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和道德经的同居日常——by宝禾先生

“的确有点吵。”孔论道。
我们两个同时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那个”
我们两个同时开了口。
他要跟我说什么？
“你先说”“你先说”
这种异口同声的默契，让我们两个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你先说吧。”我笑道。
孔论没再推辞，道：“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个事，咱们到客厅去坐吧。”
其实我是想去他房间里坐坐的……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这家伙忽然好像被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似的，一下子关上了房门，推着我往客厅走。
“我肚子饿了，你给我煮泡面吃吧。”他道。
今天吃饭的时间跟平时差不多，怎么会忽然饿了呢？
不过他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我自然要满足。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泡面？”我问道。
我们家别的食材不多，各种口味的泡面却是管够的。
原因无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们两个都不会做饭，只能靠这东西来续命。
但是现在我学会了做饭，这东西的消耗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成了充饥的零食。
“红烧牛肉味的，要加鸡蛋和青菜。”孔论道。
这家伙要求还真多，怎么不说要和图片上一模一样的搭配？
“因为我知道加蛋和青菜是你力所能及的，但要跟封面同款的泡面就强人所难了。”
孔论将肘部放在桌子上，手撑着脸，眼睛一直看着厨房的方向。
“你离那么远能看清楚什么？进来看啊。”我道，“省得哪天我不在家，你连个泡面都不会给自己煮。”
“我可以去外面吃啊。”孔论道，“而且你这么宅，怎么可能会不在家。”
所以我就是天生给他做饭的命？好歹我也是堂堂《道德经》的书灵啊！
“李道……”
我忽然听到孔论叫了我一声，不过声音很小，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叫我。
“你叫我？”我问道。
“嗯……面什么时候好？”他问。
“快了，有点耐心。”我道。
“哦。”他应了一声。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又怎么了？”我问。
“刚才你在门口的时候想跟我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想跟他说什么，于是随口编了个理由，道：“你刚才在屋里干什么呢？动静跟搬家一样。”
“我……没干什么啊。”孔论道，“屋里太乱了，收拾一下。”
大晚上收拾屋子？
真搞不懂他们儒家体系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下次收拾屋子最好选在白天，也可以叫我帮忙。”我道，“反正我平时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好。”孔论道。
面终于煮好了，我盛了满满的一碗端到孔论面前。
“只有一碗？你不吃吗？”他问道。
我跟他说不饿，可他执意要分一半给我。
好不容易分好了面，孔论低头吃了没两口，忽然抬起头，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李道。”
“干嘛？”我问道。
“你为什么睡不着觉呢？”他问。
我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问题我之前应该已经回答过了。
“外面太吵了。”
“可是外面一直都很吵啊，为什么唯独今天睡不着？”孔论问道。
这家伙平时总说我爱抬杠，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杠精。
睡眠质量好的人就不能偶尔失眠了吗？
万一今天外面格外吵呢？
见我不说话，孔论顿了顿，问道：“那本《论语》……你打开看过了吗？”
我嘴里的那口面没来得及咽下，直接喷了出来。
这家伙一上来就要这么大尺度吗？
“还、还没有。”我道，“你看了吗？”
我本来只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下，没想到孔论居然害羞地点了点头。
他、他居然看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总之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看了……一点点。”他红着脸小声道。
一点点也是看了啊！
虽然平时看《道德经》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被同是书灵的孔论阅读了内容，总感觉有些微妙。
“你不想让我看《道德经》的内容吗？”孔论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不看就是了。”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而且天底下那么多人看《道德经》，也不多他这一个。
“没事，你看吧。”我佯做淡定地说道，“过段时间我也翻翻那本《论语》。”
说出口了！我居然说出口了！
我假装低头吃面，实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孔论的表情。
他也在低头吃面，不过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想想也是，那《论语》本就是他塞进我怀里的，当然不会介意我看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莫名舒畅，觉得碗里的泡面也好吃了不少。
下次孔论再去超市的时候，让他多买点这个口味的泡面。
吃着吃着，我忽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劲，抬眼一看，果然对上了孔论的目光。
“你不好好吃面，看我干什么？”我问道。
“你刚刚才说过我可以随便看《道德经》的。”孔论小声道。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一向以君子自居的孔论会说出的话吗？
“没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的日常就是在家咸鱼，除了他强行带我出门的那几次，什么时候有过安排？
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是不是他有什么想让我陪他去的地方？
“在家待着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我道，“你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吗？”
孔论一听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兴奋道：“你听说过游戏厅没有？”
游戏厅……这个词对我来说十分陌生。
我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似乎很好玩的样子。”孔论道。
很好玩？
说真的，这三个字从孔论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能让人信服。
这家伙不管看见什么东西都觉得很好玩吧？
不过饶是如此，我依然顺着他说道：“听上去挺有意思的样子，明天一起去吧。”
“啊？”这次换成孔论吃惊了。
“难道你不想带我去？”不知为何，我的语气听上去有点酸酸的。
“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你兴致居然会这么好。”孔论低头浅笑道，“平时叫你出门扔个垃圾都要费半天口舌，没想到忽然说要带你去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你竟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那我也可以不爽快一点。”我清了清喉咙，说道，“游戏厅？什么破地方？听都没听说过！不去不去！”
“不行，你刚刚已经答应过了。”孔论笑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不成你堂堂《道德经》竟然打算出尔反尔？”


第17章 6月25日
6月25日
天气阴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看起来有下雨的征兆。
“肯定不会下雨的，我看过天气预报了。”孔论信誓旦旦地说道。
自从上次被大雨拦在外面一次之后，这家伙每天都会提前看一下次日的天气状况，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尽管知道他是为了避免麻烦我，可每次看见他带伞出门，我总有种想把伞偷偷藏起来的冲动。
不用帮忙送伞的室友算什么室友？
难道我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只是个做饭的厨子吗？
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选择带上了雨伞。
反正带着这么个小玩意儿也不累赘，何乐而不为呢？
话说回来，孔论在这一片人气真的很高，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我们整整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每走几步路，他就会遇到熟人，然后停下来跟对方寒暄几句。
自然，他也收到了各种邀约。
比如有时间去家里吃饭，有时间一起下棋，有时间帮忙辅导功课……
我不能给他做饭吗？
我不能陪他下棋吗？
我……虽然不用他帮忙辅导功课，可是能一起探索宇宙真理啊！
他天天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就是和这帮人鬼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在他第三次停下脚步的时候，忍不住跟上去刷存在感。
“你好，我是孔论的朋友。”我道。
孔论见我主动跟别人打招呼，似乎有些意外，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是我室友，李道。”他指了指我，说道。
紧接着，他又指了指那个人，道：“这位是王哥，跟咱们是住同一栋楼的邻居。”
邻居？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找不到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我甚至不能保证如果在大街上遇到，自己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不过对方似乎曾经听说过我，笑了笑，友好地伸出了手。
我虽然不大情愿，但在孔论的疯狂暗示之下，伸手握住了对方。
“小李，恭喜你成功走出阴影。”他道。
我闻言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我能有什么阴影？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他接着说道，“年轻人谈恋爱投入的感情多是可以理解的，但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他话还没说完，孔论就急急忙忙打断了对方。
“王哥，我们还有事，改天再聊吧。”他道。
今天不就是去游戏厅玩吗？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孔论拉着匆匆离开了。
“你平时在邻居们面前到底是怎么说我的？”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我问道。
孔论低着头，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
但我知道他听见了，因为在我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实情？
走出阴影……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可我想不明白孔论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总是不出现，我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吧。”隔了半晌，孔论小声道。
“所以你就跟邻居说我失恋了，沉溺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按道理来说，被他这样编排，我应该生气才对。
然而事实上，在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之后，我只觉得有点想笑。
这家伙编故事的能力未免也太差劲了吧！我编出来的理由都比他强。
失恋……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因为情感问题而感到苦恼的人吗？
“我一开始也没这么说，只是告诉他们你不爱出门。”孔论道，“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一来二去他们就误会成那个样子了。”
“这样啊。”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还真没有过失恋的体验。
难道失恋在大家眼中的表现就是不爱出门吗？
说老实话，有关恋爱的话题对我来说是超纲的，因为《道德经》从头到尾都没有谈及过这个话题。
连宇宙真理都有所涉及，为什么没有告诉大家怎么谈恋爱呢？
活了几千年，我第一次对《道德经》里的内容产生质疑。
“你在想什么？”孔论问道。
“我在想……对了，《论语》里面有没有关于爱情的论述？”我问道。
我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孔论却忽然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家伙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得太多了，连《论语》里的内容都记不清楚了？
“我当然记得《论语》的内容，只是你想了解有关爱情的内容，去《诗经》里找应该更靠谱吧？”孔论笑道，“《论语》里如果都是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怎么当‘五经之輨辖，六艺之喉衿’？”
仔细想想，跟《道德经》比起来，《论语》里更多的是一些经世致用之道。
难道让那些治国之才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怎么忽然这么问？”孔论见我再次陷入沉思，好奇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谈恋爱了。
我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几千年来，我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下意识地瞥了孔论一眼，那家伙正专心致志地查找着路线，完全没注意到我在看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出声催促，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心里甚至隐隐期盼他查找路线的时间能够更长一点。
“抱歉，咱们好像走错路了。”孔论道。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刚好和我对上。
我们两个都有些尴尬，慌忙错开了目光。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我不出声提醒，你能站在那里查多久。”我道，“真是慢死了！”
孔论口中不断说着道歉的话，可是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其实我是想说“慢慢查，不用着急”，怎么说出口反倒成了那个样子？
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最后总算是成功找到了游戏厅。
一进大门，我就被里面嘈杂的音乐声震住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
我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
孔论似乎在跟我说些什么，然而周围实在是太吵了，我什么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我问道。
我认为自己已经很大声了，可声音依旧淹没在了嘈杂的环境中。
孔论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隔了片刻，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上面写着：“我去前台买游戏币，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我买好了游戏币去找你。”
我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大乐意。
我想跟他一起去啊，哪怕多待一分一秒也好……
这家伙怎么总想着甩开我单独行动呢？
他见我没有表示，以为我是默认了这个决定，于是笑着朝我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