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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家者——by常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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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他的分寸,他的礼数,和他的仇恨呢?
  杜含章问不出口,也不想问,他面沉如水地悬在离余亦勤的脸不到三寸的位置,心里一瞬间居然想咬他。
  咬他的咽喉,和他的……
  杜含章眼眸幽深地在余亦勤唇上盯了一眼,接着郁闷至极地喘了口气,撑起上身,将余亦勤粗鲁地拽起来撞进怀里,一手抄腋下一手托膝弯,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余亦勤的脸歪进他颈侧,也许是杜含章的错觉,觉得他的嘴唇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凉了。
  车门外边,古春晓见她大哥出嫁似的被抱出来了,也顾不上吐槽这个受风浓厚的姿势,忙着指挥杜含章:“诶你慢点,我。靠你撞到他的头了,看着点儿啊大哥,活儿这么糙!”
  杜含章不是活儿糙,他是有点刻意随便,毕竟两人有仇,还想要什么温柔呵护?
  而且余亦勤看着清瘦,但当人当得着实认真,给自己拟的人形还挺沉的。
  杜含章抱着余亦勤往店里走,古春晓却在旁边左扰右拦,伸着手说:“行了,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来吧。”
  杜含章瞥了下她的小身板,避开她从各个方向袭来的手,将余亦勤抱进了店里,准备往藤椅上放。
  古春晓发现赶不走他,只好去开后门,想让余亦勤躺得舒服一点:“别放那里,后面有床,放他屋里去吧。”
  杜含章这才知道,余亦勤的住处就在店的后面。
  他跟着古春晓进了后门,看见屋里光线很差,放眼也空空荡荡的,不过不乱,也不潮湿,一个单身汉能收拾成这样已经及格了。
  很快余亦勤被放到床上,古春晓将杜含章挤到一边,开始掰眼皮探呼吸地折腾余亦勤,还扯着余亦勤的领口,去看他脖子上的魔火。
  这火已经快灭了,只剩下一点暗火印在皮肤上,像是会发荧光的纹身。
  古春晓盯着它,脸上的嬉皮笑脸不见了,板着脸说:“这伤是哪儿来的?”
  杜含章看着魔火:“他之前找你的时候,强冲魔道时沾上的。”
  说完他简单讲了讲余亦勤被抓的经过,都是之前余亦勤在防异办里说的翻版。
  古春晓听得心酸又感动,咬了下内唇角,做样子的在余亦勤手上抽了一下,垂眼嘟囔:“冲个屁,真是个憨批。”
  她的语气自然亲昵,神态也说不上娇羞,是一副心疼到责备的意味。
  别人兄妹俩,亲近是应该的,可杜含章却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一种亲情之外的感觉。这让他无端在意,盯着古春晓看了好几眼,对方依然恍若不觉,忙着用细长的手指给余亦勤整理领口。
  杜含章看这一幕有点碍眼,想皱眉脸上又还是面无表情,很快打断她道:“他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又晕了,是……”
  这话没说完,急性子的古春晓就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纳闷地说:“嗯?‘又’是什么意思?他不一直晕着吗?”
  “不是,”杜含章说,“一刻钟之前在车上的时候,他还是醒着的。”
  “是吗?”古春晓皱了下眉,表情迅速纠结。
  杜含章不知道她这是在愁什么,说:“是,有什么问题吗?”
  古春晓“啧”了一声:“不是有问题,是有点反常,他以前一般都要睡个几天的。”
  这话她在山洞里也说过,要四五天,杜含章顿了片刻,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一般来说,醒得快了应该是个好现象。”
  古春晓不可置否,不过终于放过了余亦勤的眼皮,蹲到床头柜跟前去翻抽屉了。
  杜含章看她翻得哗哗响,说:“他以前经常这么昏迷,浑身发凉吗?”
  “也没有很经常。”古春晓停下翻找,目光遥远起来,陷进了回忆里,“在我的记忆中,他昏过四次,第一次睡够了三百年,后来两三百年会来一次,周期越来越短。但他六十年前才昏迷过一次,应该没这么快,现在突然又晕了,应该是最近耗损太大,透支了。”
  说完古春晓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赖我。
  杜含章没想到这还是个历史遗留问题,继续说:“这个魔火怎么灭,你知道吗?”
  古春晓怎么说也是矜孤族的活史书,虽然是个残本,但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她说:“就我记得的,有两个法子,第一,找到这几点魔火的魔源,消灭他,或者是让他吸走,火就会灭。第二,找妖联主任,段君秀。”
  还有一种,就是不管不顾,任由余亦勤烧成鬼干,这个古春晓不允许,所以等于没有。
  第二个办法还算容易理解,根据万物相生相克的原则,段君秀的修行方式可能刚好克魔,但前一个杜含章没听懂,他微微侧了下头,说:“烧到余亦勤的是纵火花的火焰,它确实是魔火,但你指的这个魔源是什么?”
  古春晓干笑了一下,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可能是,无峥吧。”
  “纵火花说到底只是一种花,或者一粒种子,它不可能有通到哪里,以及什么时候关闭的主观意识,需要带着目的的魔族来点燃它。它的作用其实只在于打通一个通道或者空间,打通之后,通道里外的一切,都是魔的幻化。”
  说着她指着那几点残焰:“也就是说,如果那个通道是无峥打通的,那这几点火,就是他本体的一部分。”
  杜含章想起之前通道里面,整个院落和所有魔物都变成像无峥一样的黑雾的场景,突然之间醍醐灌顶,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进入无峥的魔道之中了。
  因为无峥当时正在和余亦勤交手,设在通道处的防备自然就弱了。
  想到无峥,杜含章抬眼说:“无峥说你跟他是一伙的,照这么说,你应该知道他藏在哪儿吧?”
  古春晓翻了个白眼:“呵呵,他把我这么优秀的一个‘同伙’,裹在八十层雾气里面,黑布隆冬地关了这么多天,天天给我洗脑,人性是多么的险恶,人间多不值得,你觉得我能知道个啥?”
  杜含章笑了一声,本来应该顺便关心一下陆陶,但古春晓正好抽了张湿巾,要去给余亦勤擦脸。
  但她下手的地方从杜含章这个角度看去,愣是错乱成了要擦嘴,杜含章盯了一下,突然抬手抽走了古春晓手里的纸巾。
  古春晓手里一空,目光斜过来的同时,皱了下左边的眉眼,脸上无声而明显地挂了一排字:你想搞个啥子?
  “我来吧。”杜含章道貌岸然地往床头坐了一截,占了古春晓原来忙活的位子,说,“你被关了这么多天,应该很累了,旁边歇着吧,动嘴说话就行。”
  古春晓恶狠狠地抽了张新纸巾,心里很不爽:“不用了!我不累,你给我起开。”
  杜含章没起,边擦边说:“刚刚在车里,我的血滴到他身上,马上就不见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古春晓明显愣了一下。
  那会儿她在车子外面,视线也被杜含章给挡住了,所以滴血这一幕她没看见。不过她即使看见了,这场面也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畴,因为这种情况以前她也没见过。
  古春晓匪夷所思地说:“等会儿,你说他吸你的血了?这怎么可能呢?他一不是蚊子,二不是吸血鬼,三连鸭血都不吃的人。”
  杜含章看她不信,翻出木简划了下食指,血线沁出来,接着被蹭到了余亦勤的嘴角上,然后血果然就不见了。
  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古春晓看看余亦勤又去看杜含章,好半晌才喃喃自语地说:“我知道了……他的魂魄,是不是在你身上?”
  “是。”杜含章对着她的视线,拍了两下胸口,将故总请了出来。
  灵猿落到余亦勤胸口上的时候,古春晓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如果这是余亦勤的魂魄,那它为什么不进入他的身体?
  他的魂魄还能收得回去吗?
  古春晓正心神恍惚,后门前面却突然有人喊道:“老板,在不在?”
  杜含章动了下眼神,觉得那声音听着像是陆辰。


第32章 比土
  店里来了人, 古春晓不得不收起震惊,站起来到前面去了。
  杜含章跟出来, 看见陆辰亮着工作证, 已经问起了话。
  “余亦勤的妹妹, 古春晓是吧?”陆辰说, “我是防异办的陆辰,根据报案, 来找你了解情况。”
  说着他看见杜含章, 在句末冲他点了下头。
  店里一共才巴掌大, 一下挤了两个比古春晓高快一个头的爷们, 说话都嫌氧气不够,她“哦”了一声:“到外面去说吧。”
  陆辰没意见, 边退边跟杜含章扯淡:“我就猜到你在这儿。”
  杜含章站在门口,笑了下说:“你怎么猜的?”
  陆辰说着出了店门:“我在山洞里回过神后, 你就不见了。 我问分局的何副局, 他说你带着余亦勤回去了。我本来以为你在你那别墅里, 结果打电话你又说你要来步庭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吗?”
  杜含章对他比了个赞, 接着回了趟余亦勤床边,将仍然处在石化状态的骨妖提到了手里。
  在他眼皮子底下,余亦勤睡在大开间的床上, 显得安稳又安分,完全不像是个偷摸开溜党。不过杜含章还是小人之心,往床沿上贴了块木简,这才出去带上了门。
  门关的瞬间,余亦勤床周围突然撑开了一道柔和的结界,比起防人利器,看着更像个防蚊虫的蚊帐。
  屋里彻底静谧下来,因为动静全都移到了店外。
  古春晓的待客之道还挺礼貌,一出门就问隔壁花店的大姐借板凳,说要三个。
  “别麻烦了,”陆辰婉拒道,“我想请你去防异办做个笔录,你方便吗?”
  古春晓:“不方便,老……啊不,我哥受伤了,我得留在这儿看着他,你见个谅,有什么就在这里问吧,需要签字按手印什么的,我回头补给你。”
  既然她家里还有人要照顾,陆辰正在考虑,杜含章就看着她,突然笑道:“你去吧,没事,我在这儿看他。”
  古春晓脸上的客气“腾”就缩水了一截,假笑着说:“不用了,我跟你又不熟,不好意思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我的时间不怎么宝贵,而且,”杜含章话里有话地说,“我跟你哥是朋友。”
  不相爱却相杀的朋友吗?那才见鬼了。
  古春晓麻利又悄悄地吐了个槽,接着没理他,转头冲隔壁花店里喊道:“日光姐,我用下凳子,一会儿还你。”
  店里立刻“好”了一声,古春晓抽了三张可折叠椅,搬着往树荫下面走。
  杜含章伸手去接,纯粹是不好意思光看不干活。
  古春晓却七拐八弯地会错了意,感觉他有点岂有此理,余亦勤隔壁店里的板凳他都要掺一脚,干嘛啊兄弟!
  于是她带着内心导演的一出戏,猛地将椅子挪了出去。
  陆辰看见这一幕,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较什么劲,但确定这妹子对杜含章不太客气了。这可真是有点稀奇,王老五面对妹子时竟然也有吃瘪的一天。
  陆辰摸出烟盒往杜含章身边一挤,嘀咕说:“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对你怎么吹鼻子瞪眼的感觉。”
  杜含章想起自己察觉到的那点亲昵,表面上对陆辰摇了下头,心里的结论却挺清晰。
  这丫头片子可能是吃醋了,或者跟无峥一样,抵触他身上有余雪慵一半的魂魄,但杜含章没有照顾她心情的意向,毕竟她有心,自己还有仇来着。
  陆辰一堆案子,也懒得深究这些小恩小怨,又说:“余亦勤没事吧?”
  杜含章看见他拿烟,自己突然也想抽,蹭了一根说:“不清楚,醒醒睡睡的,话都说不上连续的。对了,陆陶呢,冷静下来了吗?”
  陆辰点了下头,“咔嚓”一下摁了下火机:“冷静下来了,你知道,他就是那样,情绪来的急,去的也快。我出来的时候,他跟迟雁去灵检室里玩去了。”
  杜含章将烟横在鼻子下闻了闻,抬手挡住了陆辰递过来的火机,他不抽。
  “坐吧。”这时,古春晓在树下直起腰,椅子已经被她摆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三人就近落座,陆辰对路边停的一辆车招了下手,副驾的车窗立刻降下来,露出一张队员的脸。
  “队长,咋了?”
  “来个人。”陆辰喊了一声,又提溜着骨妖跟杜含章说,“来,把你这个石头咒解一点,让她可以说个话。”
  杜含章闻言抽出灌着灵气的钢笔,在骨妖的木简上改了几笔。
  古春晓探着头看,看他不爽,逮着机会就挖苦他:“诶哟天,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叫石头咒的?也太土了吧!”
  石头咒就是陆辰随便叫的,其实杜含章根本没什么招式名称,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叫什么不重要。
  他三两笔勾完,边套笔套边笑:“还行吧,比起你哥还是要逊色一点,他整个人都是土做的。”
  古春晓噎了一下,想反驳一时又没找到论点,只好偷偷地做嘴型:呸!
  陆辰没他们这么无聊,繁忙地派完让队员先审骨妖的任务,将人打发走,然后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很快进入了正题,看着古春晓说:“五天以前,余亦勤在妖联所报了你的失踪,说一下吧,你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古春晓两脚踩在椅子两边,背靠在树干上,膝盖晃来晃去地说:“哪儿也没去,就……进了下斜对面那个工地,然后就被那个糟老头子和线丝丝儿一样的妖怪抓住,扔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地方,一直黑到之前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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