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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魔方——by夏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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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阵洪亮的啼哭传来。
  周岐心神一震,瞳孔颤动,那是婴儿的哭声!
  只见一只飞蛾停在一朵盛开的硕大的母花中央,它的四根附肢赫然抱着一个眼熟的襁褓!
  孩子终于还是被它们抢来了!怎么会?藏身的地方明明难道隐蔽!土著民们怎么样了?任医生和姓冷的丫头怎么样了?大家该不会都……
  一阵气血翻涌,周岐红着眼,提刀就想冲出去。
  “我们在狼窟里!”徐迟横臂搂住他的腰,“你现在出去,除了死,没别的下场!”
  “那怎么办!”周岐愤怒低吼,“这群蛾子想把孩子给花当饲料!还有孙勰你怎么回事?你带我们来他妈的就是想让我们看这个?”
  孙勰点头:“呜咕。”
  随着他的点头,周岐跟徐迟跟着上下颠了颠,一个没站稳,差点抱在一起滚下来。
  “你大爷的!”周岐推开身上的徐迟,出离愤怒了,提起刀恶狠狠地威胁,“现在给我飞过去!我要去救孩子,不然我要了你这条蛾子命!”
  孙勰:“呜咕。”
  “你说啥?我听得懂个屁!”
  “呜咕。”
  “你再呜咕一个?”
  “呜咕。”
  “靠,徐娇娇你别拦我,我现在就剁了这只呜咕怪!”
  站得离他八丈远的徐迟:“……”
  我拦了吗?
  “他可能是让我们耐心观看的意思。”徐迟翻译。
  “还看啊?再看孩子命都没……”
  周岐话没说完,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两人一蛾同时看过去,只见盛开的母花中心,雪白的花蕊缓缓展开,一个摇篮形状的白色体腔被推送出来,体腔内铺满了柔软的绒毛。飞蛾把孩子堪称温柔地放进去,孩子立刻停止了哭泣,安静下来。
  透明薄膜缓缓覆盖体腔。
  孩子好奇地伸出手,拉扯起薄而坚韧的膜衣,膜衣被他扯出各种奇怪的形状。这时,膜衣里出现一根乳头般的导管,不用教,孩子凭借本能就能探知到里面有甜美充盈的奶水,于是愉悦地张开嘴,畅饮起来,小手小脚欢快地舞动。
  四周所有蛾子同时发出一声“呜咕”,包括身下的孙勰,这盛大的场景宛如一场神圣的祷告仪式。
  周岐几乎看傻了:怎么的,这花不光能生出蛾子,还能帮忙奶孩子?
  孩子逐渐睡去,蛾子们陆续退下,母花一点一点关闭花瓣。
  孙勰用前肢在蘑菇发着白光的表面划出一个数字:6。
  “六天以后,这孩子将会作为一只新蛾子,重新出生?”耳边传来徐迟依旧冷静自若的声音。
  “六天?重新出生?作为蛾子?”周岐疑惑地重复,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怎么连成句子,他就听不懂了呢?但这并不影响他抓重点,“什么?作为蛾子?”
  孙勰缓缓点头。
  “你们这么做,是希望他能拥有人类的记忆?”徐迟继续问,“在人的身体,和人的记忆之间,你们觉得记忆更重要,是这样吗?所以你们想方设法把孩子抢来?”
  孙勰“呜咕”:是的。
  周岐如听鸟语,懵逼了:“你们俩在说什么?能不能给愚蠢的鄙人翻译一下?”
  “你早就猜到了,周岐。你只是不想去接受它。”徐迟叹气,“没有新出生的孩子,孩子是以前离成功只有一步但最终仍然罹难的通关者,这些不幸的人,要么完全失去来到魔方前的所有记忆,转化为这个关卡里浑浑噩噩的土著人;要么被飞蛾掳来,恢复记忆,从生至死都保持人类才有的清醒,知前因晓后果,代价是,不再拥有人类的躯体。”


第39章 你得是个石墩
  倾斜岛上有两种意义上的“死亡”,被剥夺记忆,或者失去人身。
  无论从哪个层面解读,这两种死法没有孰好孰劣之分,都很悲哀。
  徐迟以为周岐会难过几分钟,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或多或少有点了解,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其实内心很柔软。这点从他对土著新生儿或是小蛾子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他对弱小的生命有种天然的包容和保护欲。
  徐迟也会保护弱者,但他与周岐不同,他没有额外的情感可以付出,比如怜爱或是理解。
  如果说周岐行事是出自情感本能,他就只是逃不脱军人职责,只是习惯如此。
  同时还心存抵触,情感太丰富不是什么好事,他见过太多死在无谓同理心上的蠢货。
  “你如果觉得……”徐迟斟酌用词,尝试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聊表安慰。
  但周岐没给他敷衍的机会。
  只是出了会儿神,他压低的眉眼随即展开,直直看过来:“所以,照你的推测,飞蛾需要倚靠母花哺育转化土著民的孩子才能完成种族繁衍,如果是这样,某种程度上它们与土著民就是共生关系。但之前我们也亲眼看见了,它们不光抢夺孩子,还会残杀土著民,这又是为什么?要知道,它们每杀一个土著民,就有一个通关者会被转化,这等于变相残害通关者,难道这些人变成蛾子找回记忆后,久而久之,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残忍嗜杀,非我族类都得灭亡?”
  周岐道破盲点。
  徐迟也疑惑,看向孙勰,孙勰盯着自己锋利的前肢没什么表示,偌大的虫眼中闪着愤恨的光。
  见问不出什么,周岐徐迟也不再强求。
  当务之急,不是厘清飞蛾与土著民的恩怨,既然孩子被抢来,就表明飞蛾突袭了队伍,任思缈冷湫生死未卜。
  两人当下决定不再多加逗留,一入夜,等所有飞蛾归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空地上面壁沉睡,他们随即起身,原路返回。
  小蛾子找回自己的名字后,也开始受到夜晚面壁的制约,不能再自由活动充当他们的私人飞机。既然徒步,免不了又跟地面上的荆条打个照面,又是一番死生恶斗,最终有惊无险地抵达中界大峡谷,其间还有所收获,他们发现,那些荆条害怕母花分泌出的粘液。因此周岐那把砍过母花花杆沾染了母花粘液的腰刀简直无往不利,刀的攻击范围内,没有荆条敢近身。这为二人节省了大量的体力和时间。
  峡谷内。
  “等等,那两个女人肯定没事儿。”周岐躺着歇息一阵,忽然打挺坐起,一拍膝头,“咱把组队那茬给忘了!那个组队条款里说什么来着,一旦队友死亡,组队发起者也会跟着没命!我们俩现在还好好儿能瞪眼能喘气儿的,说明什么?说明她俩肯定没事!”
  说到这儿,周岐有点后怕,“靠,幸亏两位姑奶奶命硬,扛得住事儿,这要是碰上血脆一点的……”
  “那我们早死了,等不到现在。”徐迟仍在喘气,他把之前丢在峡谷里的兽皮大衣又捡回来,抖抖灰尘裹在身上,嘴唇冻得止不住地发抖,“任医生不是一名普通医生,小湫也不是你想的寻常神棍,她们能活到第三关,必有过人之处,不只是靠运气。”
  “姓冷的小丫头认人的本事确实不错。”周岐想起上回就是因为冷湫先认出了成婆就是闵槐,他们才能顺利通关,不由得感叹,“确实人不可貌相,挺好一姑娘,干嘛非把头发染得跟杀马特似的……”
  “小孩有点个性才好。”徐迟笑了笑。
  小湫已经算好的,当年她妈十五六岁的时候,更夸张,染了一头彩虹色。也就是后来入了行伍,一头长发不得不剪短了,终日还盖着帽子,才翻不出别的什么新花样。
  忆起往昔,徐迟露出罕见的温柔,眼睛亮起来,很快又暗下去,温柔被落寞所取代。
  如果可以,出去后,他得去墓上走走。
  这一番神色变化,落在周岐眼里又是全然不同的意象。周岐只道他爱而不得,饱尝暗恋之苦。
  他讥讽地弯起嘴角,语气中有一丝丝微妙的酸意:“小孩还是乖一点才招人喜欢吧?”
  徐迟瞥他一眼,回:“我就喜欢有个性的。”
  周岐:“……”
  周岐面无表情,一扭头走了:“喜欢就喜欢呗,咋呼什么啊,谁还能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非让你喜欢乖宝宝啊?啧,休息这么长时间还赖在地上,天儿都快亮了还走不走啊……”
  徐迟望着他怒气勃发的背影,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脾气,心说难道他答错了?周岐不就挺有个性的吗?他从善如流回说喜欢有个性的小孩难道不对吗?而且他才坐了五分钟,五分钟而已,大牲口以为所有人都是牲口吗?
  脑子不动声色地转了几圈,最终徐迟还是吁口气,起身跟上。
  趁着夜色,两人沿着河道很快回到熊洞,除了一头死羊,以及寥寥几处生火的痕迹,里面空无一人。
  他们前后一共离开三天,海平面已经涨到脚底,预测明天就将淹没熊洞,即使不被飞蛾发现行踪,这些人也会紧急转移阵地,另寻庇护。好在此前周岐就与任思缈商量好,一旦他们迁移,沿途会留下暗号。
  每隔十米,比较大块显眼的石头上会被刻下一个飞蛾的简笔画。
  周岐沿着简笔画一路寻找,发现队伍在往中界大峡谷逐步靠近,只是选的路更加偏僻曲折,绕远了两倍不止。
  看样子,他们是想直接避开飞蛾逡巡不去的大空地,从外围绕过横亘倾斜岛的中界山。
  这条路线徐迟当初不是没想过,只是据老休斯说,中界山四周全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会摔进无边海域,水性不好的人,一旦坠海,九死一生。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走大峡谷。现在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们竟然铤而走险。
  最后,周岐徐迟跟着记号行至一处长满低矮灌木丛的小山坡,简笔画在这里断了。
  山坡脚下有一个圆形的小石屋。
  今夜星光晦暗,石屋有门无窗,门紧紧闭着,很难看清屋内是否有灯火。
  周岐做的永远比想的多,率先滑下山坡,倾斜面白天刚下过大雪,山坡上铺满积雪,周岐一个俯冲就溜到了底。他站起身,拍拍后背的雪粒,笑着朝徐迟招手,张开怀抱。白雾从口中呼出,模糊了视野。徐迟抬起冻僵的手拢了拢衣领,他迈开腿,板着脸,一步一滑地走下来,来到周岐面前。
  “滑下来多省力啊,非得走。”周岐把手深深地插进口袋,嘟囔,“一点情趣也没有。”
  徐迟说:“可能会受伤。”
  “我不是在下面接着你吗?”周岐刚还有点期待徐娇娇一头扑进他怀里,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期待。
  谁知道徐娇娇过于谨慎:“我不是怕我受伤,我怕砸到你,你受伤。”
  周岐顿了顿,眯着眼睛笑了:“亲爱的,你得是个石墩墩,才能砸伤我。”
  “小心为上。”徐迟怪异地看他一眼,“你像是有点失望?”
  周岐眨眼:“失望什么?”
  徐迟唔了一声,指指上面:“要不我重新上去,再滑下来一遍?”
  周岐:“……”
  不知道为什么,待久了,连徐娇娇都好像变得幼稚了。
  强行对视三秒,尴尬让两个大男人说不出话。
  “咳,还是先进去看看吧。”周岐直挺挺地转身,往小石屋走去。
  徐迟低头摸了摸鼻子,跟上。
  “咚咚咚。”周岐敲门。
  门内无人应答。
  交换一个眼神,徐迟走到一边,周岐退后半步,抬起长腿,使满力气,砰一声踹开了门。
  “吱嘎——”
  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朝里敞开,石屋内空荡无一物。
  周岐抬脚欲进去,徐迟一把拉住他。
  “怎么了?”周岐问。
  徐迟抿着唇,摇摇头。
  那感觉又出现了。目光缓缓扫视四周。山坡。徒有其表的石屋。灌木丛。徐迟觉得自己的潜意识知道一些表意识还不清楚的事,有些东西沉陷在意识的泥沼深处,尚未浮到表面。它们在苦苦等待最佳契机。
  这时,他听到低矮的灌木丛中响起一阵细碎的声响。
  “磕哒磕哒磕哒。”
  几乎是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老休斯屋里挂着的那根包裹着蛇皮的神杖,神杖顶部有一个铜铸的小人头,张着满是獠牙的大嘴,其下巴能活动,风一吹,就发出磕哒磕哒的声响。
  那日往大峡谷进发,他与周岐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每个石屋都有人转化成土著民,唯独我们一行四人安然无恙。从概率学的角度来看,是不是有点太幸运了?”
  “难道是我们四个人哪里比较特殊?”
  不,不是特殊,绝不是幸运。
  答案呼之欲出。
  黑暗中,四周突然响起亢奋的鼓点,夹杂了呜呜哈哈的吆喝声。
  不好。周岐立时意识到他们中了埋伏。
  山坡底下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遮挡,唯有一个小石屋勉强能提供掩护,他飞快抓起徐迟的手,想往屋里冲。
  徐迟却死死钉在原地,黑色的眼睛里迸出骇人精光,他沉声喝道:“不能进,进去就中计了!”


第40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岐险险踏进门槛的脚又收回来,话未尽,咻一声尖啸,有什么东西自背后剖开气流,极速飞来。
  “当心!”
  徐迟厉声提醒。
  凭借杰出的运动神经,周岐闻言下意识侧头,淬着寒光的箭镞贴着耳廓飞过,笃地一声没入门板,尾羽震颤不止。
  周岐一抹被冻得冰凉的耳朵,指腹意外传来湿热的触感,他长眼一眯,随即伸手将徐迟扯到身后,叫嚣起来:“哪个没长眼睛的孙子偷偷藏起来暗箭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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