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by微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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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们一直笑,那个被点名的记者说:“因为你的粉丝们都说你们两个人的信息素融合在一起应该会有一点奇妙的化学反应。一个是烈日,一个是新雪嘛。”
许棠舟脸微红:“是很奇妙。”
又是一阵尖叫声。
记者问:“是像雪融化变成水一样,湿哒哒的感觉吗?”
这个问题太出格了,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
许棠舟却还是开口了。
只见他非常诚恳地疑惑道:“对不起,你说的湿哒哒是谁?”
一群笑声中,忽然有人在楼上大叫他的名字:“许棠舟!!!”
许棠舟抬头一看,只见高空中有人将一个大纸箱扔下来,直掷他的面门。
周围站的记者太多,人们惊叫着呈波浪状闪避。
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纸箱中的砖块坠地迸裂开来。
*
深夜。
首都人民医院外围满了记者,【许棠舟Mist活动现场遭私生袭击】这条新闻牢牢占据了头条地位,让粉丝们感到愤怒、震惊。
当晚,凌澈赶到医院。
经过医生检查,许棠舟被溅射的石块弹到额头,只是受了轻伤,可人却陷入了昏迷中,整个人不断地出冷汗,似乎受到了惊吓在做噩梦。
医生给他输了镇定剂,现在已经睡过去了。
“人抓到了。”司徒雅接了电话进病房,神色凝重。
凌澈站在床前,冷冷道:“是发邮件那个?”
死亡威胁中所提到的中午十二点要跳楼的事情没有发生,下午公司收到了新邮件,发信人称不想死了,公司所有人都以为对方恶作剧想通,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变态,直接对许棠舟下手。
“是。”司徒雅说,“他跑不掉的。”
看凌澈的表情,她又说,“你不要想太多,这样的事谁能想到?再说了,他用的是Mist的包装箱,都以为他是一个顾客。那还是公开场合,安保也那么多。”
凌澈没说话。
在病房守了整整一夜,外面的事情他都没有去理。
中途许棠舟醒过来一次,时间很短暂,看清了是他就睡了过去,只是一直抓着他的手没有放。
第二天早上,许棠舟的父亲许尉连夜从启南赶来了。
此前凌澈两次去启南想要见面,都被许尉婉拒,这次许尉见了他,第一句话便是:“凌澈,你知不知道崽崽不是第一次因为你受伤?”
第81章
盛夏。
日头升到了头顶, 抬头看的时候会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许棠舟站在空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有路过的同学问他:“许棠舟, 你不觉得晒?小心晒黑了!”
“晒不黑!”许棠舟收回视线, 眼前白花花一片,是看太阳看得太久了。
许棠舟喜欢晒太阳。
尤其是入夏后,他几乎有些魔怔了, 同学们经常发些他一动也不动站在日头里,也不说话,就那么发呆。
许棠舟分化后像换了一个人。
他发呆的时候会莫名透露出一丝冷意来,叫人看了不敢接近,颇有些高冷意味。可若是有人叫他, 他回过头来说话的样子,又和过去分毫不差, 还是那么软。
下午是最后一场考试, 考完高中生涯便要结束了。
谢蕤开车来接时,看到许棠舟站在树荫下,百无赖聊地抠树皮。
那树生了虫子,外面看着还是好好的, 内里却已经被钻了个大洞,他来了兴致, 干脆将外层的树皮都扒了。
谢蕤让他上了车:“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许棠舟问:“我们不回家?我爸说中午做饭等我的, 吃完饭我还想睡一觉。”
谢蕤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不回。一会儿你在车上睡,我不吵你。你睡醒我正好送你。”
许棠舟就“嗯”了声,也不再做多余的问话了。
谢蕤对此也更不想多提。
不是她有意不让许棠舟回家吃饭, 而是许尉哪里还记得对儿子许诺过什么,早已酩酊大醉。谢蕤方才回到家中,只见到一地狼藉。
她带许棠舟去了一家高档餐厅,母子俩点了些清淡食物。
谢蕤说:“考试放轻松一点就行,考不上就算了,你没有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暑假我工作就带着你,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学习的专业,成绩下来我就给你报个国外的学校。”
许棠舟说:“好。”
最近许棠舟都很乖。
好像检查报告出来那天哭得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吵过、闹过,家里天翻地覆过,谢蕤发了狠,说他要是一意孤行就是逼她去死。
“你别考试了,我明天就带你走!”谢蕤发着抖大吼,“你还没见够我们的悲剧?!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我这辈子到底是要多惨你们才会满意?!”
那段灰暗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谢蕤用餐巾优雅地擦了嘴角,温和地问:“你心里是不是在怨妈妈?”
许棠舟摇头:“没有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会怨你的。”
谢蕤满意道:“乖。那,考完试还是把身份证给妈妈,你年纪小,妈妈不放心。”
许棠舟一双凤眼黑白分明。
他的双眼皮前窄后宽,眼尾微微上挑,未分化前只觉得很有神,分化后却带了一丝凉薄。这双眼和谢蕤长得极为相似,可少年人的眼神不掺任何杂质,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此时,许棠舟的眼神里只有“听话”两个字。
“好的。”他说,“妈,我今晚真的不想在外面吃饭了。你能不能给我做火锅,我想吃火锅喝冰汽水。”
顿了顿他还补充,“要橘子味的。”
谢蕤无不应允。
最后一场考试,许棠舟写得飞快。
他是考场第三个提前交卷的,考场外的一群翘首以盼的家长中并没有谢蕤的身影,准备食材需要一点时间,谢蕤没有想过他会提前交卷。
天色阴沉,天边乌云滚滚,六月天气说变就变,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许棠舟走得很快。
昨晚在家里偷偷拿到的现金就藏在袜子里。
他打了个车直奔火车站,拿着身份证询问最近一班车是去哪里,他担心谢蕤会追来,连水也没有去买。
随便上了一辆即时开走的列车,他才松了口气,笑起来。
等到了下一个城市,他就可以转车去首都了。
好想那个人啊。
只要稍微想一想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声音,就连肺都在疼。
可是他身上没有手机。
身边坐了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慈祥地给他递来手纸:“孩子,你怎么哭了?擦擦眼泪。”
许棠舟这时才发现自己在哭,在火车上当着别人的面又笑又哭,真的很丢脸。
“谢谢。”他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睛问,“奶奶,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我想给我哥哥打电话,他不知道我要去找他。”
老奶奶同意了。
许棠舟打过去却没有打通。
凌澈从来不会关机的。
他不死心地继续拨打了好几遍,听筒里传来的却都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这样的冰冷女声。
没关系。他想,我可以直接去哥哥的家里。
家总不会不见的。
他想睡那张很软的床,想喝那个家里的阿姨做的甜汤,想听那个家外面池塘里的蛙叫、蝉鸣。
想一转身,就撞入永远属于他的怀抱里。
可是……
忽然就好难过。
火车滑过铁轨,整齐划一地发出声音,尚在耳边。
许棠舟在梦中辗转失落。
他感觉到,他好像错过了很多很多。
*
医院僻静处。
昨晚星境已经发了通知,称艺人尚未清醒,请粉丝们放心,让艺人好生休养。Mist官方也对私生进行了严厉谴责,表示安保不当,会全力负责艺人所需。
可当时事发现场的那段视频被放上了网,能清楚看见碎砖块击中许棠舟前额的一刹那,有鲜血迸出,随后许棠舟倒地,这让粉丝们根本无法冷静。
此时,隔着栅栏与树林,能隐约听见警笛声,是警察在医院外面驱散那些仍然不肯离开的媒体和粉丝。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崽崽之前还为我受伤过?”
凌澈个子太高,与许尉隔了好几步的距离,以此来缓解同为Alpha而无形中散发的压迫感。
许尉与许棠舟不太相似。
许尉的长相是属于很酷的那种类型,前些年退役前因某次事故失去了一条右腿,加上那时候酗酒,在凌澈的印象中,许尉这个人非常颓废。而此时他已经适应了假肢,属于军人的挺拔犹在,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硬朗飒爽。
上次和许尉见面,是凌澈第二次去启南找许棠舟。
没有再见到别的Alpha,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彼时坐在轮椅上的许尉和他说,许棠舟不和他在一起会过得更好。
那么这一次,许尉也是来阻止他们的?
凌澈毫无惧意。
司徒雅站在不远处,病房交给了乌娜娜。
唯恐一言不合两人就出手。
许尉却并不是来找凌澈兴师问罪的。
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身上有一些他没坚持下来的东西。
“没错。”许尉道,“几年前那次事故,他受伤,是为了你。”
凌澈神色一怔。
几年前?
说的是那次山体滑坡造成的泥石流?
许棠舟失忆那次?
“他身上什么都没带,高考完当天就跑了。”许尉继续道,“知道他没可能买机票,那天谢蕤找他找得发了疯,回来和我大吵一架。第二天晚上暴雨,我们接到警方电话,他人刚出新良没多远,遇上山体滑坡,一节车厢死了五六个。”
死神曾与许棠舟擦肩而过。
凌澈不由自主捏住了拳头,掌心被自己掐得生疼:“他去新良干什么?”
那是另一个小城市,他们都没有来自那里的朋友。
许尉叹口气:“他不是去新良,只是急着离开启南,就随便买了张票。绕了一个大圈子,第二天才买到转车的票来首都。你猜,他来首都干什么?”
凌澈浑身僵硬,脸上渐渐失了血色:“……他来找我?”
“当然是找你。”许尉神色肃穆,“凌澈,他就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和你分手。”
凌澈紧抿着唇,眸子里深得像看不清的深渊。
这个消息像暴风雨一样席卷了他的认知,那些噩梦、不甘、愤怒都在刹那间支离破碎了。
“先稳住家里,再认认真真考完试,最后才是想要逃跑,我猜他就没有放弃过要考到首都来的愿望。”许尉道,“唯一没做好的就是先和你分手,他伤害了你没错,这样的处理方式或许不够成熟,可谢蕤威胁他要跳楼——我们都知道那肯定是吓他的,可他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你让他怎么办。
“他住了半个月院,脑后有重伤,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差不多十二三岁以前的事,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现在的生活。因为这件事,我没有一天看好你们在一起。谢蕤的确太极端了,但我也有很大责任,我不该袖手旁观。崽崽失忆后我和谢蕤终于离了婚,他还是来了首都念书,这几年他过得很好,首都这么大,我也不愿意他再记起你。谁知道过了几年他会进娱乐圈,你们契合度那么低,竟然还是走到了一起。”
“你们一起上了节目后,谢蕤那次气得很厉害。谢蕤回来找过他,他就打了电话回来,很坚决地告诉我他的态度,让我不要和他妈妈一样,总之他不会和你分手。他还让我告诉他你们以前的事,我能说的却寥寥可数,说到底,我还是不看好你们。直到现在,到了这一步,我看见了你们的坚持……”
凌澈听着许尉的叙述,每一个字都能听懂,那些话却全都从耳旁略过了。
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他并不在场的暴雨夜,那倾覆的列车,垂死挣扎的手臂,鲜血斑驳的一张脸,还有那挥不去的眼泪。
他记起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
许棠舟伸出手,红着脸对他说:“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许棠舟。”
而他竟然无视了那只停留在半空中许久的手。
差一点,就错过了。
“失陪。”
凌澈的声音一出,竟然是嘶哑的,像洇了血,经过近五年的摩擦,终于彻底渗了出来。
他到底凭什么认为分手前许棠舟就真的不爱他。
自以为是的骄傲、自以为是的深情,全都在顷刻间粉碎干净,他根本不该以一个高高在上的态度去给予许棠舟爱。
凌澈转身要走,想去哪里不言而喻。
许尉却叫住他:“凌澈。”
凌澈顿住脚步。
“我还没说完。”许尉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现在的医疗手段很发达,让他做个Beta吧。”
无法被终身标记Omega永远都有发情期,像谢蕤一样,他们终究会对抑制剂产生耐药性。Omega特殊的生理构造使他们骨子里就渴望有信息素的羁绊,直到被标记为止。
作为一个父亲,许尉终于做出了决定。
让拥有罕见信息素、或许一辈子无法被标记的许棠舟做个Beta,远远比让他做个Omega好得多。
凌澈还没开口,只听许尉沉声说:“崽崽出事后医生检查过,他出事前发情期来了,应该是想自己抠掉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