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欢——by安宁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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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意飞升之前做凡人时便生在富贵窝里,从小锦衣玉食得长大,端的华美贵公子一名,任是谁也想不到他会飞升。甚至妙意都对自己可以飞升这事存着些许疑虑,后来为此还特意问过九濡,究竟是什么狗屎运掉到了他头上,让他一跃成了上仙。
九濡还记得当时他问这话时,自己正在小桥边洗一筐槐花,准备晾干了做些槐花酒来吃。他看着随水而流得莹白花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得对他说:“成仙这种事讲究得是机缘,并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不过我看你骨骼精奇,若是让我来选,我也选你成仙。”
妙意甚少见他如此赞同他,心内大受感动,破天荒得挽起袖子给他搭了把手,替他将洗好得槐花端了回去。“帝君快给我讲讲,我是哪里长于旁人了,您竟也要度我成仙?”
九濡本意便是要刺激他,只是怕刺激得太狠,惹得他将自己辛苦洗好得槐花扔了,便一直抿着嘴不说话,直到他将那花放好,又摊开晾晒了才淡淡得开口道:“我若不度你可不知你要将那凡间祸害成何种模样,度了你有这天上的清规戒律圈着,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妙意一腔热血被他一番话搅得全都冲到脸上,愤愤得“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有好几天不曾来找他。九濡并不在意,这人常常因着一些小事发些无伤大雅得脾气,不去理他,过几天他便忘了。
实则关于妙意成仙这事,九濡是知道些许内情的。妙意虽生于富贵显赫之家,前半生也是纨绔荒唐之辈,他却是将自己多半精力放在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吃喝嫖赌这些不太雅致得纨绔陋俗他是一样也不沾。纵使他镇日里脑袋空空未曾想过众生疾苦,日常一言一行却无意识得便照顾着他人得心境,凡事总要站在对方得立场上想一想,又常积小善。当然最重要的是,妙意前九十九世都是个大公无私得大善人,这才让他在这第一百世上,还未来得及行什么惊天动地得大善事便成了仙君。
不过这些九濡是轻易不会跟妙意说得,妙意此人许是纨绔做久了,于修炼一途上实在惫懒,若让他知晓自己还有前九十九世的老本可吃,必会更加逍遥自在、不思进取,于他实在无益。
妙意这厮无论是做凡人时还是做神仙时,时运都非常不错,一直以来也未曾尝过什么苦楚,这一遭可算得上他最苦得一遭了。他回想了自己这漫长得生命岁月,连早就记不太清得凡人生涯都仔细想了,也没想出来何时见过这么一个妖女。
那妖女甚是泼辣,妙意本以为她是不幸受伤得蝴蝶精,好心救她一救,却不知这妖女竟然趁着自己不备,偷袭于他。若不是她如此下作得行为,自己哪怕是个疏于修炼,武学不精的仙人,也断断不会如此容易便着了她的道儿,被她弄到这么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得地方来。
妙意当日见她生的娇俏,却不知这人如此歹毒,先是蒙骗自己随着自己回了仙府,后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趁着自己小憩得功夫将他困在一方噩梦中。若不是自己于道法、心境上还算有些造诣,如今恐怕是已然尸骨无存了。只是在那噩梦之中仙魂受损,清醒以后才给了她可乘之机将自己带至此地。也不知在这昏暗潮湿得洞穴中度过了多少时日,生怕那妖女再来入梦,妙意已然许久未曾闭过眼了。
虽然成了神仙,睡不睡觉倒并不会对自己有多少影响,但是本就受了伤,自己又是个爱睡觉的,这么长时间不睡,实在难过得很。如今只能盼着帝君早日历劫归来,发现他丢了,能来将他救上一救,日后再不会对帝君不尊不爱了。
九濡与黎柯一前一后走入城中,黎柯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得要落在前方那一飘然俊逸得背影上,只是又怕被他察觉,只能数次提醒自己,“眼观鼻、鼻观心”刨除杂念。
梦蝶一族除了善造梦这一特长之外,还有个天下闻名得优点,梦蝶族人无论男女皆长得美艳非常,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皆是景色。漫步城内长街之上,只见遍地俊男美女来往不绝,就连活得久了经过不少大世面得九濡也不免觉得甚是养眼。
九濡在前方走着,却也时常注意着身后这位倒霉小友的动向,见他眼神纷飞、双颊似有些粉红,还以为他被这铺天得美色迷了眼,转身笑着问他:“可是被乱花迷了双眼?速速收心,这便是梦蝶族天生便带着的小伎俩,莫要沉迷了。”
黎柯还以为被他发现了自己不甚规矩得视线,正想强抠出几句掩饰得话来,不想他竟是隐隐调侃自己,只得配合他做出有些羞怯的表情,实则这数万年来,他已经很久未曾红过老脸了。“多谢仙君提醒,小仙的确是莽撞了。”
二人在距离皇城不远处寻了个看起来清雅干净得酒家住店,黎柯本是要抢先将房钱押金付了的,可往左手拇指一模才想起来自己为了追随帝君历劫,必得将随身的储物戒指都摘了才能把本体冻在龙渊之中的,他顿时面色便有些尴尬。九濡并不经常外出,偶尔出来还大多是与妙意一起。妙意财大气粗,九濡从未操心过银钱的事,只是如今带着这位小友,总不能如此随便。况且这小友周身空空,衣物尚且不能敝体,哪里还有钱财住店。
他在自己储物戒中探了探,暗自庆幸妙意曾在他戒指中寄存过不少珍惜财宝,否则依着自己这寡淡得性子,储物戒里空空如也,那这厢可真是尴尬了。九濡摸出一锭金子给了店家,顺道嘱咐店家去为黎木准备些合体得衣物来。先前自己用术法化得那身总不能长远,若他离自己远了失了效用,岂不尴尬。
黎柯连忙道谢,颇觉得自己未曾透露真实身份这一招行得妙极。
既然六十年之内无法出境,九濡也自入境以来便感受到了肥遗的气息,虽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却也知道他无甚大碍,他便不再着急寻找。反正妙意这厮运气好,时运强,自己还曾给他种过阵法,若他确实面临生命之危自己会有感觉,既然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慢慢寻访便是。
黎柯恭恭敬敬得与帝君作别,回到房间恋恋不舍得将帝君化给他得那身衣物脱了,一连洗了两盆水,用了半壶澡豆才将这周身得黑泥清洗干净。皮肤之上仍有不少灼伤,搓洗时难免疼痛,不过这些许得疼痛和能与帝君朝夕相处六十年得喜悦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九濡怕这小友尚未辟谷,特意吩咐了店家做些可口得饭菜给他送去,至于自己,吃与不吃都没什么两样便没再麻烦,借着月色深沉得时候隐了身迹外出探查。
若放在万年前他还有便捷得法子,九濡只需将神识铺开了,将此境内边边角角都探查个清楚,自然知道妙意身处何地。只是他若真如此做了便总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有血有肉得生命,反倒又成了站在神坛之上无情无欲得石头雕像,虽有万人敬仰却也无半分温暖。故而他早在一万多年前便将自己强大得神识封了一半,现今确实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了。
九濡在皇城上方飘荡了一圈,只见各处宫人来往穿行、各司其职,未见其他异常。又在城内各个角落转了转,竟真是各处祥和安逸,看来这届族长施政作为不错。
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客栈诸处都熄了灯,只留了二楼客房走廊中几盏昏暗得蜡烛。九濡轻手轻脚得正要推开门,不想隔壁客房却突得拉开门,洗去一脸焦黑得黎木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有些迫切。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有事?”九濡问他,先前黎木身上太脏未看出他本来模样,如今洗净了油泥也穿上新衣,竟还是个光风霁月得朗朗男儿,五官棱角都生的极坚硬,不笑得时候是个冷肃得男人。
黎木虽然长得冷淡了些,现下得表情却看得出来有些热切,放佛终于等到他回来,急切得想与他说几句话,脸上含着笑意,问他:“仙君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尽管此人仙法在九濡看来实在有些微末,但是九濡从不曾因为一个人仙法低微而看轻过谁,众生于他眼中都是值得尊重的个体,所以当这个人春风沐雨般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九濡很痛快得将他请到房中详谈。
九濡本想给他布茶,便走去内间净手,待他出来时黎木已经坐在茶桌边正在用茶针取茶。九濡见他长袍广袖、姿态行云流水、自然洒脱,知他是这一道上的老手便不再多言,落座在客座上等着吃茶。
“不知仙君口味,妄自选了熟茶,若仙君不喜我现下便换。”黎木身量高,盘腿坐在茶席上也不显文弱,反倒带着一股武将的轩昂之气。
“无妨。”九濡时常并不注意仪态,坐着时总是能靠一下便靠一下,这次也不知是不是被端正得黎木感染了,竟不自觉得坐得笔直。
片刻之后黎木分好茶,九濡端起来先闻再品,果然汤明色香,技艺不凡。
第1卷 细水沧海境 第十五章 4
“我来此境是为寻找一名友人而来,他恐怕是被人掳至此处,只是我初来此地还未曾有什么头绪。”
“仙君怎知您的友人是被梦蝶族人掳走的?若说的详细些,也许在下能给仙君一些不一样的思路。”
“哦,对了,曾在其二人争端之地取了些蝶粉,待我取来给你看。”这些蝶粉还是在妙意仙府里找到的,只是九濡长久不理事,也不熟悉现今梦蝶族人的特征,无法凭借蝶粉确定此人身份。
蝶粉是梦蝶族人施展术法的媒介,造梦、入梦皆需此物。黎木将蝶粉捻在指尖,细细得看了,那粉质细腻并不沾手,暗紫色中还带着些金光。他早前游历天下时曾来过此细水沧海境,是以可以分辨出来这种暗紫中带着些金光的蝶粉乃是皇族特有。
“梦蝶一族自三千年前开始便衍变得愈发注重身份阶层,唯有皇族可用这种暗紫中带着金光的蝶粉,我想如今皇族中人应是不屑使用普通蝶粉的,那么此人身份已可确定为梦蝶皇族无疑。”黎木起身将蝶粉放回九濡手中的小匣子,转身打了个喷嚏,他对这种物质似乎过敏,每次接触都会打喷嚏。
“失礼了,只是不知您那位友人是因何招惹上的梦蝶皇族?”
九濡正因为他的话沉思,不想被他一个喷嚏打断了思路,便将匣子收起来放好,免得他再打喷嚏。“这就是他的事了,我只管救他就可以,至于他之前那些糊涂账,我可没有闲工夫多想。”
“是,我午后才看了此境的黄历,再过三天便是此境中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届时寒冬白雪将在两日之内褪去,热浪袭来百花盛开,是梦蝶族的盛事,届时必会有皇族出面,不失为好时机。”黎木低头为九濡布茶,侃侃而谈之间未曾注意九濡已然歪斜在扶手上,淡笑着看他。
九濡未曾想这名不见经传得小仙使竟知道得不少,莫非也是和妙意一般兴趣广泛却并不专精的人。
黎木见他神色放松自然,似是与老友相处一般,心内早已大喜,只是又有些后悔,方才是不是说得有些多,忘了自己该是个默默无闻得小仙使了。
“果然还是要多与人交流才能提高效率,既然如此,那便等花朝节时再说,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九濡倒也并不怎么需要睡觉,只是他这些年生活无趣得很,若不强自给自己定下些作息的规矩,便觉得自己活得跟块石头没什么两样,是以也就养成了天天都要睡一觉儿的习惯。
黎木能被他请到房内与他多说了不少话已经心满意足,也不想表现得太过热切造成反感,当下痛快得告辞离去。回到房中黎木仍感觉自己一颗心还砰砰得跳着,刚才与人说话时装得气定神闲,到这时才感觉出与朝思暮想得人近距离接触时的忐忑与激动来。他兀自在房中踱步,转了好几圈才平复了心情,可又突得想到九濡若是日后知晓了自己初见他时诓骗了他,定会生出不少麻烦来,便又犯了难。可如今自己现在这个瓜怂模样,实在舔不起那个脸亮明身份。
黎木纠结了半宿,也想不出个主意来,只能暂时放下,打坐调息,争取早点恢复修为。
九濡洗漱了躺在榻上还在想自己偶遇得这位小友还挺有意思,言谈举止和行事作风都带着掩藏不住得大气潇洒,还非要强装出一副服帖谦恭得模样。若说他只是个小小仙使九濡是不信的,只是他总觉得人人都有不想让人知晓的隐情,相逢时坦然相处便是何必在意对方身份。回想起来这人倒是和当初得邓齐有些神似,想到这里他还一直记挂着邓齐得事,当时未能亲眼看见他转世,终究是放不下,待六十年后出去了还是要去再走一遭。
九濡起床早,尽管昨晚睡着得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可睡觉于他只是个形式,每天晚上走个过场罢了。九濡以往来此境都时为了公干而来,还未曾在此间享受过异族生活,已经多日未曾进食,他决定在花朝节开幕之前细细得品一品此间美食。他本想叫上黎木一起去,只是一早也没见他房内有动静,想是他正在加紧调息恢复修为,便没打扰他,一个人负了手闲闲散散得出了门子。
黎木也没想到自己能睡得那么沉,应该是仙魂受损又修为尽失的缘故,他昨夜本来端坐着打坐调息,可还未过半炷香的功夫便觉困顿罩满全身,连端坐都是不能了,迷迷糊糊得倒下睡着之后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虽然还未到正日子,可街上已经桃红柳绿得热闹起来,九濡在街角小摊上吃的早点,是咸味的豆花和糖饼。豆花鲜嫩、糖饼外酥里嫩中间还饱含着深棕色的糖液,伴着外皮点缀的芝麻,咬一口唇齿留香。很久没有尝过凡俗美食,九濡这才借着这香甜清爽的味道脚踏实地得降临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