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和道德经的同居日常——by宝禾先生

“反正不是毒药。”孔论摊了摊手，说道，“据说喝了可以让人提神。”
这东西这么难喝，是挺提神的……
我正想吐槽，就看到他忽然拍了一下脑袋，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出在哪儿？”我问。
他拿起装外卖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纸巾、番茄酱、叉子……塑料棍？
“忘了告诉你，这东西喝之前要加点东西调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就说这么难喝的东西不可能成为畅销饮品！果不其然！
不过他真的是不小心忘了告诉我，而不是故意在捉弄我吗？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怎么可能会故意不告诉你呢？”他故意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让我没办法对他发脾气。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主动要求帮我调制咖啡。
“你看，现在是黑乎乎的，但是把奶杯倒进去之后会出现超好看的花纹。”他道。
“嗯。”我应道。
他在看着咖啡杯里的图案，而我在侧头看着他。
这家伙真的好容易满足啊，感觉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超级开心。
或许这就是《论语》的智慧？
“这是《道德经》的智慧啊……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思考为什么一个书灵可以那么无忧无虑，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你担心的事情。”孔论道，“后来有幸看到了《道德经》的原文，感觉真的是本超厉害的书。《论语》中构建的世界是王侯将相的世界，可是《道德经》却告诉了大家一个普通人要如何获得幸福。”
顿了顿，他又道：“《道德经》是一本能让人获得幸福的书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种感觉就像是找到了灵魂深处的共鸣。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书灵会真正理解其他书籍的内涵，哪怕那本书跟他处在同一思想体系。
然而孔论做到了，虽然他的理解并不是很全面，可是却把握住了核心。
我感觉眼睛酸酸的，忍了好久才勉强没有流下泪来。
“你这家伙到底看了多少遍《道德经》。”我问道。
“你有没有听过孔子韦编三绝的典故？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笑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超级紧张，生怕你发现点什么。”
当日初见的场景到如今仍历历在目，那时候我只知道他是《论语》的书灵，完全没想到这家伙骨子里竟是个道家思想的忠实拥护者。
话说回来，他既然早就看过《道德经》了，当初换书的时候为什么还会害羞成那个样子？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孔论的双颊又染上了红晕。
“那不一样啊。”他小声道，“平日里偷偷看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当着你的面说出那种话，简直羞|耻|度爆表！”
换一个现代人常用的说法，这就好比在网上下载A|片，自己一个人偷着看可能并不会觉得害羞，甚至还隐隐有些小激动，但如果A|片里的主人公就站在你旁边，而你看片的时候还刚好被对方抓个正着……
画面太美，无法形容。
别说他了，我想起这事来也觉得脸红心跳。
毕竟我枕头旁边也经常放着一本《论语》。
7月28日
天气晴
正午的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从高空直射下来，晒得地面发烫。这样的天气，体感温度少说也有四十度。
然而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宅在家里吹空调，而是在马路上狂奔。
我觉得周围人看我的目光肯定像看疯子一样，然而我不得不跑。
这件事还要从昨晚说起。
自从上次带孔论去过一次电影院之后，他就一直说想找机会再去一次。
可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我发现在电影院里看一部无聊的片子无异于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躺在家里睡觉。所以每次他提起这件事，我总是一拖再拖，跟他说等着有好看的片子上映之后再去看。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已经他已经忘了这件事。然而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电视里播了一个电影的宣传片，我随口说了一句“看上去不错”，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买好了票。
“如果不提前买好票，你肯定会反悔的。”他道。
这家伙倒是了解我，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买中午的票。
现在可是夏天啊！中午的时候外面热得就像是蒸笼一样……
“这个片子看上去有点吓人，中午的时候阳气盛，不容易被鬼怪缠身。”他一本正经道。
听上去似乎颇有道理，可说好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重点是最后四个字。”他道，“面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去招惹他们。如果自己作死，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没办法，票已经买了，我只好同意陪他中午的时候去看电影。
我那时候还安慰自己，这样似乎也不错，最起码不用做午饭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孔论告诉我他忘记带3D眼镜了，而那时候离电影开场还剩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啊……你也没想着提醒我一下。”他的语气颇为懊恼。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大不了再买两个眼镜，反正也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
可这家伙不知道钻什么牛角尖，一定要回家去取。
虽然电影院离我们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但是在二十分钟内走个来回时间还是非常紧张的。
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他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于是脱口而出道：“我去取吧。”
我让他去取电影票，然后找个凉快的地方等我，我肯定能按时赶去和他汇合。
“好，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他道。
由于时间紧任务急，他甚至都没给我把饭吃完的机会。
“你赶紧出发吧，如果没吃饱的话我会帮你买别的食物，等回来了以后你再接着吃。”他催促道。
没办法，我只能起身出发。
按照我平时的速度，走个来回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但如果稍微跑几步，赶在电影开始之前回来问题似乎不大。
事实上，我的确赶在电影开始之前回来了，然而整个人却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应该是我来到二十一世纪之后，运动量最大的一天了。
“你好棒啊！居然真的赶上了！”
孔论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这样我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感觉这一趟没有白跑。
“真是麻烦啊，你这家伙总是丢三落四的。”我小声抱怨道，“下次再这样就不管你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我知道如果有下次我还是会管他。
谁让我喜欢她呢？
“真是抱歉啊。”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想要的并不是他的道歉，可他似乎没有理解。
“那个……我这么辛苦，有什么奖励没有？”我佯作不经意地问道，心里却紧张到不行。
没想到我堂堂《道德经》的书灵，居然会沦落到主动向别人讨赏的地步！
“奖励啊……”他沉吟了半晌，反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说实话，只要是他给的奖励，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
可是机会难得，说不定可以趁机提点过分的要求？
这么想着，我竟然有点小激动，于是清了清喉咙，道：“我想想，等电影结束之后告诉你。”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不明智的。
电影的内容明明十分好看，可我却一点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要什么样的奖励比较合适。
除此之外，我发现孔论在看电影的时候特别喜欢碎碎叨叨地发表一些评论。
他倒是没有影响到别人，每次都是趴在我耳边，把声音压得低低地小声吐槽。
他嘴里呵出来的热气轻轻喷在我的耳朵上，有点痒痒的。
我整个人僵硬得如同石雕一般，然而心脏却咚咚地跳着，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我定了定神，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荧幕上，然而由于缺少前情提要，直到结束我依然看得云里雾里。不过根据我的判断，这大概是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
“这次你看得很认真呢。”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孔论笑道，“最起码没有睡着。”
“嗯。”我应了一声。
说真的，他一直在我耳边说个不停，我就算真的想睡觉八成也会被他吵醒。
话说回来，这家伙似乎很喜欢这部电影里的情节，在影厅里得时候一直絮絮叨叨，从里面出来之后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引得无数小姑娘回头看他。
这部电影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电影好看是一方面，关键是你坐在我旁边。”
他的话点到为止，可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刚到这里的时候，他看到什么都新奇到不行，可是却没有人可以在旁边跟他共享这份心情。
今天虽然只是一起看了场电影，但这种感觉大概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吧？
“以后你想干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我道，“只要不太麻烦，我都会陪你的。”
“那如果麻烦呢？”他笑问。
如果麻烦，那我就要费些力气，想想怎么妥当地解决麻烦，然后再陪他一起。
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他的。
孔论听我这么说，眼睛忽然变得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浸出水来。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帮他擦眼泪的准备。然而他并没有哭，泪水在眼窝里盈含，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谢谢你。”他道。
我不知道他这句“谢谢”究竟都包含什么，毕竟在来到二十一世纪之前，我跟他并算不上很熟悉。但如果要说“谢谢”的话，我似乎也应该向他道谢，如果不是他，我甚至忘了自己还能拥有如此充盈的情感。
“也谢谢你。”我开玩笑似的说道，“不过译者咱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已经不用说道谢的话了吧。”
顿了顿，我又道：“相比起道谢或者道歉的话，我更喜欢你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这么一说似乎是给他提了醒，他问我有没有想好打算要什么样子的奖励。
这还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其实看到他能露出笑容我已经很满足了，但心底又暗戳戳想要更多的东西。
具体想要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清，索性再次把这个皮球踢给了他。
“你觉得呢？”我问。
孔论陷入了思考，隔了半晌，道：“要不我请你吃冰激凌吧。”
“冰淇淋？”
他的话瞬间唤醒了我的味觉记忆，那种冰冰凉凉又甜丝丝的感觉似乎就在舌尖。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咱们还可以再想想别的。”他道。
“不用，就冰淇淋吧。”我道。
话说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奖励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东西绝对不是冰淇淋，所以尽管是我自己点头同意的，但从营业员手里接过冰淇淋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我是不是浪费掉了什么好机会？
“你又在走神了……幸好这里都是平地，要不然你又得走着走着掉进坑里。”
很显然，他是在说上次在鬼屋兼职的那件事。
“那次不是因为我走路的时候没有留神，而是路太黑了。”我反驳道。
然而孔论并不相信，他说如果好好注意脚下的路，就算是光线昏暗也不会轻易掉进洞里。
他一边说话一边吃冰淇淋，嘴唇上很快就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油。
“活像个小老头似的。”我笑道，“不对，你本来就一把年纪了。”
“按照成书的时间来看，咱们两个半斤八两。硬要论起辈分来，说不定我还要叫你一声前辈。”他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下。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动作，可我却莫名觉得脸红心跳。
为什么我觉得他舔嘴唇的动作那么色气呢？
7月28日
天气雨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我和孔论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从超市出来之后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记得上次赶上阵雨，还特地拜托你帮我送伞来着。”孔论微仰着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笑道。
“嗯。”
虽然只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可现如今回忆起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时候我和孔论在雨中同撑一把伞，彼此之间靠得那么近……
“今天也一起撑伞回去吧。”他晃了晃手中的伞，笑道。
“开、开什么玩笑！”
这家伙最近已经成了我的过敏源，只要稍一靠近就会觉得头脑发昏、脸红心跳，好像醉酒的反应一样。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只是自己不适应这种关系，然而最近这几天，这种症状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晚上做梦的时候甚至都能梦到他。
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合撑一把伞，我大概会因为离他太近而血管爆裂死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不想你为了照顾我把肩膀淋湿。”他说着又从袋子里拿了一把伞出来，“这次我可没有丢三落四，把你的伞也一起带来了。”
“哦。”
我接过他递来的伞，心底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雨还在继续下着，而且似乎有越下越猛的趋势。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一层水雾，漫天一片泛白，竟难以分出丝缕来了。
孔论在前面走着，我在他后面跟着。
不知为何，即使没有交谈，只是像现在这样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唇角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由于雨势过大，尽管我们两个打了伞，回家的时候衣服依然湿了一大片，鞋子更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雨还真是大啊，感觉咱们就像是在风雨中前行的旅人。”他道。
这家伙不知怎么搞的，连头发都湿漉漉的，看上去很是狼狈。然而他的眼睛却是亮的，就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