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欢——by安宁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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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在这也待了一段日子了,到现在也没看出什么,夜里不能老是贪睡了,得出去转转。”九濡在他怀里扭了扭,换了个趴在他怀里的姿势,方便他给自己捏脊。
“嗯,那我今晚出去转转,你就在家好好睡觉。”
“我白天多睡一点,晚上一起出去。”说着话九濡就沉沉得睡了过去,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晚上一定要起来跟黎柯一起出去。
黎柯搂着怀里软软的一团,坐在那傻笑,傻笑了一阵子,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凝重,抱着他的手圈得更紧了一些。九濡可能被他圈得有些不太舒服,轻轻挣扎了一下,噘噘嘴又睡了。黎柯等他睡安稳了才抱着他到卧室放在床上,盖好他的小被子,轻轻走出去继续做活。
白天店里客人少,婆婆到后厨来拿酒,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个小的,小心翼翼得照顾着百般妥帖,不叫冻着不叫饿着的就觉得这孩子怎么就没托生在自己家里,不过幸好被自己领到家里来了,要不还不知要在外面受什么苦楚呢。婆婆自己感动了自己一把,黎柯出来时她正要往店里走,见黎柯出来,连忙把他叫过来,搂在怀里与他絮叨了几句。
“这几天也没见常去西山的猎户们来,他们经常能抓住些小兔子什么的,本来还想跟他们要一只给你俩养着玩,等以后见了他们吧。东街的小丫头来找你玩你就去啊,店里不忙婆婆一个人能行,老关在店里,你弟弟都不爱说话了。”婆婆搂着他说了一阵子,都要他一一应了才行,黎柯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得说好,临走时婆婆还掏出几块饴糖塞给他,让他与他弟弟一起吃。
做小孩其实万事都挺方便,唯一一点不方便就是有点年纪的女人们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播撒母爱,动不动就将他搂在怀里说话。东街的小丫头们也是,他才在这住了半个月,一条街的小丫头整天往这边跑,非要让他领着她们去玩,尤其是那天帝君犯了起床气噘着嘴从后院出来去找他时被那几个小丫头见了,自此便总缠着他让他把弟弟抱出来给她们玩。黎柯撇着嘴吓唬了她们好几次都没什么效果,每晚睡觉前都要默念几遍大明愿咒,为的就是祈祷她们明天不来烦他,他才不愿意带着一群叽喳吵闹的小姑娘到处疯跑,更不可能把帝君抱出去给她们玩。
西山的猎户好几日没来过了,这倒提醒了他,早上他还在纳闷,西山的樵夫这几天总是少见,柴都比以往贵了些。夜里该去西山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端倪。
做完了活计黎柯又将那把柴刀拿出来磨了磨,拿在手里挥舞了两下,觉得还算趁手,现在他们两个没有法力傍身,带把柴刀出门聊胜于无。
帝君果然信守诺言,直挺挺得睡了多半个上午,中午起来吃了饭继续躺下养膘,天快黑了才饿醒,起床找黎柯要吃的。黎柯自吃了晚饭就在廊下等他醒,现在已经是傍晚,婆婆店里不太忙,体念他也是个年少爱闹的孩子,给他放了假让他带弟弟出去玩。
九濡趿拉着鞋出来找他,见他坐在小马扎上望天,也钻到他怀里和他一起看。这里的天和外界不一样,星星很少,还有两个月亮,现在太阳还没落下去,月亮只挂上来一个,另一个仍隐在云头后面。
“两个月亮看起来真奇怪,帝君饿不饿?灶上给你热了饭,吃了饭出去吧。”先剥了块饴糖放在帝君嘴里,看着他眯着眼鼓鼓囊囊得吃糖,黎柯心里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另一个月亮是假的,把那个月亮射下来咱们就能出去了。”
“啊?真的假的?早说啊,我得练箭啊。”黎柯觉得帝君在骗他,他最近做小孩子上瘾,总是信口开河来哄骗他。
“假的,今晚还是面条吗?”那月亮射不下来,得用别的法子,九濡嘴里含着糖,说话嘟嘟囔囔的。
“不是面条了,是糯米饼,这几天店里不忙,婆婆给改善伙食。”
糯米饼很好吃,九濡吃得有些多,他偷偷捏了捏自己肚皮上的肉,觉得比一开始又厚了些,便有些后悔,以前他并不曾受困于口舌之欲,现在却每每管不住自己的嘴,他暗自决定这事不能让黎柯知道,省得他又来调笑他。
走之前黎柯用被子在床上盘了两个人形,省得他俩夜里回不来婆婆担心,就让她以为他俩早就睡了。
西山距离镇子不远,走着也就多半个时辰,黎柯下午没事的时候给九濡做了个小灯笼,比他手里的短一些也小一些,太大的他提着不方便。现在他看着那个提着灯笼背着手走在前面的小帝君就觉得那稳重的一步一步是踏在他心上的,眼前的小人儿和帝君原先挺拔修长的身影融合在一起,他想这段回忆够他在心里甜一辈子。
上了山才走到半山腰上黎柯便觉得有些不太对,怪不得最近在西山上讨生活的人都不怎么能见到了,这山上已经被泄露进来的恶念蚕食得只剩了原先半片那么大。
夜色太深看不清楚,九濡只见从西山半山腰上往上,北边的大半部分已经变成扭曲混乱的光影,与南边拢在夜色中的山林只见隔着个十分明显的分界线。
“咱们前天上山捡柴火的时候还没有端倪,现在就变成了这幅样子,恶念来势汹涌,再不能耽误了。”黎柯把九濡护在身后,捏了捏手里那把没什么作用的柴刀,本以为还能在这里再蹉跎享受一阵子,看来是不行了。
九濡只“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他扯了扯黎柯的袖子,让他蹲下 身来,钻到他怀里去,“再给你抱一会儿,出去就不是这样了。”
“要不不走了吧,管他外面昏天黑地还是朗朗乾坤,咱俩在这里面活一世也是一世的赚头。”黎柯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任性,恶念扩散得太快,哪会给他这一世的机会。
九濡心里酸疼了一下,他圈上黎柯的脖子,轻轻蹭了蹭他侧脸,“这身体长不大的,你能憋得住?”
“那还是出去吧。”
“九合射日阵会不会画?”
“会,战场上常用,用来擒王最合适不过了。”黎柯大体明白了九濡的意思,看来症结就在另一枚月亮上。
“阵眼设在分界线那,大阵指向那弯妖月,一会儿我去引恶念过来,等射下那月亮,咱们就能出去了。”
“帝君,我画阵其实不太在行,你来画吧,我怕画错。”帝君那小短胳膊小短腿跑不快,恶念稍张张口就将他一口吞了。
“也好,那你来做印,跑快一些别被恶念吞了,出去了也难受。”九濡接过他手里的柴刀,等他站好才从他脚下开始画阵。
黎柯仔细细细得看着他动作,帝君说是画九合射日阵,其实画出来的也和世人皆知的那阵法不太一样,黎柯也是行家里手,一见帝君起笔就知道他每条线的用处,只是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阵成之后,黎柯已然成了阵中一部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九濡见他上当,利落得抬起柴刀在自己腕间割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炽热的鲜血喷洒出来,给九合射日阵填上了最后一笔阵封。
“九濡!”黎柯这才知道上当,怪不得他总觉得这阵法每一处都还留了机变,原来帝君打量着最后用鲜血压阵。这么大的阵,他那小小的一腔血怎么够用,奈何大阵已成,他还担着射月的责任,说什么都晚了。
九濡大喝一声“跑!”黎柯应声而动,身后的恶念已经聚拢成黑压压得一片,翻滚着、咆哮着向阵眼上的黎柯扑去。黎柯这段时间粗活做得不少,体力不错,他沿着九濡画下的大阵走势奔跑,倒真没让恶念沾上他的边。
不得不说帝君的阵法当真属天下第一,即便没有神力加持,只凭一个活人一捧鲜血,便能将引入阵中的那些恶念逐步捋顺了。黎柯每过一个阵眼便能感觉身后压力减轻一部分,同时蕴在他身上的势也增强一层。
黎柯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帝君腕间的血还在流,刚才流的慢了些,他竟见九濡抖抖擞擞得用伤手提着刀在另一只手腕上抹了一下,黎柯怕自己再不将那妖月射下来,帝君的血就要流光了。
终于跑到帝君身边,恶念已经在他身后拉成了紧绷的一根弦,而他自己就是蕴含了千钧之力的箭。九濡满手鲜血,在黎柯跑到他身边时,迅速结印,虚推他一把,黎柯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借着恶念的推力向天空中激射而去。
第一卷 第十一章
黎柯只是起了势,借着帝君结印一推之力跃出地面一丈来高,便拧身在空中滚了一圈,落在地上又滚了好几圈才止住身体,。他身后的恶念以为跟着他寻到了阵中出口,又因为贪恋他血气方刚的气息,争先恐后得从那里奔涌而出,顺着黎柯给他画好的轨道如满弓的箭一般冲着妖月而去。
黎柯顾不得自己满身泥土,连忙跑到帝君身边拽起他的手腕查看伤势。九濡惨白着一张小脸仍强撑着站在那,看着那些恶念争先恐后得冲着妖月去了,直到那妖月与恶念一起在空中炸成一朵五彩缤纷的烟火,他才慢慢倚靠在黎柯怀里,看着黎柯焦黄得一张小脸上满是心疼和愧疚,轻轻闭了闭眼,“我还没死呢你别急,芥子要碎了,你抱紧了我。”
黎柯紧抿着嘴,两只手按在九濡鲜血淋漓的手腕子上,曾经日夜煎熬着他,帝君陨落在他眼前的景象好像成为早一步了现实。他通体冰凉,咽喉、心肺、肚肠乃至他的全身都像是被几只狂躁的大手攥住又用力搅成一团,连痛快地呼吸都是奢望了。
周边的世界在坍塌,碎石枯叶从他们身边滚过,有些落在他们身上,却也只是没有实体的影子一般穿身而过,他二人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最后消失在一片混乱之中。
“好了,出来了,没事了。”九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黎柯仍怀抱着他,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九濡见他眼中一片赤红,轻轻叹了口气,吻了吻他额角,“黎柯,回神了,我没事。”
黎柯从来没有这样被力不能及的感觉笼罩过,帝君在他眼前差点流干鲜血的影像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曾经通天彻地无往不胜的狂妄在这一刹那被彻底击溃。
“黎柯,小心你的左边。”芥子崩塌引起裂缝内的动荡,九濡从掌心推出神力,架起晶罩护住二人,却仍免不了被罡风吹得上下飘飞摇动。黎柯还未回神,二人差点被风吹到堵在裂缝一侧的最后一个巨型芥子上,再陷进去。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能在芥子内将那些恶念处理了,可陷进去了这一次九濡便知道,剩下的那个芥子是坚决不能再进去了。那里面恶念弥漫,比之上一个更甚,如若进去定会比先前这个凶险得多。
黎柯就罢了,按说他乃是神体,即便进入芥子也是凌驾于法则以上的存在,不该落成那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这事在九濡心里存了个疑问,必是有心之人利用了恶念弥漫之势改变法则。
若他二人再次进去还是一无所长的凡人,照黎柯这般护他如命的样子,岂不是又要伤他精元,他能骗过他一次,第二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黎柯感觉到熟悉的神力护佑,如梦初醒般抱紧了身边的帝君,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一脸的眼泪,直愣愣得看着九濡双眼:“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不要总顾着旁人,必先顾你自己才行。”不过是损失些精元,九濡就舍不得他来,非要小心翼翼得算计了他由他自己去受苦,九濡直到现在嘴唇都是苍白的。
“你修炼积攒些仙力不容易,一道一道天劫劈出来的,我却都是与生俱来,消耗了些过几天又回来了,不妨事。”九濡其实也只是安慰他罢了,自他因梦而知大限,神力已有了断根枯竭之兆,现如今已经许久不见增长了,好在他先天就别其他神祈多些优势似的,神力丰沛。
罡风太剧,容不得二人多说,九濡直言再不能进第二个芥子,要在打破它的那一瞬间将里面的恶念引到一方结界中由黎柯运天火烧之。
黎柯怕他耗损了精元还要维持二人身上的晶罩太过吃力,先拢住他手心,将他推出去的神力收了,又在他身上落上自己的晶罩,解开二人腰上连着的腰带,点了点头道:“好,你休息一下,剩下的由我来做。”
他一人站在晶罩之外,罡风卷起他衣袍头发,一时间迷了他双眼。九濡知道以他之力尚可应付,自己若执意再动手,怕是又要起争执,便点了点头乖乖站在晶罩里。
黎柯不敢大意,招出做柴刀砍了好久柴的积云剑,转身回望帝君一眼,蓄起剑势冲着最后那个漆黑的芥子冲了过去。
黎柯储物戒中有个很久之前他自己炼制的容纳类法器叫素济,仙族士兵有固定的墓场,若在战场上有损,黎柯总会吩咐士兵打扫战场收敛同族,为了方便运输同僚尸体,黎柯便炼了这法器,如今用来承接恶念正得宜。
积云剑此时被黎柯化成一道光影,破开芥子的同时迅速在空中画了个接引大阵,这还是帝君巧用九合射日阵给他的灵感。接引阵一般设置在自家仙府之外,起得是迎来送往的作用,黎柯稍做改动,加了些强禁制。
此阵一成那些喷涌而出之后迅速弥漫开来的恶念和死气,全都被阵法压制着奔着素济而去。然后素济本是黎柯临时起意炼制的法器,容纳之力不算太强,那些恶念和死气只进去了一半,黎柯便觉得素济已然到了强弩之末。他迅速拍出一道天火将素济引至裂缝一角焚烧,再将剩余的那些乌黑恶念通通卷入他刚刚画成的天火阵中。
天火阵极耗仙力,非到力不能敌,黎柯很少用,此时也没别的法子,只要帝君安安稳稳得站在晶罩里,就是熬干了他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