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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剑修番外篇——by唐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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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你们不烦恼,可是人不同啊!”灵然悠悠地道:“人这一辈子,必定要择一伴侣。若是择的好,两情相悦,当然是日子过得。但是世间大多数都是彼此两见两相厌,互相厌憎却又不能离弃,直到一方病死或者是遭遇大变故才能分开。这样互相厌烦的两个人,朝夕相对,滋生许多苦恼,这个是情苦,你们可能就很少体会到了。”
众精怪皆一脸漠然。
“方才说的这一种情苦,佛家也叫怨憎会。彼此不喜欢却被迫绑在一起,天天相见,天天争吵,见到对方便如同掉入无间地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快活的,却不能发泄出来,这个就是怨憎会。”
“又或有另一种情苦,叫□□别离。也就是说,人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不能在一起,或者在一起了,却面临死别。彼此相对,泪滂沱,却无力回天,这便是爱别离。”
“又有第七种苦,叫求不得。遇见了喜欢的人,辗转反侧却求不得;或是看上了一样宝贝,朝思暮想,拼了命都想得到,规划了数年甚至是几十年,最终就在即将成就的时候功亏一篑,叫别人捷足先登了,这个也苦。当然你们可能并没有此体会……”
灵然润了口桃花酿,笑笑。“我便打个比方,好像你们就要飞升了,却在飞升前一天,给道士捉了,打回原形,一切重新来过,甚至连灵智都失去了,这可苦不苦?”
“苦!当然苦!”一众精怪纷纷叫屈。“这等道士倒是实在可恨!”
“是!”灵然将话题拉回来,继续道:“这求不得,于在座各位而言实在是极少的。因为你们求的少,心思转的也少。一生所求,要么是像小七娘那样在人间寻个爱郎好生过日子,欢欢喜喜地陪那人百年,又或者就像老松老柳方才所言,只是想能够飞升成道。”
“而人不同,人有七窍,心思九转十八弯。上一刻还想得到的东西,下一刻就已经厌憎了。这世上有许多人,受够了求不得之苦,又有许多人,在得到后转眼就弃若敝履。人的心每时每刻都在变,人所求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每一天都有新的欲望产生,下一刻又在新的际遇中消弭。这生灭之间,万念起伏。每一时,每一刻,这颗心都在受着煎熬。”
“做人怎的如此辛苦?”老松忍不住插言。“按小法师刚才所说,难道就没有一丝快活不成?”
“有!当然有!但是人若想得久长,若想得快活……若想得大快活,确是极难的。甚至比你们,要难的多了!”
灵然垂眸而笑。想起那时在凉亭中,灵拂子所说。
他一字一句地,将灵拂子所讲过的道义重复给东安寺内一众精怪们听。“人心杂而不纯,欲.望极多,终身受欲念羁绊之苦,沉沦苦海,流离生死,不得解脱。”
随后他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油然而生感慨。“你们羡慕人,却不知人也羡慕你们呢!”
“众生皆苦,苦苦皆不同。”灵然怀中抱着一壶桃花酿,眉眼低垂,唇齿间仍有桃花清甜的气息。
百果虽好,到底不及二月夭桃。
他有些想桃花了。在剑阁十年,逍遥山中什么花都没有。唯一一次下山就是叫人撵走,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逛,那座常年云雾缭绕的仙山。
不知会不会有一天,逍遥山中也会开满桃花?
灵然半阖着眼眸,思绪不知飘往何处,口中却依然淡淡地笑道:“……所以呀,做人有做人的好处,做妖有做妖的好处。各有因缘,莫相羡!”
那日,是东安寺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说法。灵然与一众山精木怪从日暮黄昏讲至夜色深沉,天幕上布满耀眼的星辰,一条淡白色的银河在头顶若隐若现。
黑蛇不知何时悄悄溜下灵然指间,沿着他的胳膊簌簌而上,直从灵然衣领中爬出来,昂起头,轻轻地啄了一口灵然的唇瓣。
“别闹!”
灵然话语里已经微带了些醉意,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难得潋滟。“大郎,仔细听课!”
黑蛇抖了一下,张开嘴,两粒芝麻粒大小的眼睛一瞬间迷蒙。那神态,酷似人类打了个哈欠。
“真不爱学习!”灵然嘲了一句,唇角上翘,两指拈起黑蛇,将它小心地放在桌案上。桌案上百果堆成一座小山,黑蛇卧于其间,不一会儿就游去喝酒了。
琉璃盏内酒液剔透,黑蛇埋头喝的津津有味。
灵然睇了一眼,又掉头与众精怪们继续辩经。

第77章 孤僧灵然(志怪)43

那日是东安寺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辩经,三日辩经期满,灵然完胜。
一众精怪提着小包裹,临走的时候一去三回头,纷纷对灵然絮语道:“小法师,若是他日有缘,我等必定还来拜会!”
“随缘吧!”灵然挥挥手,呲牙笑了一声。在阳光下露出一口雪白糯米牙,眼尾微弯。
黑蛇伏在他肩头,早已昏昏大睡。要不是灵然时不时用小指尖往上拨一下,它就得从肩头掉下去。
柳树精不知为何,始终站在寺门口徘徊不前。直到众精怪都走完了,就连老松都走了的时候,柳树精才从阴影处走出来,喊住送完了人正准备转身回寺的灵然。“小,小法师!”
“哟,你还没走?”
灵然回头,微带了一些醉意,两颊泛起淡淡的桃花红。他怀中抱着喝剩的半壶桃花酿,在夕阳下眯着眼冲柳树精笑道:“怎么,还有何处不明,咱接着辩?”
“不辩,不辩了!”柳树精摇手,随后又吃吃地道:“小七娘这一趟去人间,恐怕没有三五十年,不得回来了。”
灵然呲牙。“许是在钟府玩的快活!你不提,我都忘了去接她。”
柳树精闻言,笑的略有些苦涩。“她若欢喜,便随她。只是我等辞去后,山高海阔,或许不一定能再遇见了。”
“怎么,你们要行远路?”灵然诧异。“我以为你们还在长安城附近!”
“长安城附近,恐没有多余的地方。”柳树精苦笑。“小法师已被大唐封为国师,恐怕不久后,这大唐国运便会蒸蒸日上,届时一片盛世繁华,人烟稠密,我等再无容身之处。”
“那你要去何处?”
“听他们说,有座不羡山。”
灵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羡山这地方,是他在钟府说来骗那对老夫妇的,怎么这个小世界还真有一座山叫不羡?
“……听说那座不羡山中开满了桃花。老松酷爱桃花,要携着他那株小桃花搬去那里住。我与老松做个伴,也去不羡山了。倘若小七娘回来,寻着小法师,劳烦法师跟她说一声,就说……倘若,倘若她有空……”
柳树精说不下去了,就连唇角那抹苦笑也完全收起,眉眼下垂,看着像要哭了。
灵然瞅他模样,主动接话道:“若是小七娘来寻,我自然会告诉她,你们在不羡山。”
“好,劳烦法师!”
柳树精说罢,正正经经地朝灵然做了个长揖,随后终于也走了。
一时间,东安寺内连只会跑的兔子都没了。
灵然大摇大摆地往寺内走去,看了眼空荡荡的庭院,抬头仰脖咕嘟嘟又灌了一大口桃花酿。
淡而清甜的桃花香在空气中散开。日暮黄昏,天色将雨未雨。寂静的连虫声都不可闻。
“嘶嘶!头……痛!”
日头在西边渐渐沉落下去,伏在他肩头的黑蛇也终于醒觉,半蛇语半人言,喊了一声痛。
“宝贝儿,你须也少喝些!”
黑蛇从他肩上抬起头,然后又在夕阳下化成人形。
一身红衣的青柳大郎站在灵然面前眼中,扶住额头,叹息了一声。“却忘了!今天是魏王李泰大婚的日子,崔彧想必会去闹洞房,到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这已经是三日前的事了!”灵然嗤笑,晃了晃空掉的葫芦瓶。
“啊!”青柳大郎顿足。“赶紧去!迟了恐那魔头又跑了!”
“他能跑哪里去?”
灵然醉眼乜斜,瞟了青柳大郎一眼。
青柳大郎叫他这一眼,险些勾的魂都飞了。忙定了定神,咳嗽两声,道:“宝贝儿,这事儿须马虎不得!捉完这只魔,咱们在大唐的任务就算结了……”
“原来当真是有任务!”
灵然一口截断,随即冷嗤。“你们瞒得我好苦啊!”
他说着随手抛掉葫芦瓶,也不搭理青柳大郎,摇头晃脑地走了。拖起荒腔走板的调子,径自穿过这寂寂庭院,寥落地唱起戏来。
“想当初
三千热血抛头颅,
却一切成空。”
他唱的也不知是什么调,词都是现编的。只是那扬长而去的背影,在夕阳下,不知为何竟显得格外萧索。
*
当夜,寅时过了三刻,天色透明如同一块青色的玉。灵然一袭白色僧袍,借着这蒙蒙光线,脚下生风,倏忽间便与青柳大郎二人到了魏王府。
许是虑及今夜降魔极其凶险,青柳大郎特地化作人形,一路与灵然把臂而行。两人联袂奔驰,一袭红衣与白衣交错生辉。
入了魏王府后,青柳大郎轻车熟路地踩着青灰色屋脊,直奔上次捉到李泰的地方。揭开瓦当,就见屋内红烛高烧,新嫁过来的王妃正一脸凄惶地坐在床边垂泪,魏王李泰却不在屋内。
果然!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想着,看来这厮又与崔彧那只魔头鬼混去了!
“去何处寻?”灵然压低嗓音问。
青柳大郎略一踟蹰。“待吾试着寻一寻这府内魔气!”
灵然点头。
青柳大郎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暗金色竖瞳内光芒乍现。
“西南角!飞雪亭。”
“走!”
灵然起身,下意识又将手指搭在青柳大郎胳膊上。青柳大郎一愣,随即唇角上扬,反手紧握住灵然的手,两人联袂飞至魏王府西南角处。
在那假山后头果然见着一座亭子,亭内魏王李泰与崔彧一坐一立正在说话。崔彧靠亭柱站着,着紫衫玉带,唇边挂着一抹凉飕飕的笑。李泰一脸颓丧地坐在那里,面上尚有泪痕。
青柳大郎用结界护住灵然,两人身形隐没于暗夜中,随气流波动逐渐潜行至凉亭。
二人刚靠近,就听李泰正哽咽地说道:“……阿彧,你我二人相识于微时,一路扶持到今天,也曾相约一起白头。哪怕将来博陵崔家不要你了,孤在这皇权斗争中也不一定能存活下来,但你我总归要同归的。”
“同归?”崔彧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要我同你一道死吧?”
这话甚是凉薄。
李泰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崔彧。眼睫上有眼泪,在眼白处却泛起了诡异的鲜红。“阿彧!你我分明说好的!可是,你变了!如今你硬逼着孤娶妻,又要孤去夺太子的那个位置……阿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崔彧垂目冷笑。“别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孩子!这些事,你不肯做,李承干自然肯做!”
“你!”
李泰噌地一下站起身。
“你不是一向都很清楚的吗?”崔彧冷笑。“就连我这个人,你不稀罕,李承干也稀罕的紧!”
“你!”李泰气的脸都白了,胸口剧烈起伏。“你,你恬不知耻!”
“呵呵!”崔彧垂下眼皮,淡淡地道:“他对我如何,三天前你大婚时,你也亲眼见到了。只须我一句话,李承干就能忍气吞声。他啊,什么都肯听我的!”
“阿彧!”李泰目眦欲裂。
“嘘!”崔彧以食指竖在唇边,声音又放软下来,甜蜜的如同一只恶魔。“阿泰,我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九五至尊,问鼎天下,到时候……你想怎样便怎样。你我快快活活,这天下再也没人能管我们。岂不甚美?”
“呵呵,什么甚美?”灵然冷嗤一声,凭空而降,与青柳大郎二人同时出现在凉亭内。
灵然转身对李泰道:“怕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泰,见他鬓角散乱,眸光湿漉漉的,一脸春.情,简直没眼睛看!
灵然“啧”了一声,忍不住嘲讽道:“魏王爷大婚,不在屋内陪王妃共度春.宵,却在此凉亭内,与故人泪眼相对……当真是,感人肺腑。感人至极!”
他一连说了两声“感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尽是鄙夷。就连牙缝里都丝丝地往外冒寒气。
李泰的眼泪尚没来得及擦干,就见到灵然与先前掳他那红衣男子同时现身,又灌了一耳朵闲话,顿时勃然大怒。他手拍在桌案上,奋力想要冲过来找灵然理论。只可惜,这个动作却耗费了他过多精力,害的他顿时气喘如牛,面色惨白。
李泰大口喘气,长眉倒竖,怒冲冲地指着灵然鼻子骂道:“又是小和尚你!”
“是啊,小和尚嘛,总归不在红尘,向来就爱给你们这些谈情说爱的泼冷水!”
灵然呲牙笑。
“何况与你对面谈情说爱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顿了顿又道,“甚至都不是个人。”
崔彧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口中发出一声轻笑。不愧是大唐第一美男子!这魔头笑起来桃花眼内波光潋滟,语声阴柔而又甜蜜。“噫!小和尚,这次你居然还带了个帮手来?”
“降妖除魔嘛!要对付你这个大魔头,小和尚我自问一个人可不行!”
灵然也对着他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如二月春风,扑面时带有冷冽杀气。
崔彧当即脚步后撤,双手扣指。
灵然也拉出了战斗的姿态,右手一扬,剑气从指尖迸发。凉亭瞬息间掀翻了屋顶,就连那石桌石凳也一并化作齑粉。
李泰在这剧烈的气波冲击中衣衫尽裂,扑通一声跌下地去。他却还记得崔彧!一只手仍努力地朝崔彧伸过来,似乎想要将崔彧拉住护在身下。
然而崔彧看也不看他,径直足尖一点,遥遥地立在虚空中对灵然道:“此处不便打斗,去野外吧!”
“好!”
灵然点头,与青柳大郎二人一道,尾随崔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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