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by夏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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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双手撑地想起身,结果屁股刚离地面,猛地被一股大力拽回去。
“先陪我待一会儿。”徐迟按着他的肩,“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周岐僵持片刻,决定暂时妥协。
“你不是让我交代遗言吗?”死到临头,徐迟竟然还有心思笑着打趣。
周岐气不打一处来:“谁他妈要听你交代遗言,我不听,两只耳朵都嫌晦气,留着出去跟别人说吧。”
他说得不客气,徐迟也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往后转移,覆在他后脑勺上,往前猛地一推。
周岐冷不防往前一冲,额头差点撞上屈起的膝盖,骇然扭头:“你干嘛呢?”
“教你规矩。”徐迟说。
周岐一脸不敢置信:“教,教我啥玩意儿?”
“规矩。”徐迟咬着舌尖,轻轻重复,他看起来懒懒的,终日积雪的脸上总算罕见地放了晴,这会儿甚至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似笑非笑的眼皮子底下藏着促狭,“怎么,不服?”
“嗯,不服。”周岐像个被长辈教训的半大小子,梗着脖子竖着眼,拿鼻孔看人,“你能拿我怎么样?”
徐迟托着腮,饶有兴致地与他对视。
丝丝缕缕的暧昧顿时弥漫开来,视线的落脚点也逐渐从眼睛,一路下滑至那两瓣干涸出一条裂缝的唇。
片刻后,周岐飞快地摸了摸鼻子,偏过头:“别闹了。”
再看我就亲上去了。
徐迟没说话,把手摊开到他面前。
周岐想了想,握住了那只手,觉得不够,又张开五指,十指相扣。
徐迟的手比他白,掌心也比他小,连指节都要细上两圈,净是骨头,点缀上那些沧桑粗糙的枪茧,握着觉得硌手。
但淡色的指甲很秀气,尾部的小月牙也有着格格不入的可爱,啧,真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周岐端详了一阵儿,耳边传来徐迟凉飕飕的声音:“你握我手干什么?”
“?”周岐茫然抬脸,“不是你伸过来让我握的吗?”
徐迟微妙地顿了顿:“我只是让你看看。”
自动上手就摸的周岐:“………”
周岐讪讪地松了手:“下次有屁……有话快说,搞这么多铺垫,是想营造氛围吗?说吧,让我看什么?这不挺好看一手吗?手指头没多一个也没少一个啊,爱情线事业线生命线也挺清晰明了的啊……”
“我的指纹和虹膜。”徐迟用食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加在一起就是天合宝鉴钥匙的一部分。”
哦,搞半天是让他看看指纹啊?
周岐的心思还没拉回来,兜头就被天合宝鉴四个字砸了个全脸懵逼。
随即他目光一凛:“你是说……”
“嗯,曹崇业他们应该是在我被冷冻的期间提取了我的指纹和虹膜信息,打开了天合宝鉴,并对其加以改造升级,才有了现在的魔方。归根结底,纰漏是从我这里出的,当初我应该选择自爆的方式去死,炸得渣也不剩,不给他们留一根手指头。”
说这话时,徐迟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周岐则捕捉到重点:“等等,部分?钥匙难道被分成了几份?”
“两部分,除了我的指纹和虹膜,还要有一位先生的特批权限。而且天合宝鉴体积庞大,多年来被深埋在地底三千米处,没有他的引路和指导,曹崇业绝难找到具体位置。”徐迟掐了掐眉心。
汹涌的疼痛忽然排山倒海而来,他眼前一黑,几乎歪倒,垂眼看去,手腕内侧的皮已然失守,红肉下埋着的青筋暴露无遗。
周岐尚未察觉他的异样,他的注意力放在徐迟对那位权限人的称呼上,先生这个尊称能用到的场合并不多,当下周岐心中有了一个可疑的人选。
“冷湫的外公。”周岐小心试探,“是不是当年的冷近冷元帅?”
“是他。”徐迟无声呼出一口气,“冷近曾领导救赎兵团,前期更是‘超级战士’的缔造者,是训练我们的老师和执行教官。就天合宝鉴而言,没人拥有比他更高等级的权限。”
第73章 我许你一辈子风流
周岐对这位冷元帅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动荡年代政坛更新换代得总是很快,远在周岐出生之前,这位元帅就已经把救赎兵团的领导权过渡给徐迟等一干年轻人,彼时几位年轻人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冷近只在名义上挂了个元帅的虚衔,实际上则处于半隐退状态,不论影响力还是知名度,都在逐日消退。后来天合政府垮台,曹崇业得势,这位“前朝遗老”的大名跟政治敏感挂上钩,更是一下子蒸发在世间,无人提及。
周岐从周行知嘴里了解过这位老将的生平,说冷近也曾如日中天,后来不知因何种原因被王疏远,此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他中年丧妻,老来丧子,连仅剩的女儿也与他关系破裂离家出走,多少年都杳无音讯。适逢新旧势力交替,家国尽毁,老人家遭受两方面的打击,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及至后来抑郁痴呆,被强制送往疯人院治疗,那又是鲜为人知的小道消息了。
一代肱股之臣沦落到如此境地,教人唏嘘不已。
“周行知有没有去‘疯人院’看望过先生?”徐迟忽然问。
“冷近住宅附近和所处疯人院周围的安保都很严。”周岐回答,“刚听说风声那阵,我家老醉鬼曾经带人潜进过疯人院,问候了冷元帅。为此,老醉鬼回来后很郁闷了一阵,说是冷近已经彻底老糊涂了,疯疯癫癫的连他也不认得,除此之外,疯人院各项设施齐全,也很人性化,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再后来各处活动频繁,我们忙得脚不沾地,就没再花精力关注这件事。”
闻言,徐迟沉默了一阵,沉沉的目光动了动:“你知道那个疯人院叫什么名儿吗?”
“记不清了。”周岐眯着眼努力想了想,迟疑倒,“好像叫海得什么疗养院?”
“海德利安疗养院。”徐迟纠正。
“啊对。”周岐打了个响指,而后顿住,扭头,面露惊奇,“嗯?你怎么知道?”
“我那件病号服上,就印着这个名字。”徐迟微收的下巴因紧绷而显得格外凌厉,嘴角下压,“在魔方里醒来后,我每日都很迷茫,身上唯一的所有物就是那件天天穿着的衣服,海德利安这个名字用金线绣在衣领上,我天天看,夜夜看,正过来反过来,中文英文,重复的次数多了,早就刻在了脑子里。”
徐迟很少表露心迹与情绪,这是周岐第一次听他说起迷茫。原来徐上将与我等普通人一样,也会迷茫,突然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也会不知所措。
这一下子,周岐看徐迟都觉得亲切了一些,总之,这人在他眼里离神越来越远,越来越像个人了。
“也就是说,你被冷冻期间,与冷近住在同一家疗养院?”周岐蹙起眉,拇指捻着食指,“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事件的真相仿佛终于吝啬地露出冰山一角。
“当然没有。”徐迟断言,“冷近老成骨头渣也不可能疯,海德利安也绝不只是一家普通疗养院,政客惯用的障眼法罢了,骗骗你这种不太聪明的小家伙。”
小家伙?哪里小?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嗯?”周小家伙竖起眼睛,竖起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警告你啊,你这是在发表危险言论。”
“哦,是吗?”
“你再说一遍试试。”
“小、家、伙。”
徐迟挑着眉,一字一顿地挑衅,洗手间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双颊竟罕见地泛出一丝红晕来,衬得眉发愈黑,唇色愈白,眼珠子里流转着幽邃波光,犹如暗夜里一株盛放的曼珠沙华。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即使不说话,也能准确无误地传达信息。徐迟就是。当他想威慑旁人,他只需保持某个特定的坐姿;当他想杜绝打扰,他只需散发出疏离冷漠的气场;而当他想传达爱意,他只要像现在这样看着那个特定的人。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七分促狭,三分诱惑。
那一瞬间,周岐感到周遭强大的磁场倏地收束成线,乍然聚拢到他的身上。他听到汩汩血液鼓噪耳膜发出的靡靡之音,听到身体深处叫嚣的渴望,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迫使他发起猛烈的攻势,一手掐着徐迟的腰,一手扶住徐迟的后脑勺,翻身将人用力按向门板。
门板发出砰然巨响。
他攫住那两瓣唇。
狠命厮磨。
唇齿磕碰出火花,战栗直抵骨髓。
原来有比酒精和毒品更让人上瘾的东西。
尝到徐迟舌尖滋味的刹那,周岐发出满足的喟叹,勾着舌咬着唇将吻无限加深。
门板发出吱嘎呻吟。
门后支着无数双耳朵,正焦躁不安地窥听着洗手间内的动静。
门内充斥着昏迷女生喃喃不断的呓语。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环境了。
没有比这更动情的吻了。
周岐绷着身躯,近乎虔诚地抱着徐迟,想用尽全身力气又怕弄疼了徐迟,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喘息着将脸埋进徐迟颈间,贪婪地嗅着徐迟逐渐热起来的气息,一动不动。
许久,他感到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发茬。
“我该怎么称呼你,”徐迟放柔了原本冷感的嗓音,有点嘶哑,“我的殿下?”
“就叫我周岐。”周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浓厚的鼻音,“那个名字对现在的我而言,太遥远太陌生了,我不喜欢。”
“好,周岐。”徐迟的手往下滑,停在周岐宽厚的背上,“我从出生起就没有名,只有姓。姓徐,代号K。徐迟这个名字也是临时起的,我用这个名字与你重新认识,以后你就叫我徐迟,好不好?”
“好的上将。”周岐故意唱反调,他往后拉开一点距离,额头抵着徐迟的额头,满意地俯视那两瓣被他雕琢出血色的唇,“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后悔?”
徐迟长久地没有回应,只用指尖轻而缓地在周岐背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周岐不放过他,掐了掐他的腰以示催促。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徐迟躲了躲,鼻尖上渗出热汗,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结果第一句话就让周岐心头蓦地一痛。
“胡说什么,怎么就死过一次了?你那叫在鬼门关溜达一圈,阎王爷不肯收,又给退回来了。”他略幼稚地反驳。
好像否定了,徐迟二十年来所受的那些苦就能过去了。
徐迟却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
“在黑暗中自省得久了,我明白了一个简单却正确的道理,那就是过程才是生命,两端都是死亡。如果还能重来,我要弥补缺憾,去经历和享受,没做过的事情要做一做。无,则努力追求,有,则尽情享乐。合,则来,不合,则散。如今我凭着一条捡回来的命,遇见你,是额外的馈赠。这两日我想了想,这条命兴许没多大价值,用来陪伴你,貌似就物超所值。至于别的东西,你当年还太小,没机会深入了解以前的我,以前的我捏在手心的东西很多,放在眼里的东西太少,除了虚无缥缈的信仰,什么都不在乎。你顾虑的那些人或事以前的我不在乎,现在的我更不会在乎,我现在只在乎你。”
徐迟挑起周岐的下巴,凑上去啄了一口。
周岐有点呆,等他反应过来徐迟说的这一长串话究竟意味着什么,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激动而狂乱的状态,心脏跳得近乎发疼。
他隐隐觉得徐迟有点反常,但莫大的欢喜淹没了他所有敏感的神经,他全身心地漂浮在徐迟给他营造出的快乐浪潮里,耽溺其中无法上岸。
直到马桶上的女人突然伸长脖子仰起脸,从痉挛的喉骨间爆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压抑到极致的哀嚎,他才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反射性地将徐迟搂进怀里护着,那一秒,手指隔着布料触到滚烫的体温,周岐终于察觉出不对味儿来。
他连忙伸手探向徐迟的额头,那高涨的温度和酡红的脸庞显然不单单只因为接吻,那是生理性地高烧!他低声骂了一句,又霸道地拽过徐迟的胳膊,只见腕上那处咬伤附近的皮肤已然开始溃烂!
“妈的,都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在不要命地撩老子!疯了吧?”周岐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字句。
徐迟这会儿的神智已经被灭顶的疼痛绞缠得七零八落,他吃力地勾了勾嘴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这辈子,也没风流一回,你得满足我。”
“行,你要风流。”周岐把T恤衣摆扯成布条,急切地去裹那血淋淋的创面,额角沁出冷汗,“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我与你晴天拥抱,阴天接吻,雨天做爱,夏天驱车看海,春日徒步赏花,入秋了找座大山登高望远,寒冬腊月就窝在被子里没羞没臊地做尽那艳情之事,你要风流,我许你一辈子风流,你听见没?”
话音刚落,徐迟迷迷糊糊尚未作答,那女生不知怎么醒了,也疯了,她瞪着血红的眼睛开始边嚎叫边撕扯身上本就单薄的衣物。
周岐忙得焦头烂额,随意瞥了一眼,差点捂上眼睛:“妹子,有话好好说,我知道我们两个老gay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是不太道德,但一时情急你理解一下,别,别撕衣服,要自重自爱……”
徐迟在一旁听得乐了,短促地笑了两声。
周岐瞪了他一眼,继续“安抚”。
“真的妹子,我们俩都不喜欢女人,你这个吸引注意力的方式也是白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