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一级保护咸鱼/废物——by醉饮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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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青年被微微使劲的力道顶得往后仰了仰头,在顾杨冷冰冰地注视下,脸上轻松无辜的笑意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仰头看着顾杨,吐出口气,轻声说道:“您真是变了许多。”
顾杨想了想,没有否认。
人活这么多年哪能一点不变呢。
只是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跟这小鬼有过什么渊源,甚至于能让对方说出这种仿佛与他相熟的话来。
顾杨每天要接收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
他时不时的还要前往医疗部门进行脑域刺激,以确保他对虚幻梦境的记忆力,有很多不算特别重要的记忆就会在刺激下被梦境的记忆覆盖,变得不那么容易回忆起来。
“我对你倒是没什么印象,小鬼。”
顾杨漫不经心地说着,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要扯开话题,你的天赋,解释一下。”
谢凌秋轻轻哎了一声:“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我倒数三秒。”顾杨端着武器的手稳稳地,“三……”
“就是普通的操纵影子而已!”金发青年麻溜的给出了答案,“用来收集情报很好用哦!”
顾杨丝毫不为所动。
真要是情报收集方面的天赋,这小鬼最后一次任务就不会是以那样丑陋的笔调收场了。
“二。”
谢凌秋张了张嘴:“……”
“一。”
“是吞噬。”
顾杨准备扣下扳机的动作停下来,冷淡的端详了对方许久,终于放过了谢凌秋的脑袋,慢吞吞的将手里的武器插回了腰间。
谢凌秋长出口气,观察着似乎解除了备战状态的顾杨,也跟着放下了举起来的双手,捧着药杯,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杨。
“您真的会开枪吗?”他问。
“会。”
顾杨回答得相当干脆。
只不过你今天肯定不会死在这里,他想道。
前夜里的梦还没有发生,谢凌秋至少是能够活到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的。
谢凌秋心里并不信顾杨会开枪。
但他嘴上还是拖长了音调:“哎,好无情啊。”
顾杨扯了扯衬衫的下摆,将腰上绑着的装武器的革带遮住,抬眼看向坐在一边的谢凌秋。
片刻,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命令道:“关于你的天赋,写个详细报告交上来,少校。”
谢凌秋下意识地敬了个礼:“是,中将!”
“还有。”顾杨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药杯,“喝掉,不许倒。”
谢凌秋一顿,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
“很苦的啊。”他小声抱怨。
“……”
因为药苦就偷偷倒掉,你是还没毕业的小学生吗?
顾杨无语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想起老夫人之前给他的那颗薄荷糖已经被他吃掉了,于是微微停顿了一瞬,转头走进了住院部里。
谢凌秋看着顾杨趿拉着拖鞋,显出几分颓丧意味的背影,先前面对顾杨时那副活泼轻松的面孔一点点的被收敛起来。
他的目光跟随着顾杨的身影,一直到对方消失不见,而后他收回视线,看向了手里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杯。
要说谢凌秋最开始对于顾杨这个人的了解,那是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了。
早到他在实验室,还是作为一张刚刚被创造出来的白纸被管教员教导的时候,就曾经看过顾杨升任少将时的采访。
那时顾杨面对无数将希望与未来寄托在他身上的民众,自信骄傲又极尽绚烂。
他说:“我毕生所求,便是作为一个战士,一个英雄,保家卫国,开疆拓土,以身为剑盾,为帝国子民流尽最后一滴血!”
年轻有为的少将军装笔挺,佩戴着诸多代表着荣誉的勋章,意气风发,目光灼灼,像是一团冉冉升起金光万丈的旭日,刺目耀眼,却又令万千人趋之若鹜。
那是他最初对于“成为人”这一概念所心生的憧憬。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那点划破黑暗的光亮依旧是谢凌秋跌跌撞撞的攻克了“如何成为人”这一课题的起点。
他也曾经跟顾杨有过非常短暂的接触。
那时的顾杨刚成为中将不久,并不是现在所见的这般模样。
谢凌秋旋转着手里的药杯,被傍晚吹拂的风扯回了现实之中。
他闻见草木的芬芳与他所喜欢的蜂蜜的甜味,还有从手中药杯里散发出来的,令他避之不及的苦涩。
谢凌秋的脸又皱了起来。
不想喝。
但是顾杨让他喝掉。
谢凌秋心里天人交战。
虽然总是被评价为幼稚,但谢凌秋并不喜欢苦味。
更广泛一点的来讲,他并不喜欢医院四处漂浮着的像极了研究室的气味,药品的苦味就更加令他不想触碰了。
还不如一针打下来,谢凌秋皱着一张脸把要被贴近了嘴唇,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边缘,浑身一个哆嗦,抬头四顾,脚底下的阴影张开,当下就准备把这杯药剂倒进他无所不吞的影子里毁尸灭迹。
结果药水刚滚出去一滴,他就瞥见顾杨拎着个袋子,从住院部里走了出来。
谢凌秋缩回了手,对顾杨露出了如先前一般无二的甜腻笑意。
顾杨走到他身边,把袋子扔给了他。
“什么?”
谢凌秋接住袋子,低头看了看,发现袋子里满满当当的装着各式各样的糖果,硬糖软糖甚至还有甜味剂。
“喝药,喝完吃糖。”顾杨说道。
“……”谢凌秋抬头看他,呆怔片刻,攥紧了手里装满了糖的袋子。
然后在顾杨的注视下,一口闷掉了药杯里的药,拆了一包水果硬糖,塞了一颗到嘴里,乖巧的眯起眼来,对站在他面前的顾杨摇起了尾巴。
顾杨看他喝完了药,又指了指他之前扔到椅子上的档案袋:“你的新档案,我先走了。”
谢凌秋一顿,含着糖模糊不清地说道:“哎?这就走了?”
顾杨露出了一个“不然呢”的疑惑神情。
“顾中将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谢凌秋放下手里的袋子。
他抄着那一口软绵绵的音调,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我以前待的研究所,我在入伍之前的情况,我以前的一些经历……如果是您的话,我都会说实话哦。”
放屁。
顾杨想。
这小崽子十分钟之前还在骗他天赋的事。
再说了,这些是情报部门的工作。
顾杨才懒得帮情报部门搞这些七七八八的工作,繁琐又磨叽。
“没兴趣。”顾杨无情回应,转身走人。
“可我有问题想要问您。”
谢凌秋坐在原地没动,他咬碎了嘴里的果糖,注视着顾杨背影的蓝眼睛因为笑意而微微眯着,让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
他问道:“十八年前,您为什么会选择上报您的天赋呢?反正查不出来,像我这样隐瞒下来也无所谓吧?”
顾杨脚步一顿。
“我记得您说过,您的梦想是作为一个战士,成为疆场上的英雄,这一点您明明完成得很好。”
谢凌秋的声音极轻:“您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前线,退居后方呢?”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询问过顾杨这样的问题了。
这种问题顾杨是有着一套非常官方的回答的。
比如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因为天赋的特殊性,为了配合帝国对天赋方面的科学研究等等等等。
但只有顾杨自己知道,这都是屁话。
他偶尔能听到自己沉寂许久的热血骤然躁动,偶尔也会想起被他自己埋藏在层层梦境记忆之下的不甘和懊悔。
顾杨认为自己并没有回答谢凌秋问题的必要。
但他觉得有点烦躁。
还觉得这小鬼有点讨嫌。
他转头看了一眼谢凌秋,在对方的注视下,启唇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作者有话要说:中将好A啊wsl
第五章
顾杨没有别的意思。
他就是非常单纯的觉得这小鬼有点讨人嫌。
他扔下那个被他四个字说愣住的谢凌秋,转头走人。
往后他还要跟这小鬼相处三个月,顾杨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这小鬼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随便讲。
这小鬼看着鬼精鬼精的,肯定不会再蹦跶第二次。
除非他的爱好是在别人的雷区上跳芭蕾——就算是这个爱好也没关系。
大不了反悔,把他扔出去,让老师自己带。
顾杨这么想着,顺手给勤务兵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到家里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被中将无情呲了一句脏话的谢凌秋木愣愣的看着顾杨往停车场去的背影,半晌,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凶”。
明明所有人都说顾杨中将特别好说话,怎么对他这么凶。
谢凌秋坐在椅子上,吹着傍晚的凉风,认真检讨了一下自己,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浸出嫣红血色的绷带,拿了档案袋和那一袋子糖果,起身走进了住院部里,去找护士小姐换绷带。
果然这个问题问得还不是时候。
谢凌秋想着,拆了颗薄荷糖,塞进嘴里。
沁凉的薄荷味道在嘴里炸开,像极了顾杨身上难以洗掉的薄荷烟味。
这类对人体无害却可以刺激神经中枢的新型植物香烟,在压力巨大的前线军士们之中特别受欢迎。
谢凌秋同样。
只是比起薄荷的刺激,他更喜欢那些绵软甜腻的味道。
谢凌秋在住院部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好几圈才找到了护士小姐,面对暴怒的医疗人员,轻轻舔着给他的舌尖带来细微刺痛的薄荷糖,绵软而拖沓地表示敷衍:“是我错了嘛——”
下次我还敢。
……
顾杨坐进车里,从裤兜里摸出烟来,点燃,叼上,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
“回家。”
“好的,中将。”
AI平稳的发动了车子,进入了前往保密住宅区的车道。
顾杨透过前窗看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没有光污染的郊区夜幕之上,逐渐可以看到一条清晰的星河。
顾杨靠在椅子上,看着天空发着呆。
与蒙雷帝星的紫色天空不同,记忆里作为驻地的边境星,白昼时永远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土黄色。
不过白天天色差异那么大,一到晚上倒都是一个德行。
黑夜,星河,还有频繁往来的巡逻舰闪烁着指示灯迅速擦过天际,像极了流星。
顾杨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目光擦过控制台上镶嵌着的相片。
那是他升入将级,作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出席典礼时,被无聊的谢与元帅抓拍到的。
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顾杨看了那张照片好一会儿,最终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结果又看到了旁边座位上放着的谢凌秋的情报。
“……”
臭小鬼。
顾杨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也不管踩到他的是谁,反手就要挠花对方的脸。
大概是的确有很久很久没人当着他的面问过他那个问题了。
明明以前面对媒体时,那些更为辛辣偏激的提问也未曾让他恼怒过。
——为什么您身为从未有过败绩的军神会选择退居后方?
——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因为天赋的特殊性、为了配合帝国对天赋方面的科学研究……
都是放屁。
他并没有伟大到把全人类都划进他的保护范围里。
他想要护持着的,有且仅有蒙雷帝国的人民罢了。
顾杨在发现自己的梦境会成为现实的时候,不是没有选择隐瞒的。
实际上,他隐瞒了自己的天赋长达六年的时间。
预知梦并不经常发生,那六年里,顾杨记录梦境内容的笔记本上,也只有八十多个梦境而已。
那些梦境很遥远,背景和地点五花八门,好的事情和不好的事情对半开。
前线是非常忙碌的,通常,顾杨做好记录都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后知后觉的去查询自己的梦境在什么时候又一次变成了现实。
一切本该如此平缓又忙碌的继续下去。
但让顾杨动摇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在一次与星盗的遭遇战结束之后。
顾杨梦见有一支收尾的部队遭遇了敌方自杀式袭击,属于他的队伍被要求前往救援。
那时他受着伤处在昏迷之中,于是雷矛——也就是他亲手组建起来的那支突击战队,由顾杨当时的副手带领,前往了战场。
但结果非常惨烈。
雷矛的舰队在支援中途遭遇敌方援军的埋伏,双方战至最终,两败俱伤,几乎同归于尽。
雷矛军士十不存一。
顾杨醒过来,第一次尝试去改变自己的梦境。
他认为自己预知的只是一种可能性,应当是可以改变的。
但现实告诉他,他梦境所看到的,是最终已成定局的事实。
与星盗的遭遇战,他重伤昏迷,收尾部队遭遇袭击,雷矛前往支援。
顾杨梦境里那些糟糕的事一一实现。
他谁也没能救下来。
顾杨还没能从这次打击之中喘上一口气,紧随而来的再一次梦境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击垮了。
他看到一颗属于蒙雷帝国的行星发生了剧变。
无数房屋化作灰烬,大地与大气被无形的双手撕裂,整颗星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