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by夏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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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还挺扛揍。”周岐嘲讽地勾起唇,屈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里闪过冷色。
不等对方恢复体力,他疾奔过去,黑暗中寒光刷刷掠过,他于寒光中左闪右避,一路逼到近前。
“噗呲——”
不起眼的小刀如盯准猎物的毒蛇,蛰伏许久后一发必中,狠狠扎入女人持着圆形铃鼓的手腕。
周岐握着刀柄,刀刃沿着小臂、上臂、肩膀,一路切割至喉头。整个过程中,周岐觉得他似乎在划拉一片松软的海绵,刀尖没有任何骨骼或肌肉的阻碍,直到女人的整颗头颅从肩头滚落,周岐收刀回身。女人柔软的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迅速干瘪萎缩,瘫软下去,它脚边的头颅上没有脸,只有一张膨出的尖嘴,令人联想起某种深海鱼类。
周岐在那副皮囊旁蹲了一会儿,准备随时补刀,待确认危险解除后,他才走开,背靠铁壁滑坐下来。
四下里传来铮铮的兵刃相交声,间或夹杂着哀嚎与呼救。
黑暗剥夺人的视力,却放大了其余感官。
周岐调整着呼吸,倏地听闻一声微乎其微的“哎唷”,他蹭地挺直了脊梁骨,侧耳去听。
嘈杂人语中,又是一声颤悠悠的“求你别拉我!”
一经确定,周岐不再迟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钻了过去。
离得愈近,少女清脆的嗓音就愈发清晰。
她躲在人群密集处,被推搡被踩踏,外圈的人不停地想往里挤,但没人想被推到外圈与“锵铃铃”女怪物打照面。于是就造成了现下这种外面的人拉着扯着要把窝在里面的人薅出来挡枪,而里面的人则完全吃了秤砣铁了心,抱头朝里,哪怕拳脚加身也绝不挪窝的场面。
周岐试图挤进去把人领出来,但怎么也挤不进严密的人墙。
他隐约听见少女哭嚎起来:“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害怕,别打我了打我也没用呜呜呜……”
胸中憋闷,周岐出离愤怒了,他在圈子外围暴躁地走了几圈,深吸一口气,吸进湿冷的腥咸的空气。他那一把捡来的小破刀,还在往下滴落粘稠的不明液体。他那岌岌可危的胸骨,仍传出尖锐的疼痛。
他疾掠出去。
一只,两只,三只。
响成一片的“锵铃铃”逐渐变得稀稀拉拉。
哄闹争吵的人群冷却下来。
他们的目光被那道黑豹般不可思议的黑影所吸引,乃至忘记尖叫忘记恐惧。
十分钟的屠杀最终在倒计时中落下帷幕,铁箱撤走光明重现的那一刻,人们发现,这不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地上躺着许多尸体,人类的,或者那不可名状的怪物的。
尸堆中,那个修罗般挺拔悍利的男人剧烈喘息,他站起身,甩手丢弃砍钝用废的刀,汗水给那张轮廓鲜明的面庞镀上不可直视的银光,他目光如电,斜飞的断眉锋利如剑,满身戾气无处收敛。于众人瑟缩的视线中,他沉着脸踏步走来,靴底沾满四处横流的鲜血与汁液。
通关者们自动给他让出道路。
都过去了吗?
冷湫蹲在角落,抱着小小的身体,她浑身都在痛,每一根骨头都在呻吟。
她没被怪物砍死,也没被失控的人群打死,她活下来了,她该感到庆幸。
但不知道为什么,泪水争先恐后地往下掉。
如果有爸爸就好了。
她努力擦去泪水,但泪水越来越多。
像以往每一次被别人欺负时一样,她第一万次想,如果有爸爸就好了。
爸爸不会让她被任何人欺负。
小时候,冷明珏告诉她,她有爸爸,她的爸爸是帝国最帅气的上将。
冷湫知道,这不过是冷明珏可怜又卑微的臆想。
她没有爸爸。
但她不介意从小把那位帅气的上将当成爸爸。那是一种可媲美宗教的精神寄托。她甚至为拥有这样一个爸爸而感到自豪。
某一天,她终于见到那位“爸爸”了,她发现,他的确就是她想象中的模样。他那样的完美,唯一的缺点是,他不爱妈妈,他爱的另有其人。
我妈这么爱你,为你痴为你狂,你怎么就不能稍微爱她一下?
那个混蛋周岐到底有什么好?
她很想这么质问徐迟。
但她没有立场。
该死的眼泪怎么就是止不住!
她嫌自己不争气,愤怒地捂住嘴,抽噎起来。
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她发抖的身子剧烈一颤。
手的主人像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走了小屁孩,没事了。”
第88章 爱与不爱,是说不了谎的。
广场上腥冷潮湿的空气在肺脏里燃烧,冷湫裹紧身上衣物,一言不发,沉着脸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高大,精悍,收起玩笑的嘴脸,意外给人以踏实可靠的感觉。就像一座山。
那么完美的上将,他看上的人,应该是很好的人吧?
冷湫吸了吸鼻子,用力驱除眼眶里的湿意。
周岐将冷湫带离人群,除了三两句简短的问话,询问身体状况和伤势,其他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该亲口问问小女孩,到底跟徐迟是什么关系,但想想还是算了。
没必要了。
徐迟的那句话仍在他脑子里转圈,他相信徐迟,每一个字都信,但就是因为相信,他很心疼。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挤压捏掐,疼得牵动着每一根神经都颤动不已。
徐迟说他没有生育繁衍的基因,不是天生没有,而是因为不需要而被人为祛除。
什么样的人,早在出生前基因就会被有预谋地人为编辑?这样“造出来”的人,还能称为自然人吗?除了繁殖能力,还有什么基因是缺失的?他……究竟是通过何种手段,以什么为目的,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而把他“制造”出来的人又是谁?
疑问太多,而能够答疑解惑的正主,此时却踪影全无。
周岐阴沉的目光再次扫了扫狼藉的广场,抬手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
大战过后,发泄完情绪,他这会儿有点脱力,抬手时才发现方才执刀的虎口隐隐钝痛,眯眼去瞧,虎口处竟是裂了好长一道口子。
他全然不知。
漫无目的地不知游荡了多久。
“你在找徐叔吗?”身后的女孩冷不丁开口问。
“嗯。”周岐哑声道,“他又不见了。”
他总是不见。
总是一声不吭地消失。
“放心吧,徐叔会自己平安回来的。”冷湫小跑两步,走在周岐身侧,少女特有的脆生生的嗓子有点别扭,“那什么……别太担心。”
周岐瞥了她一眼,停下,支手摸起下巴:“你其实说想跟我说谢谢,对不对?”
冷湫被噎了一下,夸张地瞪圆了眼睛:“哈?才没有咧,你想太多惹。”
“谢呢,也甭谢了,我有件事要问你。”
“都说了,我真没想谢你……”
“别害羞,真的,跟我不用整那套虚头八脑的。”
“诶,你这人怎么非要……”
“你见过你外公吗?”
“什么……”冷湫一下子哽住,好半天才转过弯,蹙起眉尖,“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岐追问:“你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别问我,我没见过他。”冷湫对这个问题似乎格外反感,气鼓鼓的像个河豚,“我妈离家出走的时候我都还没达成受精卵的成就呢。”
“所以冷近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个外孙女?”
“理论上是这样。我妈从家里出来后就与他彻底断绝了来往。”
“那你知道他们父女当初是因为什么闹掰的吗?”
“不清楚。”少女玻璃球一般的眸子蒙上阴翳,“我妈神志不清楚的时候,十句里有九句都在骂她爹,我想应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吧。连生病病得要死女儿都不认识的时候还在恨的那种恨。”
她说得咬牙切齿。
周岐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拍了拍她的头:“别想了,就凭你,没法子替你妈争回这口气。”
“切,我说要干什么了吗?”冷湫低下头,撇了撇嘴,“疯病会遗传,小的疯完老的疯,他现在也疯了,住在密不透风蚂蚁都钻不进的疗养院里,我连面儿都见不着,能做什么?”
“知道就好。”
周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番对话,周岐从丫头片子口中探知到一点情报。
首先,冷近的某些做法曾使冷明珏厌恶至极,冷明珏因此负气出走,而个中缘由极有可能与徐迟或冷明铮有关;其次,小丫头也不像她说的那样对外公全不在乎,她甚至知道冷近目前的下落,这是普通人根本难以打听到的情报,显然,她一直在默默留意着冷近的动向,且动机存疑。还有就是,冷湫很爱冷明珏,所有亏待过冷明珏的人,她对其都抱有很大的敌意。同理可得,冷明珏喜欢过的人,小女生也同样很崇拜,这可能就解释了冷湫为什么对自己不怎么友好——因为他抢走了她妈喜欢的男人。
唉。
周岐默默挠了挠头。
屠杀结束后,大屏幕上又恢复了一小时的倒计时。
这意味着,一小时后,婚礼还将正常举行。
到时如果还是一对新人都没有,就会迎来新一轮屠杀惩罚。
所有人都一副黄土埋半截的消极模样。
不一会儿,周岐与姜聿等人成功碰头。
“这他妈的就是个天谴圈。”姜聿蹲在石狮子旁,在泥沙地上画圈圈诅咒,“这难度,奔着团灭的目标去的。运气不好的会死,能力不够的会死,单身会死,结婚也会死,目前为止,简直看不到一丁点生的希望。”
他一通抱怨,没人搭话。
片刻的沉默后,韩洋说:“刚才的黑暗十分钟,死了三十五个人。”
这是他认真听完一长串的死亡通报名单后统计出的数据,直到此刻,他还沉浸在透骨的悲凉中。
在这里,人命比草芥还不如。
规则就是儿戏,杀戮才是正题。
这回连遇事不平就骂街的任思缈都沉默了,她抱着双臂,嘟囔了一句什么傻逼世道,就闷头缩进了姜聿怀里。
姜聿被她砸了个屁股蹲,受宠若惊,努力把人圈紧了,吸吸鼻子很真诚:“没事的姐,横竖有我陪你,路上不孤独。”
任思缈抽了他一巴掌。
他捂着胳膊傻笑。
笑完,姜聿看周岐一脸愁云惨雾,有点过意不去,嘴欠问了句:“哥,你是不是跟你老婆吵架了?”
“没吵。”周岐说。
姜聿松了口气,刚想说既然没吵架那你杵在那儿散发什么生人勿近美丽冻人的气场呢,就听周岐紧跟着又接了两个字,“离了。”
姜聿:“?”
周岐幽怨地道:“他抛下我,寻找自由去了。”
“噢。”姜聿摆手,“没事儿,玩够了自个儿就回来了,等着吧。”
周岐深深叹了口气,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最终还是按耐不住,抬脚就想去找找。
这不抬起的脚还没放下来,徐迟真就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碍着冷湫和韩洋在场,周岐克制住冲上前抱着人一顿揉搓的冲动,远远冲人喊。
徐迟没走近,也远远朝他勾了勾手指。
“干什么?神秘兮兮的。”周岐嘀咕一句,乖乖插着口袋走过去。
徐迟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目光先在巴巴望着他的冷湫身上停顿一下,然后示意周岐跟他走,头也不回地转身。
周岐心里想着这是犯了什么病了这是,一边很不争气地跟上。
这座海底城着实阴森可怕,一栋栋被海水腐蚀得辨不出具体形状的建筑物站在浓稠的暗色里,张着黑洞洞的嘴,积着厚厚的淤泥,海水间或把一些掉落的零件漂来,写着字的招聘,褪色的塑料包装袋,或者一大坨黑色的头发。
转过一个又一个街角。
徐迟不快不慢地走着,把他往海底城的边缘领,周岐疑窦丛生,上前拉住徐迟的手。
“喂,怎么不说话?”
徐迟的指关节蜷了蜷,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周岐的嘴。
周岐:“……?”
“我刚刚跟踪了一批‘锵铃铃’怪。”徐迟的手挣脱周岐的掌心,指了指前方,“他们进了那栋大房子。”
周岐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那是幢只剩下一半残骸的高大酒店。
至于为什么还能认出那是个酒店,是因为它那石头做的巨型直立招牌上,写着“温泉度假”四个字。
“等等,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就是去跟踪海怪了?”周岐觉得哪里不对。
“嗯。”徐迟目不斜视。
周岐有半分钟没说话,只是注视徐迟。
“走不走?”徐迟皱眉,“你不走我走了。”
周岐拉住他。
“真的不是为了躲我?”为防止这人再捂他的嘴,周岐问话前按住徐迟的胳膊。
徐迟抬了抬手,没抬动,垂着眼皮:“我没躲你。”
周岐却罔若未闻。
“为什么躲我?”他捉住徐迟的下巴,迫他抬起脸,“怕我问你一些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徐迟的呼吸不易察觉地凝滞了一瞬,喉头轻轻一滚,他扭头避过周岐热烫的手指。
“知道就别问。”
他又摆出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标志性冷脸。
“就算我不问,你不说,迟早我也会知道。”周岐觉得胸腔中有一股左冲右突的气流,撞得胸骨生疼,偏偏寻不到出口,他的语气转冷,“日光下没有秘密,你能瞒我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是说,你根本没考虑过与我过一世的事,你只想把眼前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