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为上番外篇——by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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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珒若有所想,下意识的说:“若有下次,我还会这么做。”
箫声骤停,江暮雨看向身旁打坐的白珒,拿着玉箫在他脑袋上重重砸了下,厉声道:“让你别胡思乱想,入定了还不老实,把脑袋放空!”
白珒倒吸一口冷气,游走在四肢百骸的真气溃散,整个身体酥酥麻麻,几处大穴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他忙重新调息,亡羊补牢,冒着被狂扁的风险将自己不吐不快的后半句话补上:“我早晚要宰了公孙寻!”
不出所料,脑袋又挨了一下。
小时候被师父的扇子打,长大了被师兄的玉箫揍,白珒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削成白痴,虽然他本身也不聪明。
江暮雨:“别打坐了,看着我。”
白珒微愣,睁开眼睛准备接受师兄的教育,却发现江暮雨是站着的,他逆光而立,白珒看不清他的脸色,唯有那双潋滟的眼眸,流丽如星,却透着森冷寒芒。
白珒心道:完了,惹火了。
江暮雨的神色冰冷,可他的语气却平易近人的很:“你想杀公孙寻?”
白珒平心而论,隐去他眼底的戾光:“他伤了你。”
江暮雨的声音冷了几分:“现在的你还杀不了他。”
白珒语带讥嘲:“再给我两年,或者五年……反正只要我不死,早晚能宰了他。”
“白玉明。”
白珒仰头看向江暮雨,视线随着江暮雨蹲下而下移。
江暮雨平视着他,逆光中,他的眸色越发幽沉深邃:“你对鬼道有何看法?”
白珒垂目沉思片刻,“师兄要听真话么?”
“嗯。”
白珒目光沉静,流淌着一抹无奈:“正与邪,好与坏,从来不能一概而论,仙道是正,鬼道是邪,可天道既然允许了鬼修和魔修存活于世,便有其道理和论法,鬼道多自由,仙道多拘束,前者恶名昭彰,后者芳名永存,修什么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修道的人,走仙道的并非全是正人君子,走鬼道的也并非全是衣冠禽兽,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江暮雨:“你认为鬼修魔修和仙修剑修并无区别?”
“没有没有。”白珒忙辩解说,“人一旦入鬼道,身心魂灵皆受污浊,这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的,杀人如芥,丧尽天良,世间恶毒之事做遍,害人害己,怎能和仙道相提并论?仙道中并非全是圣者,像何清弦那类鱼目混珠的人很多很多,但鬼道中绝不会有贤者,大家一个比一个黑,一个比一个很,倒是比鱼龙混杂的仙道干净多了。”
江暮雨听着白珒云里雾里的长篇大论,声音冷而轻润:“若让你选,你选仙道还是鬼道?”
“那当然是仙道了。”白珒回答的直截了当,想也不想,“谁愿意去做人人喊打的魔修啊,对吧?”
江暮雨面色波澜不惊,就连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平静的叫听者心里七上八下:“你对鬼道了解甚深,为的什么?”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白珒瞬间卡了壳,但他很快就想到应对措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熟读鬼道典籍,当然是为了修仙界除魔卫道,捍卫正义之风啊。”
白珒装傻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暮雨感觉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没发生的事情瞎担心什么?并非公孙寻的话触动他,他也并非听风就是雨,而是隐约觉得白珒固执己见,有时候坚韧倔强过了头,认死理,偏执,顽劣乖戾,这样的个性容易在极端的情况下走歪路,且一走到底不回头那种。
江暮雨隐隐担心着,可仔细想来,不免觉得自己无端猜忌同门师弟太过无理取闹了,好端端的,凭什么认为人家一定要和鬼道有牵扯?凭什么认为人家要剑走极端,拐上岔路?就凭一个小小的猜测怀疑他人?
江暮雨自嘲了一番,就算白珒未来真的走了弯路,他会在背后拽住白珒,及时悬崖勒马。
做师兄的本该护佑师弟,若白珒做错了事,走错了路,那只能怪自己疏于管教,怪自己没有以身作则。
“师兄放心。”白珒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我不会学坏的。”
白珒的笑颜如玉,耀眼的光辉四射,江暮雨好似被烫到一般,匆匆躲开他焦灼炽热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了,依稀感觉脸上有点发热。
白珒自顾自的补充道:“就算学坏了也不是师兄的错。”
江暮雨的心微颤,愣是没敢回头看白珒,他草草收拾好自己乱作一团的神色,重新摆出那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面色,站起身道:“你若学坏,我便亲自清理门户。”
这话在外人听来不免要感叹江掌门大公无私了,可白珒听在心里除了酸涩以外,还有对自己的恨,以及对江暮雨的怨,若上辈子他能做的比说的好听,或许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62章 害羞
回到天琼派, 罗薇阵早在上官轻舞的攻破下全面崩塌,南过和黄芩躲在局外,安然无恙,浑天绫愣是将那个挑衅自己的归一堂行者追杀到了蓬莱周边,直到那行者求爷爷告奶奶的好顿赔礼道歉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罢休。
江暮雨身上血迹斑斑看着挺吓人,但其实都是皮外伤, 稍作处理便不碍事, 因为是灵武所伤,所以愈合的慢, 轻微内伤也不打紧。
要说明伤暗伤严重者还是跟公孙寻血拼的白珒, 不过他皮糙肉厚的, 再加上治疗系灵武的安抚,除了遭点罪以外,没有性命危险。
公孙寻只是来溜达溜达的,并没有杀死唐奚以证大道的意思, 想起美人榜那庄子事, 虽然心里不爽,但眼下确实没有杀江暮雨的机会,只好不情不愿的和庄引撤了。
逍遥庄之乱,血色婚礼, 就此落幕。
柳酔云是三天后醒的, 中了傀儡咒的她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的记忆还停留在成亲之日的清晨,她急着寻找佟少庄主, 在偌大的天琼派找了一遍又一遍,周围人都相约好了将事情的真相隐瞒下来,众口一词的说逍遥庄悔婚,佟少庄主走了。
当然这种借口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逍遥庄被庄引灭门之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北境,不到三天,整个修仙界通传,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凌霄阁那边立即着手记入史册。
熟知真相的柳酔云哭着跑到晴岚长老膝前问佟少爷的死因,晴岚只说人是被庄引杀死的,可柳酔云何等聪明,纸永远包不住火,就算天琼派上下万众一心绝口不提事情真相,但出到外面,人人口口相传佟少庄主是被新娘子一招毙命的,柳酔云难以置信,不愿接受惨痛事实的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七天七夜不见人。
等到第八天晴岚长老破门而入之时发现,柳酔云自杀了。
门中弟子成婚,本是天琼的一大喜事,短短七天就演变成了白事,晴岚长老痛失爱徒,发誓要将公孙寻和庄引碎尸万段为徒儿报仇雪恨。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吴大有跪在灵堂前,哭了一夜的他眼圈红肿,声音沙哑,“佟小姐寿宴的变故是佟尔一手策划的,不巧被扶瑶撞破,他临时找庄引当做替罪羔羊,无辜的庄引被他逐出师门,废去修为,被修仙同道人人喊打,难怪他入魔后要回来报复……可是,酔云是无辜的。”
被吴大有追问告知佟尔真相的南过默默点头。
吴大有心灰意冷:“她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让她亲手杀死自己深爱的丈夫,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那个……”南过嘴笨的说,“吴公子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了。”
江暮雨等人在天琼修养数日,待到柳酔云丧殡一过,浑天绫三兄弟和觉空大师一道去了北境,完成风火轮看焰熊的夙愿,唐奚和公孙寻混战过后,闭关了几天疗伤。
“此一别,等江掌门弱冠之日再见了。”水蓉说,“到时我派门主以及我师叔都会去的,扶瑶这几年名望越来越高,你和白玉明又在天琼大显身手,修仙界无论好事坏事都能传千里,或许现在你们的名字就在凌霄阁传来传去的呢!弱冠之日想必会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够你们忙活的了。”
江暮雨“小小冠礼,不值一提,身在修仙界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礼数。”
“对于修士来说,百年如一日,弱冠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水蓉笑的温婉明艳,她似是想到什么,双颊间蒙上一层淡淡的润红,很快就被她隐去,只随意问道,“凤言小友最近可安好?”
黄芩抢答道:“好着呢好着呢,他最近一直在闭关,掌门弱冠之前铁定能出来。”
水蓉轻点头,看向江暮雨和白珒,说:“上官轻舞回了焚幽谷,关于傀儡一事还需慎重,你们多加小心。”
水蓉御风离开,江暮雨等人晌午时分出发,蓬莱距离昆仑路途甚远,一行人也不着忙赶路,日落西山,便在荒郊野外歇息一晚。
白珒捡了些干柴,南过挽起裤脚下河里捞鱼,这玩意看着好抓,但浑身滑腻,刚碰到鱼鳞就脱手,南过忙活了老半天也没抓到一条,他也不气馁,将本就不深的小河祸害个遍,勉强抓到一条半尺长的小鱼,乐颠颠的跟白珒好阵邀功。
白珒赏赐他一个白眼儿:“就算是凡人捞鱼也得拿个鱼叉吧,更何况你是修行五年的修士?”
南过折腾一身汗,有模有样的清清嗓子道:“师父说了,捞鱼也是一种修行,特别锻炼人的反应能力和耐力,二师兄要不要下来试试?”
“不要。”白珒懒洋洋的倒在土坡上,“我又不爱吃鱼。”
“大师兄喜欢吃啊,就当是为了大师兄捞呗。”南过只随口一说,并不当真的,也没指望白珒能有啥反应,结果他刚转身看向岸上,人没了,再一回头,二师兄挽着袖筒气势汹汹的在河里一通搅和,干劲十足的抓鱼。
南过:“……”
夜色如黛,惠风抚柳,炎热夏日泡在水中格外清凉,白珒抱着将这条河里的鱼全部捞干的决心百战不殆,南过抓了几条累的筋疲力尽,趟着水走上岸歇息,枯坐着看了一会儿白珒,忍不住问道:“在杭州那碗凤骨翡翠粥是你做的,为何不告诉大师兄啊?”
白珒刚捞上一条扑腾乱翻的胖头鱼,听了南过这话,手一滑,鱼落水,当场喷了白珒满脸花。
白珒顾不得浑身湿透的狼狈相,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南过头回看见二师兄这么惊讶的模样,小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坏坏一笑:“水蓉前辈说那家酒楼有个价格不菲的招牌菜,名叫凤骨翡翠粥,我当是云梦都的厨子被挖墙脚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凤骨翡翠粥太好吃了,我就特意去后厨问能不能给我做一碗,结果人家说了,那是有位姓白的仙君借伙房特意给他师兄做的,根本不是本店的招牌菜。”
白珒皮笑肉不笑,莫名有种看小皇书被当众抓包的羞耻感。
“二师兄干嘛要店家撒谎骗大师兄呢?”南过拄着腮帮子,不解问。
白珒瞥他一眼,猫腰捞鱼,一边说:“我要说那是我特意做的,你大师兄还会吃么?”
南过懵了,坐直身子问:“干嘛不吃?你又没下毒。”
“这就表示你一点都不了解他。”白珒急喘口气,盯紧河里胖鱼,准确出击,“他那个人别扭得很,比起孤独,他更害怕别人对他好,简单来说,你做了一盘金丝蛋卷端上桌,大家都吃,他喜欢他也会夹,但是你若告诉他,“这盘金丝蛋卷是我特意做给你的”,你猜他会怎么样?”
南过头脑简单凭本性回答:“吃啊!特意给自己做的,当然要吃个精光以回报对方的关爱。”
白珒干笑两声,“错了,咱家掌门师兄肯定会落荒而逃。”
“为什么?”南过难以理解,闷头思索片刻,好像真是那么回事,“被人关心被人爱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为什么要躲着?”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偏偏他不正常。”白珒看着手中翻腾的鱼,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将那濒死的小鱼放回河里,“你大师兄面冷心热,谁对他好一点他就感动的不行,对他越好的人他越恐惧。”
“这算什么毛病?”南过觉得自己智商不够了。
白珒轻笑道:“你不受这个世界欢迎,身边对你好的人屈指可数,有一天,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相继离开,你还敢爱人吗?”
南过:“我……”
“父母,亲人,还有师父,都是这样……”白珒望向浩瀚苍穹,双手在河水中泡的冰凉。
南过双手抱膝,目光炯炯的望着白珒:“可是,咱们不会离开啊!”
白珒的心一颤。
不会离开吗?
错了!
前世的南过惨死,他离开了。
前世的自己入魔,也离开了。
“二师兄?怎么了吗?”
白珒低垂着头,暗光中,他勉强扯出一道痛苦至极的笑:“没怎么,你说得对,今生的我们不会离开,他所珍惜的东西我都会守护好,包括他,谁也不能动他,谁也不能……”
“什么啊?”南过听不懂白珒这神神叨叨的话,而且看二师兄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肯定不会为他解释,索性低头叹气,自顾自的说,“二师兄对大师兄的好,如果不让大师兄知道的话,那岂不是没有意义了?”
白珒沉淀的眸光忽然一亮,仿佛游走在九天神外的魂魄终于归位似的,他看着南过,墨玉色的双眸盛着暖和的柔光:“我对他好又不是为了得到回报,我愿意对他好,哪怕他视而不见,只要他开心舒适就足够了,这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