为夫人亲手炼过一炉‘十色万香膏’,夫人可是要取这个?”
“对。”陈知南点点头,“便是此物。”
芸秋引着陈知南往内走去,倒是不疑有他,只细声提道:“如此珍奇之物, 夫人怎要许给薄姬?从前也不记得夫人与薄姬有如何交集... ...”
陈知南信口胡编道:“薄姬亲弟替夫人的外戚谋了一桩好差事, 夫人想着同为姐妹,平日里总要相互照拂些才好。”
“这照拂未免也太贵重了, ”芸秋从暗格里取出一枚方盒,小心翼翼地置在桌上, “喏。”
陈知南看也不看,整盒抄走,心想横竖这幻境里头物什也当不得真。他到戚夫人案下取一张黄纸,叠几叠整齐撕成适当大小。然后取出那“十色万香膏”,同烟墨搅在一起混匀,随后便取笔沾了,点灵制符一气呵成。
他将那符横空一挥,夹在指尖,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内侍,对陈知南视而不见,只莫名其妙地看着暗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叹了口气开始收拾。
陈知南大口气也不敢出,看来这“十色万香膏”里头还真有点丹砂的成分在,这符有效——就是画符用的朱墨纯度不行,想来效力也比平时差了一大截。他不敢再多停留,生怕被内侍发现此处不对,踮着脚匆匆溜出了戚夫人的寝宫。
陈知南循着地图,往吕娥姁的宫里赶。
消失太久定会引人怀疑,陈知南加快了脚步,一步踏上走道边的花坛,横跨过去,结果古时女子着的衣裳颇不方便,把那坛里栽的花草狠狠一勾,险些把脆弱的衣服料子给扯破了。路过的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花坛里那些金贵的花叶莫名其妙地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又神奇地扭曲回去。侍卫手里的长刀险些“哐当”掉在地上,他掐掐自己的左脸,又掐掐自己的右脸,他是在做梦吗?怎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
陈知南的腿方才在那破草丛里刮到了,他险些痛呼出声,跳下花坛掀裙一看,是流了血,但还无大碍,又紧赶着抬腿走了。
吕娥姁宫里的门自是关着的,陈知南总不能甩一道符下去把这门给炸了,只得在门口一直站着,好不容易见着个人来见吕雉,才跟着偷偷溜进。
“太子殿下到——”侧旁的太监唱喏道。
陈知南一惊,来见吕雉这人竟是当朝太子——刘邦嫡长子刘盈,未来的汉惠帝。
如此正好,且看看刘盈与他母亲究竟有什么筹划。
陈知南远远地跟在刘盈后面,一扇又一扇门被拉开,整个大殿阴暗而空旷,远处忽然亮起一盏摇曳飘忽的烛火,侍从像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的四下散开,很快此处只余下两人——三人。
吕雉端坐在塌前,身前是一方矮案,没有女子用的水粉胭脂步摇珠翠,是满案书卷,砚边摊着几张信纸,墨迹未干,尚晕着微微的香气。
刘盈向吕雉行礼,吕雉点了点头,招手叫他过来。
陈知南夹着符,屏息凝神,藏在一只龙凤纹黑瓷五联罐后头,很没形象地双手扶膝两腿张开半蹲在地,探出头去小心翼翼地瞅吕雉和刘盈。
其姿态仿佛一只动作扭曲的大鹅。
到底是吕雉造出来的幻境,陈知南看着吕雉头顶冒出的几缕黑气,愈发小心谨慎了起来。
在这幻境里,别“人”看不到陈知南,并不意味着吕娥姁看不到。这符对吕雉有无作用还是未知数,陈知南不想冒这个险,蹲得愈发低矮了,把整个人藏进了五联罐和它巨大的斜斜的阴影里。
吕雉似乎并没有看到陈知南,她随手将书卷理了理整齐,又把刚写好的信扬起来抖了抖,仔细叠好,交给刘盈。
“此信快马加鞭送去南山四皓。”吕雉道,“接人的车马随后跟上,只剩月余,可以将他们请来了。”
刘盈应了句“是”。
“这是我们最后的砝码,”吕雉深深地看了一眼,却不是望向刘盈,“没有人可以从你手中夺走太子之位。”
陈知南险些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幸好并没有。
吕雉又开始向刘盈叮嘱各项次要事宜。
陈知南细细听了一会儿,似乎并无大用,又着实担心被吕雉看到,想来还是谨慎些好,于是稍稍站起,缓步后退,然后脚底抹油似的离开了。
却没有看到吕雉眼底若有所思的光。
他飞也似地往回跑,正在那门口撞上戚夫人——李重棺。众目睽睽之下,陈知南假装没有看到李重棺眼里的戏谑,一脸淡定地屈膝,行礼,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