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华传——by如是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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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澜圣君但笑不语,蔓华心中觉着真正捉摸不定的倒是韫熙自身了,认识并未有多久,却有千面的感觉,今日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并不像之前那争吵一般有所收敛,此刻是一言一行都表现出来了。
“三哥。”遥丹喊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跑到韫熙身边拉着他衣袖扭扭捏捏,十分做作说:“三哥你怎么才来啊。”
韫熙奇怪地看了遥丹一眼,这种羞答答又内敛的样子真是……
“你偷跑出来不说,胆儿肥了敢偷酒,我……”
“呀,三哥。”遥丹一把抱住韫熙的腰,猛地撒娇似的打断韫熙的话,瞄一眼蔓华他们方向,低声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敢当众训导我,我当场自尽。”然后更用力地勒紧韫熙的腰,露出笑盈盈的表情。
韫熙抬头看了眼清澜,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一时好笑得都无语了。
“行,咱们回家再说。”然后一手提起遥丹的腰,看着清澜问:“清澜圣君可要去碧水龙宫喝喝茶?”
“多谢三殿下邀请,只是今日要务缠身,他日必登门拜访。”
“要务啊~”韫熙看了看蔓华,蔓华扬眉回了韫熙一个自得的眼神,“行,先走不送。”说完化龙带着遥丹出了华泽,远去。
清澜目光胶着在他们离去的方向,迟迟不回过神,蔓华偏头在清澜面前晃了晃,这才让他如梦初醒般,有些无力地笑了笑,这不是蔓华第一次见清澜失神的模样,却觉得此刻他应当有很多话要说。
“怎么了?”于是他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很幸福,遥丹是如此天真烂漫,浑身散发出一种甜蜜感觉,像是你从百花谷采集的蜜酿。”
“清澜只是说喜欢遥丹还是说想吃百花谷的蜜酿了?”
清澜摇摇头,“你不明白。”
“我自是不明白,我还年幼的时候,你只知为我操碎心,遥丹并不比我多些什么,却让你觉得幸福,我怎么能明白。”蔓华是该气恼,清澜那语气就像是艳羡,羡慕的一定是自己没有的,对他而言竟是没有幸福感,那蔓华一直以来觉得的幸福似乎就不存在。
只要是双方带来的幸福感,缺一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不是吗。
“你是在说气话。”清澜似问非问。
“没有。”蔓华双臂交叉环于胸前,靠在廊柱上看着庭院里面,这些被他弄得快秃了的植被此刻看来真是难看。
“要不然你重新问我一遍?”清澜温言道,蔓华别过头,不理。
这招还是蔓华年幼时教他的。有时候叫他背书时,问一个问题,却几次答不对,并非不知,而是故意调皮惹他。清澜性子一向温和有耐心,自然不轻易生气,但自从知道只有自己严肃起来才能让蔓华稍微认真,便也不得不那样做。每次神色渐变,语气渐冷时问他:“可想好了?”,蔓华就会扬起如孩童般天真的笑,软糯糯地说:“要不清澜再重新问我一遍嘛。”如果再问一遍,就会认真作答。
“不管用了吗?”清澜颇为遗憾,“可我很想回答你,不给个机会吗?”
蔓华瞄一眼清澜,装作不在意问:“你想说什么?”
清澜轻声笑了笑,然后正经地说:“陪你长大,是我做过最美好的事。”
蔓华身形一顿,缓缓看向清澜,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像是要将他融化一般,让他的心也不住颤动。
“希望以后,还会有……”清澜喃喃道,却并未说完,想来也不过是无用的祈祷而已,倒不如过好眼前,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清澜,幼时在凡间我见过好多人,他们都为着一个名为‘家’的东西生存。他们忙忙碌碌,奔波劳累,喜怒哀乐仿佛在里面都得到周全的安置。他们说这是他们最为珍惜的,是生命完整的意义。后来,我心中也有个家,你是里面最重要的组成,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蔓华讲得情真意切,更是带着强势的宣言。
“马上我便要回天宫了。”
“你知道我不是指的这个。”
清澜的眸子闪动着迷离荡漾的光,蔓华眸中的坚决傲然又如此地给他以信念的光辉。
“好。”
为着这个承诺,清澜几乎付出了他的所有,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即便是看似永不会到来的死亡逼近之时。不过也就是那时,他才终于真正反抗命运的安排,无数次他都在幻想,若早些时候再多前进一些,便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悲痛……
画面在此刻暂停,蔓华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此时所有的记忆应刻录完毕,蔓华也知晓了是因打赌一事而将雪载绑在林间,只不过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已经看到这个地方,也许是看得太仔细了,以至于清澜那一丝犹豫都显得格外清晰。
为何要犹豫?又是为何答应了却在往后的一百年中不再出现在自己身边,即便是自己身陷险境。
带着这样的疑问,蔓华走出了金铭楼的晶室,穿过长廊时,看见清澜正俯身和一个黄衣小仙童捡着地上的文献。等收拾好后,小少年有些紧张地抱着文献不停地抱歉,清澜却是和悦一笑,一手抱着一卷书轴,一手揉了揉他的软发,温声细语安慰:“允瑛,下次抱少点就好了,你还年幼,做事不必如此心急。”
蔓华走近后就听到清澜这样说,发现蔓华来了,清澜就叫那名叫允瑛的小仙童先行离开。
“可是累了,要回去休息?”看着蔓华,清澜轻声问。
“我看了很久?”蔓华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
“三十六个时辰……你跟我来。”
清澜将蔓华带到阁中的一间小偏房,不大,有一扇窗户,里面布置十分简单,一张书案,一张椅子,一个立向三层架子,下面两层放着些瓶瓶罐罐,第三层有书。
蔓华坐在椅子上,清澜拿来一瓶花露,站在他身后为他揉按眉额。
“我都这样没用了,不过三十六个时辰而已,我听别的仙官说你曾一百二十多个时辰不休不眠,没有一点事。”
“有闭眼小憩,只是各仙官夸大而已;你刚从凡间上来,劳心伤神过度,又去了留仙池,已是虚弱之极,本该好好休息。”
“是啊,若是换了以前,你一定会恩威并施地要我一定休息,如今如此温婉地劝阻,也不在乎结果如何,还有些不习惯。”蔓华苦笑着说。
“以前总觉得你年幼,需要指引,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清澜轻飘飘地回了这么一句,却触动了蔓华心中的一根弦,他一把握住还在为自己揉捏额头的右手手腕,扬起下巴,目光焦灼看着清澜,道:“难道只有年幼才需要发自真心的关怀吗?”
“蔓华……是何意?”清澜不解。
“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
“我并未离开,一直都在。”
“可是你的心已经渐渐离我而去了。一百年,除了唯一一次你下凡看过我,再无有过,甚至没有托梦。回了天宫,我觉得我们应该还和以前一样,至少我是从未变过,可是你,却日渐冷漠。以前你也正身明法,可丝毫不像如今这样,至少让我能明白你的情绪。”蔓华手上用力得几乎要捏碎清澜的手腕,但他没有表情变化,还是那样带着温和谦逊的态度。
“蔓华,你可知在遇见你之前,我便做了几百年的文官,遇见你之后,我的身份丝毫没有变过,所以我首先是天帝的臣,曾经天帝托我照顾年幼的你时我尽心尽力,如今天帝有别的使命交于我,不过有些分心而已,对你,我从未变过。”
“天帝托你照顾那个叫允瑛的小仙童,所以有些分身乏术了,怎么,他比我幼时还难以教导?”蔓华冷笑声,道:“不如我帮你教,对付这些我多的是法子。”
“蔓华,你怎么了?”清澜神色忽变,已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我累了。”蔓华松开清澜的手,那手腕周围已经出现道道明显的指印,惨白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红润,这是有生命的一只手,不像自己的右手,毫无血色,从未有过一股叫做“血液”的东西在里面流淌。
蔓华指腹摩挲着指环,那冰冷的感觉会让他有种真实的存在感,至少给他一丝心安,他缓缓起身,又缓缓往门外走去。或许此刻如果他回头,看见清澜伸出手想要将他拦住的场景会好过很多,或者看见清澜脸上露出的忧伤会顿时将自己的思绪抛至九霄云外,问他……怎么了。
第22章 留清莲府
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那种白色的光刺得他眼睛快睁不开,刺痛之感蔓延至心底,哦,对了……他没有心。凡人没有心应当早已死去了,怎么神仙没有心可以吗,可这天下地下便没听说过谁跟他一样没有心还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甚至还看不到尽头……没有,只是他一个。
所以为何出生于世,为何要度过漫漫长日,所求如何,所梦又如何……怎么一切显得那么没有意义。
仙雾缭绕,欲遮他的视线;黑袂飘飘,似扬他的无畏。
“世本如流水,去时断却来时路”,蔓华笑着念出这句话时,丝毫没察觉自己眸中忽然由黑转红,再到猩红,周身黑气缭绕,一瞬间辨不清是否是因张扬的黑衣带动着周围的仙气而使其误以为有黑色散发出来。
步履蹒跚地向前走,有台阶处也不知,几乎要跌落在地,却被一双冰凉蕴藏无穷力量的手稳稳扶住。
蔓华侧目看过去,但见清眸流盼,琼姿玉貌,神情淡漠,投来的目光不掺一丝杂质,一派“清微淡远”的孤冷出尘之气,天上地下不会有第二个。
“雾气萦绕,容易迷了眼,蔓华散君当心。”
眸中红色尽退,蔓华低眉捂着眼,有种火辣灼烧之感,胸中更有难以呼吸的急促。
忽地一股清冷之气传遍全身,不消片刻,身体便恢复正常,只还是绵软无力。
“是你。”蔓华软靠着莲上肩侧,呈惝恍迷离之态,呢喃细语道:“带我走。”那声音带着隐隐的哀求意味……
整整六十个时辰,蔓华的意识都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穿梭,无论怎么走,无论怎么找,都没有尽头,没有法力,无法闭眼,盲目地被这些强烈的白光驱赶,几乎要到崩溃边缘。
直到天暗了下来,蔓华渐渐歇息,开始了一段沉睡。
这个过程是安宁的,没有半分痛苦,再到后面愈加的放松,身体开始真正自我调息。
蔓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仿佛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自己过了又几个百年。
这是间木屋,不是白色,是木头本身的颜色,周围的光的温和的,有花顺着墙爬上天窗……
“醒了。”这声音如林间泉水清冷寂然,流水淙淙似能流入全身,遍体舒畅。
莲上的容貌永远是那般高冷淡拂,皎若寒月,此刻看去还多了些霁月清风之态。
蔓华要起身,莲上上前扶他起来。蔓华问:“过了多久了?”
“一百二十个时辰。”
“都有谁知道?”
“天帝,你我,淼宁。”
蔓华点点头,道了谢后站起身,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元灵大损,法力所剩无几,在天宫待着,应该连走路都很吃力。清莲府好歹是按凡间设施,在里面还能像个普通的凡人一般行动。
“仙君,风亭灵君在门外大吵大闹,引来好多仙官驻足。”淼宁在门外如是禀告。
蔓华看了莲上一眼,问淼宁:“他吵闹很久了吗?”
“每十个时辰来一次,共四次,这次闹得厉害,仙君设了结界,所以一概无法进入清莲府。”
“嗯,我这就去。”蔓华回话后,淼宁便离开了。蔓华对莲上又道:“莲上,我不想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嗯。”莲上没有犹豫地应下了,好似无论蔓华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无论是不是天帝的旨意,在蔓华看来都是十分感激的。
……
清莲府门口,估计方圆十里就能听见风亭灵君的高谈阔论:“你们说对不对,我们家蔓华从进去就没出来,上次也是,夜星仙子的迷知,不过是误闯了其中,就被扣下一直不放,连个说法都不给。我还就不信了,你清莲府怎么就了不得,不过就是新封的上仙嘛,怎么还就能无缘无故扣押仙官……我还就在此放下话了,再半柱香的时间不放蔓华,我就告到天帝哪儿去,谁怕谁。”
“你倒是什么都不怕。”一道冷冽又自带嘲讽之意的声音传来。众仙官立马从一副看好戏的状态变得端庄肃静,分列两排,向中间行礼齐声喊道:“司命真君。”
金色鹅毛笔盘发,白色流苏一步一摇,有雍容华贵之气,亦有颜炜含荣之态。旁有金冠束发,着深蓝色披风锦衣的神君,气宇轩昂,狂放不羁。
“司命真君。”
司命真君一步步走到风亭面前时,风亭才记起行礼。
“在上仙府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先是训斥了一番,后又问所为何事。
风亭灵君支支吾吾,自是不敢说有关蔓华,否则又拿此事为难蔓华,简直罪过。怎么司命真君这么有空吗?
“说不出来,便是无端生事,按寻常法度处置,聚众者一个不少。”司命真君厉声说完,众仙皆在心中叫苦不迭――这叫个什么事啊,看个热闹也要受罚。但也只是心中叫苦而已,要是说出来,非得罚的数倍重,司命真君可从不好说话,那非铉神君又是个喜好暴力的主儿,法力极高,罢了罢了,都惹不起。
“司命真君何必如此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