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欢——by安宁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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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黎木那首诗虽然算不上大雅,却也押韵合辙,竟然顺利过了关。眼见那人也已经过了关领取自己房间号牌当先走了,黎木连忙紧走了几步,也从他领取号牌的地方领了一个。他早就查看清楚,领取号牌的地方有好几个,可号牌都是有规律的,想来在同一个地方领取的号牌所住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
果然那人在前面拐进了甲字二十七号房,而黎木手中的号牌是甲字三十一号,两间房相距不远。先去原定好的地方领取了统一的服制,黎木便乖乖回到房间,一心一意只等着帝君回来。
才打坐调息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帝君便轻轻落到房间之中,幸好二人当时留了话门,只要离得近了,找他并不费力。
九濡这一趟来回折腾了得有五六百里,幸好并不是用走得,只驾片云的事。黎木见他回来,连忙起身给他倒茶,也知道他这趟辛苦,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总怕是自己莽撞行事,给帝君添了麻烦。想他也是叱咤风云、光华正茂的一代仙帝,做件事何曾如此前后思量过,可见爱情着实是个累人的活计,不过他是巴不得自己更累些的。
“我将你身世都安排好了,也使了法术让那户人家以为自己真有你这么个儿子,这是你籍贯族谱,可要记仔细了。”九濡先饮了那杯茶水才从袖笼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抄录了他给杜撰出来的族谱。
黎木接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其实只一遍他已能记住,只是头一次见帝君本人手书,实在难得,免不了多看几遍。帝君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偏清瘦些,却也能从横、竖、撇、捺之间看出些内敛着的锋利,是极好看的一手字。他将那纸条照着原来的痕迹折好,妥帖收入内袋之中,想着等以后该裱起来珍藏。
九濡并未注意到他正出神,仍继续刚才的话头与他讲话,“你说的那人在哪里?我先去看看。”
黎木这才从心内的窃喜中回过神来,急忙收敛心神与他说道:“那人住甲字二十七号房,出门右转对面第三间就是,仙君要去看可要小心为上。”九濡淡淡得应了一声便闪身消失了,黎木对这一手神资很是羡慕,若放在之前他也是来去自如,可现在只剩了这点点修为,微末的技法都不得使用,着实恼人。
那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九濡隐身悬于他房中,却没见到那人,倒是后间传来一阵“哗哗”地水声。听着那水声,本想进去一探究竟的九濡顿住了脚步,还是等他方便完了出来再看吧。
不一会儿那人从隔间内走了出来,当众之时他一直刻意隐藏,现在屋里没有别人,他右腿实在疼得紧,也就不再强撑着,走路之时右腿瘸着,紧走了几步到床边坐下。
的确是肥遗的手法,九濡猜测那人右腿定是烧焦得一片燎泡。肥遗的旱魃之火非同一般,一旦被伤可不好痊愈,若是治疗不得法,整条腿都有可能烂了去。只见那人探起右腿,轻轻自下挽起裤脚,其小腿外侧有两个巴掌那么宽、焦黑紫红的伤口,还有密密麻麻得一串燎泡。
那人疼得满脸是汗,嘴里骂骂咧咧得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银针,咬着牙将燎泡一个个挑开,又撒了些药粉上去,如此一番折腾下来衣襟都透出些冷汗来。九濡看了一会儿,确定了是肥遗所为,便不再多待,反正一时半会儿这人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且看以后吧。
“我看了,的确是肥遗的功法所至,再慢慢看吧,辛苦你了。”九濡回到黎木房间,黎木还在等他,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迎他。
“仙君客气了,我还怕自己莽撞行事,又给帝君添了麻烦。”
“这就见外了,只是你已经入围备选,万一被选中,你可有什么打算?”
“无妨,公主招婿哪有那样随便,之后还有好几道题目考校,我在最后一道时交了白卷便是。”
“如此也好,这枚玉丸你收着,若我不在你身边时遇到什么危险,捏碎玉丸我便知晓,立时便能到你身边来。我也在你身上留了我常用的护身罩子,危机时刻也可保你一命。”九濡伸出一只手,白净干燥的掌心中间躺着一枚精致得翠色玉丸,当中一圆孔串了一根红绳。
黎木有些不知所措,实则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帝君却几次三番救他,还给他如此绝妙的玉丸,虽然自己是很想收下这勉强算是帝君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可还是觉得该推辞一下。“这可使不得,我并未帮上什么大忙,如此大礼怎敢当。仙君的护身罩子也千万不要放在我身上,还是要留着保护您自身安全才是,我在这想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九濡并不多话,只将玉丸轻轻放在桌面上,站起身,“我再去给你摘个烈婆果回来,昨夜我查了典籍,每隔三日服用一次效果最好,你且等着,我去去便回。”说完还未等黎木回话便消失在房中。
黎木准备得一肚子话无处诉说,空张了张嘴,把话都咽了回去,见他如此坚持,也只能小心翼翼得拿起那枚玉丸,握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会儿才贴身收好。
还未在屋中闲坐多久就有人敲门,说是请所有参选人员前往楼下广场集合,要进行考校。黎木打开房门稍等了一会儿看见那人从他门前走过时才快步跟了上去。这时那人已经恢复了相对正常的步行姿势,稍有些别扭,并不明显。
广场上大概有三百多人,黎木站在那人斜后方,中间隔着两个人。本轮木牌上出的题目是考校一种上古时期的神兽习性。这种神兽早已灭绝,很多人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黎木很熟悉。因他早就对帝君暗生情愫,帝君的一切他都特地留心着,而帝君本人的生活履历基本上可以算得上一部上古史,况且他曾经养过一头这样的神兽当坐骑。
这样偏僻得一题一出来就刷下去了大半参选者,黎木一直在等着那人答题,直到看到那人顺利通过才走上前去将自己的答案写在题纸上。
答完题回来帝君已经在房内等他,见了他回来便将烈婆果递给他,示意他快点吃掉。黎木上次试过这果子的威力,实在不愿意吃,“帝君来去好快,真是辛苦了,我去饭堂领些吃食回来吧?”
“莫要磨蹭了,快些吃了好调息养伤。”
小伎俩被拆穿,黎木脸不红心不跳,绝不承认自己是找借口拖延,大义凛然得将果子接过来,剥皮吃了。还是一样的难吃,但尊严要求他,帝君还在呢,坚决不能露怯。
九濡也知道这果子难吃,倒了杯水递给他,“你知道得倒挺多,连英招都知道。”
“不过是看得古籍多了些,凑巧考到了我知道的一种,纯属侥幸。”黎木胃里翻江倒海,眼看那果子的效果就要发作起来,只是帝君仍在,还是强装出一派平静祥和的面色与他说话。
九濡见他乖乖吃了果子,知道他还要再经历一番当日那样的苦楚,怕自己再次分了他的心,就起身告辞,只说要出去转转,三个时辰后再回来看他。
黎木心里即是感激又是失落,感激的是帝君言行之中处处为自己着想,实在是个最最温柔的人,失落的是,即便如此温柔的帝君在众仙口中却一直是个性子凉薄、杀伐稍过的人。其实在这次偶遇帝君之前,他也只在史书或传记中了解过帝君,书里的帝君临危受命、匡扶天道用得是以战止战的法子,他记得有几个做得实在过分的族群是被九濡下令灭了族的。之前虽然并未对九濡所行之事妄加指点,可有时也会觉得是否太过高压狠厉,直至他自己也做了这主战的仙帝,才明白,治理天下光靠以德服人哪里够,总得心狠一些、手腕强硬一些才能弹压各方。
作话:英招:人面马身,有虎纹,生鸟翼,声音如榴
第1卷 细水沧海境 第二十一章 10
九濡又淡淡得嘱咐了他几句注意自身安全得话便走了,黎木又被烈婆果折磨着一番生不如死。三个时辰得时间说长也算不得长,虽然妙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也怕夜长梦多,九濡还是决定大发慈悲,把睡眠时间也贡献出去一些。
他循着黎木发现那人的籍贯找到他家去,那人名叫柴自,是梦蝶族一名半大不小的贵族公子,家就在京城之内,倒也好找。现在已经是夜里,并不好打听事情,九濡只能放开神识将柴自家中各个角落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妙意踪迹,甚至连个囚禁人的密室都没有找到。一番忙碌下来九濡也觉得有些困顿,正想收了神识回客栈稍作休息,就听见内房小厨房里的厨娘吃多了酒,正与管着采买的婆娘咬耳朵。
“你可不知道那三公子,攀上高枝了。”那厨娘喝得微醺,面上带了两块酡红,大着舌头与人说话。三公子正是柴自,他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个嫡姐和嫡兄。
坐在她对面的婆娘喝得也不少,听她这么一说,连忙应了这个场面,“快与我细细说说我的老姐姐。”
“三公子虽是个嫡子,可就是不占长,若放在旁人也就心满意足了,可三公子心气高,我之前就总听他房里得小丫头子嚼舌头,说什么三公子与二公主有了干系,什么样得干系咱可不知道,可你看三公子才从外面回来就急急忙忙去参加公主招婿了,还给留了下来,这不是攀上高枝了嘛。”
“哼,依我看啊可未必,三公子什么样老姐姐还不知道吗?私生子都有了俩了,还想攀公主得高枝,也不怕惹怒了皇家,招致杀身之祸。”
“哎,可不敢说这样得话,你可知道前几日三公子出去干什么去了?还不是要把那娘三个送得远远的,别耽误了他的前程。”
二人嚼完了柴自得舌头又说起后院几个姨娘的八卦,再往后的污言秽语九濡就没再听了,收了神识往回走。花朝节已过,天气渐暖,带着暖意的微风拂面,倒是将不少连日来奔波的疲惫都扫了去。九濡在心里暗暗得笑自己老了,想当年仍主事时即便是一年半载得不睡觉也并未觉得疲累,如今才几天,竟觉得有些心累,可见这懒筋不能养,一旦养成想再抽走可是难了。
回到客栈距离和黎木约好得三个时辰还差两个时辰,九濡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小憩,就这么一会儿得功夫,竟真叫他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得梦。梦里他好像变成了少年时得模样,穿着一身漆黑得貂裘在雪地里奔跑,突得一下被一个一身黄袍的人按住,要去剥他的衣服。清醒时无所不能得神力此时不见了踪迹,他挣扎反抗不得,正着急得时候那一身黄袍得人却被人从后面拽住扔了出去,然后又是一阵慌张得奔跑,只是一只手被那人拽着好像之前的紧张就不再了。跑炸了肺的感觉直憋得九濡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之后还在呼哧呼哧得喘着。
他抚了抚还有些起伏不定的胸口,盘腿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神是没有梦的,睡着也只是暂时将精神放空,进入某种虚无的境界,这也是神经常下凡历劫的原因,借着凡人的躯壳,可以做些这样那样的梦已经是一种幸福。梦境对神来说不止是奢侈,更是一种信号,这意味着天地之间将会发生一些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投影到与天道相连的神身上就成了梦。也就是说,梦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未来,神的陨落。
九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梦里的黄袍男子是谁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拉着他的手奔跑的那个人,他觉得很熟悉,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只是那是谁,他不知道。他将心神都放在了那人的身上,对梦境带给他得他将会陨落得信息并不在意。陨落是每一位神祈的最终结局,有时候天地之间的劫难必须通过神之陨落来得到救赎,这是每位神祈生来就背负的责任,也是拥有无所不能神力所要付出的代价,九濡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陨落只是早晚的事,那么是早是晚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两样。
看了看天色,还未到约定的时间,只是九濡醒了就不愿意再睡,索性起身收拾,将睡前脱下来的衣服洗了晾上。作为尊贵的神祈,即便是天地间的浮尘都不愿意沾染他高贵的身躯,九濡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像个凡人一样才养成了定期更换衣物浆洗的习惯。
回到黎木的房间,黎木还在打坐调息,脸上倒是不再有痛苦煎熬之色,看来烈婆果的那番折磨已经过去了,左右没什么事做,九濡不愿吵他调息,见他没出什么意外便不叫他,从储物戒中找了本上次还未看完的话本子,斜卧在床边的窄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得看。找话本子时还翻到了一本早就被他遗忘了的古籍,倒是有些用处,里面正好讲的是黎木这种情况的人修行的一些法门。
黎木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帝君穿着一身深黑色的常服,斜倚着窄榻靠背,一只手支着额头,头上戴了条纯黑镶嵌羊脂玉的抹额,抹额之上还支楞着几根不羁的发丝,衬着他莹白如玉的肤色和恬淡安静的神情,真真是要叫人一头溺死在这绝美的画卷里。
“醒了?可有进益?”
九濡一出声才将黎木从美景中惊醒,连忙收敛心神,“是,进益颇多,多谢仙君。”
“先别忙着谢,我刚找话本子的时候翻出来一本古籍,看着对你有些用处,你且看看吧。”
黎木几次三番接受帝君好意,也知道了他的脾性,已经麻木成自然,听了他的话也不推辞,拣了那本古籍来看。这一看就看了进去,这古籍许是上古火神所做,里面所讲得修习法门正合他得路子,以往修行路上他都是自己摸索着来,遇到的诸多问题还有很多未曾真正解决,正好在里面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