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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美貌当剑圣番外篇——by明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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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样全心全意地信赖着落永昼, 只觉得出自剑圣口中, 永远不会有一句假话, 一句虚言,永远都是言辞铮铮, 一诺千金。
于是穆曦微以为当真是他可以放心的意思。
他笑起来,映亮了稍嫌黯淡的夜色,仿佛心中所有隐含的不安都被妥妥帖帖地安置好了:
“好。”
穆曦微久被压抑的心思一朝得到释放,那滋味真是有种飘飘然的美妙,好像他的心连着他的人,一同飘上了云端。
借着这份喜悦的冲劲, 穆曦微说道:“师父等我。”
等他日后长成。
也许能助落永昼一臂之力。
也许哪天, 哪个大妖魔主小妖魔主再度出世的时候, 落永昼可以不必一个人奔波。
而他可以在落永昼的身侧占一席之地。
这便是此时穆曦微所有的,由衷的盼望。
少年人的眼睛比夜空星子更亮,望得落永昼莫名心头一悸。
他知道, 他和穆曦微之间,穆曦微才是那个言出必践,一诺不易的人。
可惜了。
他等不到那一天。
落永昼没有回应,反而牛头不对马嘴道:“你过来一些。”
说罢他抬手, 环住了穆曦微的肩胛骨, 轻轻拥了他一下。
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 像一片小心翼翼贴上的羽毛,轻盈柔软,毫无负累。
少年人个子长得快,已经比他高了,就是拘谨得紧,在落永昼动作时整个人僵挺挺成一块木头。
落永昼能感应到,穆曦微外表的僵硬下似乎蕴着某种说不定哪刻会爆发,飘忽不定的力量,像是地底下翻卷的岩浆时刻预备着给他来一下,把他推开似的。
随着这一抱,他好像没什么遗憾了,也不觉得有多伤悲。
跨越十几个世界的旅途,换来一个执念消融,和一个轻似飞羽的拥抱。
“我先走了。”
“保重。”
他这一声含了许多穆曦微听不出来的郑重。
毕竟两个字里包含的不是短短几天,而是往后再也不见的余生。
说罢落永昼不再留恋,转头离开。
他对从高处往下跳这种事情可谓是驾轻就熟,跳出了经验,哪怕面目隐于云雾云雾中,扬起的披风一角,飘舞的几缕黑发,都是可直接画入神仙乐舞图的风姿。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的身影似乎格外沉一点,带着种西风一起,便随之飘零的萧瑟感。
穆曦微强行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往下看,竟从落永昼的影子处感到了一丝悲凉之情
怎么可能?
他摇摇头,甩开这不着边际的念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飞船云气中浮浮沉沉。
反正是沉不到地面,触不着真实,根本不像是真的一样。
在落永昼走后不久,另有一道身影不急不缓敲开了谈半生的门。
他轻裘缓带,一身行头好似走马章台的贵家公子,哪怕掩在夜幕之下,依旧挡不住满身的珠光宝气。
“你来了。”
谈半生见他的反应很冷淡,连眼皮也没动几下,开口说的三个字,更是勉勉强强硬挤出来的。
见到魔族之人不动手,已经是谈半生最大的让步。
穆七倒不介意他这副死人脸,好声好气地笑道:“我来了。谈宗主附近,秋青崖、月盈缺、易行三个皆在,我身上魔气难掩,不知谈宗主——”
谈半生冷冷打断他,不耐道:“我已设下隔绝气机的阵法。天下无人能窥破我晓星沉阵法,哪怕是陆地神仙也一样。”
“这就好。”穆七温吞吞说道,“登位大典上的事情,谈宗主当真考虑好了吗?我劝宗主,三思而后行呐。”
这副场景有点好笑。
被魔族视作疯子的穆七,反倒再以理智的姿态劝谈半生三思后行。
真搞不懂是谁疯得更多一点。”
“不用你多说。”
谈半生声音绷得很紧,指关节也用力到发白,“关乎我师父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不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来回思量,怎么可能想不清楚?
谈半生不欲在穆七面前示弱,将后面半句话咽回去,只生冷道:“当初来找我谈合作的是你。假惺惺的问题,还是少问为好。”
不知他哪个字眼戳到了穆七,穆七倒是演上了瘾,假模假样地叹气道:
“毕竟关乎生死大事,我总是要劝谈宗主想明白的。”
“人死不能复生,谈宗主当真不信天命,要逆天而行?”
谈半生是谁?
他做下决心的时候就想清楚了一切,这几个假大空的词语,怎么能打动他半点眉峰?
“我早想得清楚。落永昼能让穆曦微死而复生,我为何不能?”
一直以来,相较之谈半生本身为人处事,脾性样貌,都是他晓星沉主的身份,他对天机的窥探更为人所知,更深入人心。
可是随着谈半生说话时,他的棱角一点点显出来了。
他摆脱晓星沉的名头枷锁,成了一个真正有血肉爱恨的谈半生:
“我谈半生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刻,便不会信天命。”
穆七大笑。
他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为滑稽可笑的荒谬之事一般,笑得停不下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出了眼泪。
他笑得仪态全无,一下一下使劲拍着大腿,几乎喘不上气。
真的是疯子。
上一刻能衣冠楚楚,体面如贵家子弟,下一刻作态行事便与市井闲人混混了无二致。
谈半生冷眼旁观着他发疯。
不知过了多久,穆七终于止住笑声,说话却依旧是带喘的:“谈半生啊谈半生,我知道你和我共事一场后,想得一定是怎么翻脸,怎么杀我。”
谈半生冷淡地挑挑眉,算是 无声认下了。
穆七开口,口吻带着种自以为预知前事,沾沾自喜迫不及待想卖弄的得意:“可我不是。我不想杀你。”
“因为留着你,到时候的好戏一定更精彩。”
他拍拍手:“也许是我最近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幕也说不准。”
谈半生容忍了他这些不知所谓的废话,对魔族的忍耐力也终于到了极限,阵纹浮动在他掌间:
“你再不走,莫非要我亲自下逐客令吗?”
“好好好,我走我走。”
穆七从善如流。
临走前他贱兮兮回头,问了谈半生最后一句:
“谈半生,你这半辈子活在世上,除了你师父,难道再没有过其他对你而言意义重要的人?”
谈半生:“曾经有过。”
那已经是百多年以前,穆曦微尚未出世时的事情。
隔着船舱,他看不见笑容在穆七脸上渐渐扩大。
也听不见穆七心中的一声讽笑:
那你必定,后悔终生。
不管是怀着何等心思和目的,仙道宗门纷纷到了魔族王城,陆地神仙于高高悬在王城空中的飞舟上坐镇,威压悄无声息漫开千里之外,使得前来魔族均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窒。
魔族各部八方来朝,无论私下里是如何望着仙道红了眼睛,碍于新主严令,只得咬碎了牙关,暂且按耐不发。
如是一来,本该最鱼龙混杂,风云齐聚的王城中,居然是出奇惊人的平静。
自然,暗流涌动也少不了。
譬如说此刻的日部首领。
他近日在无数次想跨越时空回去掐死尽出馊主意,让落永昼登位的过去自己后,渐渐平静,渐渐心如死灰。
终于让他给熬到了魔主登位的这一天。
他胆战心惊窥两眼在上头数着来贺魔族名单的落永昼,生怕这位祖宗又动不动给他折腾出点幺蛾子来。
落永昼果然不负他期望,“啪嗒”一声合上礼单,不满道:“魔主登位的盛事仅仅来了那么点魔族吗?不应该举族来贺?做你们的魔主,未免也太没有排面了吧?”
日部首领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
不行,冷静不了。
魔族动辄上亿,你以为魔族王城真能容纳上亿魔族聚在哪里?
啊???
给你临时扩充一个芥子空间出来吗?
还是魔族不怕踩踏事故吗?
魔族就算是自相残杀,也绝不会在这点傻事上浪费有生资源啊!
还有,来回的路费你报销吗?
真当剑圣一御剑上万里,就可以何不食肉糜不体谅魔生疾苦,赶路艰难了吗?
日部首领深深地吸了第二口气,竭力道:“是,是属下办事的不利。”
和落永昼相处这些时日,日部首领已经认识到,和他争个对错短长,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不如自觉接锅,还能早死早超生,落得一个体面的下场。
日部首领转移了话题:“已经响了第四声钟声,快到第六声钟声响,大典举行的时候,您可以准备换上冕服了。”
魔域一年四季长夜,无日无星无月,自然无有依据来计时。
上一任大妖魔主登位后,在王城最高处设了一口大钟,有专门的魔族负责敲钟,十二下钟声,对应人族十二个时辰。
日部首领言语方毕,就有侍女乖觉地奉上衣盘。
魔族新主登位时用的冕服,自然是有多华美做得多华美,极尽奢费之能事。
锦缎重重叠叠间抖出似水的光华,用的是魔族一贯崇尚的黑色,纯粹浓郁到极致,一如外头无星无月的夜。
至于那些呕心沥血,用金丝银线挑织盘绣出的繁复重纹,则不一一而足。
统共就那么一次,落永昼也没什么一定要穿白的坚持,看了一眼就换了上去。
最后一片衣摆曳至底下,腰间最后一件绶带也被整理整齐,空落落的托盘上,仍醒目地摆着一张金属面具。
落永昼随手顺了顺衣物上本不存在的褶皱:“面具什么,还是算了罢。”
他微微低着头,殿上的魔族不敢正眼看他,只能凭眼角余光偷瞄,只能看到他眉目的大致轮廓。
就那么一个低头的轮廓,偷瞄一个眨眼的时光,已经太够了。
像是束魔域里根本见不着的光,又明亮又肆意,纯黑的华服囚不住,整个魔域,诺大的一个黑漆漆笼子也囚不住。
只能任凭它张扬挥洒地游过人间,游往那天河的一角。
那束光太让人目眩神迷,太让人心动神摇了。
但凡是看到的就情不自禁想要追逐。
但凡是追逐的,就该知道什么也困不住他,谁也追不着他,便越是想要占为己有。
好看到这种程度,也真是…一种作孽。
日部首领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
如果是半个多月前的他,看到落永昼不愿意带面具,一定喜极而泣,恨不得为剑圣的自投罗网放两挂鞭炮。
但是现在,半个月过去了。
日月首领对剑圣的认识,也重新得到更全面更具体的升华。
他深知落永昼想一出是一出,疯起来比穆七还要疯,不敢托大,谨慎地劝落永昼道:
“主上您的面貌,仙道上下皆知,若是不用面具遮眼,岂非要露馅于人前?”
“让大家都知道剑圣即是魔主不好吗?”落永昼单手捧着面具,慢条斯理问他,
“我落永昼行事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要当个魔主,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当个魔主…
当个魔主…
魔主…
那是魔主啊!
不是说要去买个白菜,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是当魔主啊!
日部首领内心翻涌过无数咆哮。
他强行镇定下来:“可…可,万事小心为先,您看你不如还是戴上吧?”
落永昼十分坚决,一口回绝:“不戴。”
日部首领不死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带上吗?”
落永昼依然坚定异常,问就是两个字:“不戴。”
行吧。
反正日部首领又不能无视明烛初光,强行让落永昼戴上。
他幡然间醒悟过来。
他是谁?他在哪里? 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剑圣暴露身份,如今却要煞费着心思去苦口婆心劝落永昼戴面具遮一遮?
他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为什么要操着老妈子的心,吐着窦娥的血?
日部首领想不明白。
他思来想去,只勉勉强强得出了一个解释。
大概自己实在是被落永昼不按常理出牌搞怕了,经不起折腾吧。
魔宫外专程为魔主这一次的登位搭了高台,青玉为基,一层层镶嵌的夜明珠光辉璀璨,抬头望上去望不到尽头。
知道的是高台上点缀的装饰,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人间星空。
魔族日、星两部首领一左一右,身后各领着一溜的大乘排开,恭敬垂着首等着新主的登位。
直到他们把头都垂酸了,还是没等来那位新主。
而此刻,离钟声响了第六下的时候,已经有一会儿。
台上的魔族大乘族长、日星两部首领尚能八风不动,台下却按耐不住地骚动起来。
仙道的人最先耐不住性子。
来的人里面,白玉檀是陆地神仙,出身最娇生惯养,脾气也最大,由他来发作理所当然:
“本座原以为此番前来已经给足了你们魔族新主的面子。没想到,魔族新主到底是该何等威风,才能将本座一行人白白晾在这儿?”
魔族大乘的族长当然不会偏向白玉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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