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剑修番外篇——by唐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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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灵然说到这里,李泰早已目眦欲裂,几次刀尖对着他就要落下来。可惜手抖的太厉害,始终不能削落灵然一根毫毛。
灵然知他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大半,便越发语重心长地与他认真说道,“魏王爷,你再想想,一个活人在变身为魔头时,他必然是有许多细节处,与从前的人,不一样。包括他爱吃的口味,爱穿的衣裳,常说的话语,甚至就连一些动作习惯也有不同。王爷,你仔细回想一下!”
“你……”
李泰终于颓然地将刀尖放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灵然,语声苦涩。“孤只道是他转了性子。对孤太过失望!”
“就算再失望……”灵然垂下眼眸,淡笑道:“也不至于连心性都变了吧?况且王爷你又不曾负他。”
“就算是你二人同为男子,不可娶他入府做王妃,但是王爷你所许他的,可比一个夫妻名份重多了。”
这次李泰默然良久,怔怔地站在那里,最后才黯然道:“听你所说,那……阿彧到底去了何处?”
“你说原来的崔彧?”灵然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道:“不知道。”
“一般变做肉尸的,这肉身都叫魔头站了,恐怕元神早就叫魔头吞噬,连轮回的入不得了。”
“胡说八道!”
李泰猛然持刀冲过来,就在灵然以为他要猛扑过来将自己揍一顿的时候,李泰却蓦然拄着刀缓缓地一寸寸地蹲下.身子,整个人像是突然叫人抽掉了脊梁骨,瘫坐在地上痛哭。眼泪成串砸下来,落在青砖地上,却一点声音都没。
十四岁的李泰,蜷缩在刀柄那里,哭成了一条狗。
灵然站在那里,静静地垂眸看着他。
一句话都没有劝。
第80章 孤僧灵然(志怪)46
隔日,灵然奉诏入宫,在宫中意外见到了太子李承干。
李承干就那样毫不顾忌地光脚坐在地上大哭,旁边是几个喝干的八角鎏金壶。灵然靠在门框边看着,龇牙笑了一声。廊下风声寂寂,就连内侍都叫李承干驱逐干净。
他这才知晓,原来入宫时特意将他引来此处的内侍没安什么好心,但是此时撤出也晚了。
于是他索性穿过花园拱门,径直走到李承干面前,蹲下.身笑道:“太子爷,您这是最借酒浇愁呢?”
“借酒浇愁?”
李承干抬起眼,乜了他一眼,打了个酒嗝。
“唉!只是可惜呀,”灵然呲牙,假惺惺地叹了一声。“借酒浇愁愁更愁。就像这抽刀断水,水反而流得更凶了。”
“瞧不出和尚你倒是个诗人!”
“诗人谈不上,”灵然掸了掸地上的浮灰草屑,一屁股坐下,与李承干相对而坐。“让小和尚我猜猜?太子爷,你特地将我引进宫来,不去见圣主,却来见你喝酒在这儿哭。想必是有心事?”
“不错!”
“太子爷这心事,想必小和尚我曾经摸到过一些边儿,不然你也不会叫我。”
“对头!”
“那恐怕就是与一人有关,”灵然眯起眼,摇头晃脑道:“此人出身显贵,容貌甚美,被誉为大唐第一美男子,乃是大理寺卿崔彧。”
“小和尚果然料事如神!”
灵然微笑。
“你既然能句句都猜着,那索性告诉我一声……”李承干突然义正言辞地道,“这人好生生的活着,怎地一夜过去就无缘无故地暴病而亡了?”
“这事儿吧,”灵然啧了一声,然后随口打了个哈哈。“生死有命!自古道,阎王爷叫你三更死,哪许世间留人到五更?”
“可昨日,他还来过武德殿里。”李承干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笑了一声,道:“当时瞧着一点迹象也没。所以,恐怕不是暴毙而亡……”
李承干突然顿住,眯起眼锐利地指向灵然,声音极冷。“是叫你们杀了吧?”
“我杀他作甚!”灵然一口否决。
“别糊弄我!”
李承干两鬓发脚垂下来,眉眼倒也生的极俊秀,只是眼下醉态明显,盘腿坐在那里又哭又笑,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们谁也别想糊弄我!虽然父皇总嫌我这样不好、那样不通,是个废物,可孤就是知道!你们心里头都将孤当个傻子!”
灵然没吱声。
“孤知道,他不是先前的博陵崔家送来的质子崔彧!孤不知晓他是何人,也不在意他是何人!反正他生的美,说话和软,对孤是真心真意欢喜的。孤只欢喜这样一个人!可先是二弟要来夺,随后又叫你们说成魔头,活生生诛杀了!孤就这么一个心头好!没了,没了……”
李承干说着又开始笑,声音诡异地往上扬了一个调子。
“没了……哈哈,就这么没了!”
李承干又哭又笑,活脱脱一个疯子。大张着手站起来,在日头底下,黑发披散在脸上。夏风经过他华贵的锦绣衣衫,像是连风都变得极寒。
“太子爷……”
“孤是个废物!”李承干红着眼,蓦然回头截断灵然未尽的话语。“孤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叫我大唐未来的国师替他偿命!可是孤这心里头……”
李承干说着以手抚胸,双眸通红。他突然停止了笑,也停止了哭,声音极其沙哑。看着灵然认真地道:“孤这里,疼!疼的慌啊……小和尚你有没有欢喜过一个人?你懂不懂这种疼?哈哈哈哈哈!”
他说着又哈哈大笑,眼角仍挂着未干的泪珠。
“几日前,他与孤说过,倘若有一天他活着,却不能陪在孤身边,那必定是叫孤的好二弟给夺了!二弟逼迫他,想要他一辈子苟且在床帐内,做个见不得光的枕边人。可是孤不同!”
“呃?”灵然觉得牙酸。想不到崔彧这家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着李承干说李泰逼他,对着李泰又嘲笑李承干是个傻子。这手段!啧,他光听着就头晕。
“孤能堂堂正正地将他接进宫!”李承干还在那里继续自说自话。像是酒喝多了,只想找个人诉说这些见不得人的心事。“他在枕上求孤的时候,声音柔软极了,身子也柔软,那是人间极乐!极乐,小和尚你明白嘛?倘若有一天,你有了欢喜的人,与他行那事儿,那才叫做极乐!”
灵然眉头一跳,忙摇手道:“太子爷慎言!”
“欢喜过,才晓得这情字为何物!”李承干居高临下地挑衅似地乜了他一眼,仰脖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那人死了,没了,你才能替他守得住!”
这话说的,让灵然这个寡了几辈子的母胎单完全没法接。他仔细一想,李承干这人在后世好像风评的确也不怎地,说是有些疯癫,又有说是好男风,因此引得李世民不喜,废了太子位。史书上的真相,与眼下所发生的是否就能吻合,他说不好,也不想去猜测。
灵然默然半晌,最后垂下眼皮静静地道:“太子爷,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常八.九,但可与人言无二三。太子爷今日对小和尚说的这番话,却说的有些深了。”
“哈哈,世人都道不如意者常八.九。可孤偏要如意!偏要称心!孤要称心如意,看这天能奈我何!”
灵然张了张口,到底没再劝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对李承干立掌行礼,淡淡地道:“既然太子爷想通啦,那小和尚我先告退。”
“去吧!”
李承干看也不看他,挥挥手。“孤叫你来,不过是确认件事儿。你既然没否认,想必那崔彧当真是没了。”
灵然默了默。“太子爷冰雪聪明!”
“哈!不聪明,可是我也不傻!只可惜,胸腔里头这颗心是痴的。哪怕他是只魔呢,他得了孤的欢心。孤欢喜他,要替他守着这颗心。你们都笑他,你们都恨他,可是这世上还有孤认认真真地欢喜过他!”
灵然看了他一眼,转身朝花园外走去。背后李承干又开始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哭泣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终日缭绕不绝。
一遍遍,是那句重复的话——“小和尚,你有没有欢喜过一个人?”
如同惊天炸雷,劈开了灵然厚重的保护壳。一遍遍,一句句,每个字都如刀锋刺入皮肉。
他有没有……欢喜过一个人呢?
灵然出了花园后,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连苑内李承干被垂拱门半挡住的身影。这座宫殿像是一个华美的囚笼,李承干在笼子里,那么他自己呢,他到底是在笼子里,还是在笼子外静静地旁观白云苍狗?
谁的悲欢,不是悲欢?
痴心的,到底是谁?
日头照在他光脑袋上,突突地冒着火。像是有无数火焰掉在身上,又像是落满了一身燃烧的星辉。
灵然静静地,也不知立了多久,直到他看见先前引他来此的内侍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
灵然眼皮一撩,从鼻孔内嗤出一道冷气。
*
那内侍见他出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又引着他七拐八绕到了李世民所在的地方。
李世民正盘腿坐在那看书,书卷半握,眼角下撇,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今日入宫,怎地耽搁了这许久?”
灵然不敢说是叫他儿子拐走了,听了半天醉话。只得硬着头皮道,“恰好遇见太子,去太子那里学了一些规矩。”
李世民点点头,随后道:“还有十来天,朕要去泰山封岳,顺便把国师大典办了。到时你随朕一道去!”
灵然头疼,这种恢宏的场面真不适合他这种死宅生物!他歪着脑袋,试图垂死挣扎。“可以不去吗?”
“文武百官都会到!”李世民放下书,笑了笑。“况且,朕要在那里册封你为我大唐国师,你怎可不去?”
“算了,小和尚我可没那福气!”灵然呲牙笑。“小和尚我就一无名小卒,这个国师当真做不得!”
“朕说做得就做得!”
李世民说完,招招手,唤灵然上前。
灵然诧异地挑眉。他试探性往前走了几步,距李世民的椅子还有三步,李世民依然在对他招手。灵然只得磨磨蹭蹭往前又挪了一步。
继续招手。
再一步。
还是招手!
灵然震惊,望着那仅剩下一步的台阶,抬头望向李世民。“圣主,这……”
他想说,这不太好吧?挨着这么近,这好像有点冒犯龙颜啊!
然而李世民依然笑不嗤嗤地望着他,见他坚决不肯上前,挑眉道:“怎么,你怕朕?”
“圣主乃天子,是人间之龙,小和尚当然是怕的!”
“身为出家人,难道你心中最怕的不该是佛祖?”
“佛祖他老人家慈悲!”灵然呲牙笑道:“况且佛祖也不在这世间,只要仰头望天,心中三柱清香,佛祖他老人家就受了。”
“哦,你的意思,是见着朕还得三跪九拜,委屈了你?”
“不敢!”灵然忙辩解道。
“……既然如此,以后你见了朕,可以不必跪拜。”李世民依然笑不嗤嗤的,话语里似有深意。“你佛门子也可在我大唐开设香火广建庙宇,只要不是从国库里拿钱,朕都随你们。”
这确是先前没听到的好事儿!
灵然忙顺杆子往上爬,小心翼翼地道:“那东安寺一众僧人的罪名?”
“都赦了!”李世民挥挥手,不甚在意地道,“既然你替他求,在朕面前求了两次,朕当然会允你。只是如今这淮冀一带干旱,又闹蝗灾,不知小法师可有甚法子?”
灵然倒抽一口冷气。“难道圣主的意思是?”
李世民望着他的眼睛,带笑点了点头。“祈雨想必难不倒国师吧?”
嘶——!
灵然忍不住从齿缝里发出了一声蛇语。
第81章 孤僧灵然(志怪)47
八月初,李世民终于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往泰山而行。灵然一袭白衣坐在马背上,与他并辔而驰的是后来入住凌烟阁的二十四功臣之首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面容秀美,说话间总是带三分笑意。灵然一见到美人就心生欢喜,有意想与他多说几句,只是指上的黑蛇却醋的紧,无数次打断他与长孙无忌的交谈,画面大抵是这样的——
“国师先前在何处修行?”
“好说好说,原先在倭国,随师修习阴阳术。”
“哦?那是可行走阴阳?”
“……哪那么神奇,不过小和尚我倒是可以变只幻蝶,长孙大人你看!”
一只七彩蝴蝶在灵然手指尖翩跹成型,起先是一对触须,随后是布满了星光的蝶翼。触须微动,双翼上斑纹栩栩如生。
“哇!国师大人好手段!如此绝妙幻术,当真是某生平仅见!”
蝴蝶自灵然指尖离开,盈盈地扇动翼翅,飞至长孙无忌周身,在他官帽上逗留了数息。
长孙无忌目光亦随之流转,片刻后,幻蝶消失,他可惜地将头转过去,打算与灵然说话。就见灵然正将整只左手塞在嘴里,菱角唇险些撑破。
“国师你这是?”长孙无忌大惊失色。
“呜呜呜!”
灵然抬头,对上长孙无忌关切的脸,只得呜呜呜苦笑两声,喉管动了动,最后化作一个无声的摇头。
“噢,想必此法不可对人言?”长孙无忌骑坐在马背上,手中执着马鞭,望向方才蝴蝶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灵然摇头。
“国师放心,某绝不对人提及此事!”
摇头。
“……国师不信任某?”
摇头。
“那是?”
“呜呜呜……”
灵然艰难地将左手从口中.拔.出.来,大口呼气,然后认真地对上长孙无忌的眼睛。刚想说话,一张嘴,舌尖盘着一条通体漆黑的蛇。蛇头昂然抬起,正对着长孙无忌。
嘶——!
黑蛇吐了信子。
可怜长孙无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灵然,见黑蛇冒头,就眯眼凝视这条蛇芝麻粒大小的一双眼。此刻叫黑蛇这样一吓,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往后一仰,险些从马背上倒栽下去。
“呜呜呜!”
灵然急,想喊一声“当心”,结果舌头叫黑蛇绞住了,说不出话来。
黑蛇得意洋洋地往上仰了仰头,蛇尾一翘,啪嗒,轻轻地弹击在灵然小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