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 番外篇——by知南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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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
身前的黑影止住颤抖,回头似乎狠狠瞪了身旁的将军一眼,僵硬着脖子看着他,像是看着憎恶的敌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看高高在上神色不悲不喜的天君,咬牙切齿道:“我来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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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轻松道:“甚好。”
指了指远处的女子:“便由战神将这二人一同送去吧,有战神在,自不会出什么意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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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战神……
是宣俞啊。
怪不得他这般紧张我。
由他送我最后一程,我是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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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那黑影弯下.身,一只手伸到我膝弯,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只轻轻一使力,我轻飘飘的身子便腾空而起。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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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伤痕累累的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痛不欲生。
可我没力气去喊叫嘶吼了。
从远处看去,我定是他怀中抱着的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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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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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无力地搭在腹间,衣摆轻飘飘地垂在半空,长发散乱,在地上、廊柱上、灯架上,凡是我经过的地方,都流下了一层深深的血迹。
……一个人的血竟可以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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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俞的脚步很稳,怀里很暖,淡香袭人。
他身后跟着许多将军,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声不响的杏留。
我被他打横抱着,无力垂目,觉得赴死的路格外漫长。
不如先给我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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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答应我,会一直伴着我。”
朦胧间,我听到宣俞这样说。
☆、沉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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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很低很哑,听着有些疲惫,我在无休止的痛中难以脱离,神色茫然,思绪也茫然,可我听到他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心中就感到无法言说地疼。
比身上无数个血流不止的伤口还要疼。
几乎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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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一次次食言,骗得我很开心。”
“...我甘愿被你骗,也只想被你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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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是你给的,心是你给的,爱是你给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随手给了,我珍重受之,悄悄藏起来,藏着爱,藏着你。如今呢,你要收回去了吗?”
“你方才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可有想过我?你是否想到若是没了你,我会如何呢?你怎么就不能信信我,信信我带你和杏留全身而退呢......”
“这天大地大,虽是享着无边的寿命与无尽的灵力,可与我何干?我从来便只有你一人。旁的人、是非对错,若不是那是你珍视的,我又何必...何必为你做了战神,何必为你一人所累为你放手一搏,我是甘愿的,可你不愿。你总想护我,却最终,我们都没能护住彼此。”
“你还是不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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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忽然搭在他拖在我膝后的手指上,也将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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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俞……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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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张了口,便有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口中涌出,呕着流到了脖颈,将胸前的衣物染成更深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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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动作一僵,像是忽然受了刺激,脚步停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我。
——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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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默默地抬起脚,迈着与刚才相比有些虚浮的脚步,带着我往远处走去了。
他虽再也不开口了,一声不吭地前行,我却能感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悲意。
我感到越来越冷,慢慢蜷缩在他宽厚的怀中,跟着发起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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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我的意识都渐渐远去了,才感觉他再度停下了脚步。
身上的血似乎快要流干了,似乎又只是被冻住了。
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我无力地抬眼看去,辨了许久,才看出我们此时正在半空中。
脚下一片虚无,离地面还有千万丈高,却已能够看清地上那一望无际的海。
丝丝寒气漂浮在海上空,像是魔窟里伸出的张牙舞爪的手,几乎已经在叫嚣着拉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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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俞回头与抱着杏留的将军说了什么,就见那将军恭敬地接下,扛着杏留远去了。
我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和唇间的开阖。
我拼尽全力地想挣扎起来,拉住那名将军,问他要把我的杏留带到哪里去。
可我只能袖手,无奈地看着模糊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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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便被从高空中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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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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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寒气化作利刃,将我身上的布料割裂,似乎要把身体穿透,好尽情吞噬掉我的身体血肉,贪婪地舔食骨血,为这迟来的美食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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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身体的知觉渐渐远去,思绪和神智一同飘远,我感到格外轻松。
痛么?
痛的。
可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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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的那一刻,我甚至开怀地笑了出来。
一边笑,一边咳出喷出血来。
这回,连心头的精血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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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拖着我,缠着我的四肢,有目的地将我向一处拖去。
与疾坠时不同,进了海中,一切都变得沉寂、缓慢下来。
譬如我沉得越深,便能感到胸口的重压愈重,像是千斤的石头迎面而来,要将我压个粉身碎骨,分崩离析。
譬如我能看到丝丝缕缕的红从我身上飘出,与我分离,飘向高处。
譬如我尝到了自己的血和海水融合时的咸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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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真是为了鸾族,战到了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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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闭上眼,胸口的憋闷几乎要在下一刻就将我整个人炸开。
这当是我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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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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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的海水出现了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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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古妖兽,就这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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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堪堪将眼睛睁开了条缝儿,却看到个意外的场景。
有些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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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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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将他身上的衣物打散,四散着飘在海中,他脸色苍白,紧咬着双唇,双臂破开身前幽暗的海水,直直向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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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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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云昇!
哪有什么宣俞!
从来都是云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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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惊醒,一切被阻隔的记忆回了笼,连同属于云昇的那份,全都在脑海中浮现。
我等了许久、爱了许久的人,竟让我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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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间,云昇的声音就在我脑海中响起。
他用传音术在海底的功效大打折扣,听起来像是隔了层厚厚的纱帘,传进我脑海中时变得模模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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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的这样绝情,都不等我。”
埋怨的、不满的、温和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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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时,我还在怔愣中无法自拔。
连身上的痛都觉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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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我揽入怀中时,海水从两人身体间挤出去,我那身被鲜血浸红的白衫变得斑驳,勾着他的衣角,在黑沉沉的海中漂浮。
我将他的面容看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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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在两人相触时,他额间那抹忽然光芒大盛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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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浮生若梦,姑且此处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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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昇儿伴我,黄泉路上,自不会寒冷。
(正文完)
☆、番外一 昨夜雨疏风骤
1
昨日深夜晚风骤起,不过三更,便有豆大的疾密雨点从空中打下,打在地上或是茅草的屋顶上噼噼啪啪,地上起了尘土,屋檐上的茅草被压弯,混合着泥土的雨水在低洼处凝聚,从檐上滑落。
今日晨起时已下了一夜的雨还未停,但却收势,化成断断续续的雨滴,与晨雾一起,混合着草木清香,还未将门打开,光是人躺在屋内的床上,就能闻到空气中的清新气息。
2屋内温暖如夏,烧了一夜的烛火变得瘦弱,蜡上的火光明明灭灭,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要灭了。
透过层层白纱的帐幔,绕过床前的屏风,内室床上凌乱展开的被子里鼓起一块,被角处露出一只莹白细瘦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半握着掌搭在床沿上,圆润干净透着淡淡粉色的指甲微微抓着被角,衬着淡青色的被褥,格外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动了动,鼓起的地方往下塌了塌,这只手就收了回去。
3
一声喟叹在静谧的屋中响起。
接着,一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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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丝凌乱,衣衫半开,一边的领口顺着瘦弱的肩滑下来,堪堪挂在臂弯上,露出了苍白的皮肤和胸口处一点浅浅的红。
看到身边的位置早就没了人,男人收回视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哈欠。
随后,他动作慵懒地下了床,拿起架子上昨晚挂好青色长衫,慢条斯理地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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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过后,青衣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看到满院被昨夜的暴雨打落的竹叶,僵了好久,才扶着门框叹了口气。
随后一脸认命地拿起扫帚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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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将整个院子的竹叶清扫干净,青衣人不管不顾地坐在还未擦过的竹椅上,往后一靠,不动了。
院里靠门口的矮棚子里住了一窝鸡,公鸡母鸡和小鸡。
它们显然被昨夜的雨吓得不轻,这会儿见雨小了,才“咯咯咯”地叫着,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毛,昂首阔步地在小院中奔跑嬉戏。
青衣人被吵得有些不耐,抬眼瞥了一眼,低声啐道:“落汤鸡。”
“咯咯咯咯咯......”
7
过了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抬高声音对着那群鸡道:“当心你们的毛!我可刚扫完,要是敢掉一地,今晚就给你们炖了。”
“咯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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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皱紧了眉。
心想天气这么冷,是该炖点热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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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门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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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眉间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处还能有外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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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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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扬扬脑袋,往门口看过去。
门口像是站了个人。
男人女人?
他眯了眯眼,太远了,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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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他,弄个这么大的院子做什么,打扫得自己来,隔了这么远都看不清来人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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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外站了个灰衣女子。
她直勾勾盯着青衣人从远处走来,他一步步走近,面容一点点清晰,她脸上原本的平静神色便土崩瓦解,到最后他在她面前站定,她已双唇颤抖,湿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整个人扶着围栏泣不成声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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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找谁?”
青衣人面上毫无波动,像是看着陌生人,眉眼间都是疏离,语气冷淡,兴致缺缺。
这灰衣女子长得当真是倾城绝色,不输她娘。
即使不施粉黛,穿着寻常的麻布长裙,也依旧遮掩不住她原本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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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听他这样说,一时间瞪大眼睛,怔愣许久,手搭在嘴上,嘴里“呜呜”的哭声更大了。
青衣人与她对立无言,神色淡淡地听她哭了会儿,倍感无奈。
再绝色的女子,这般毫无形象地在你面前哭,也看不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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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站了多久,女子的哭声渐渐低了,最后只剩抽抽搭搭的声音。
青衣人收回视线,指尖颤了颤,捏住衣角,轻声道:“天冷,姑娘不如来寒舍喝杯热茶吧。”
遂打开门扉,往边上站了站,任灰衣女子蹒跚着走进来,引她坐在桌边。
青衣人摸了摸茶壶,见茶水凉了,只得去屋里提了烧好的水,将茶叶倒出来,重新沏了一壶。
冒着热气的清淡茶香逐渐从壶口溢出,很快就飘满了这一方天地。
也将两人包围,萦绕着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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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相对无言,是被门扉再次打开时击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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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醒了?我...”
从门外进来的黑衣青年手里提着只野兔,看到院内的情形时脚步一顿,手还搭在只到他腰的院门上,在那上面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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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看到来人后先是一顿,有些疑惑,但随后就舒展开来,若不是双眼泛红,就再看不出她方才怎样哭泣过。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坐在边上的青衣人轻咳一声,似全然不在意,对门口的人抱怨:“今日怎这样晚,都要饿死我了。”
黑衣青年闻言愣了愣,随后笑起来,回身将门关好往里走,求饶道:“罢了罢了,是我今日起晚了,耽误了喂你,这就去做些吃的。”
“还不快去?”青衣人挑了挑眉,神色轻慢,俨然一副胡搅蛮缠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