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猫当道——by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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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守着巡王府的老狼装模作样的提着一盏灯笼,走向王府南侧的一间卧室,祈安眯着眼睛看了看,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间卧室位于正南,是间主卧,祈安大致看了下周围的布局,总觉得这处的布局和广仁寺主持老和尚卧室的布局相差不多,想来这应该就是魏巡在这里的住处。
祈安悄悄跟了上去。
卧室床后有一扇小门,直通书房。这间屋子之前他们重点检查过,因为综合考量这里是最像魏巡住所的地方。
也发现了这扇通往书房的小门,反复检查了两遍却没从这扇门上发现什么门道,没有禁制,也没有机关,更没有暗门……
但是,管家老狼从这扇小门进去后,没有出现在书房。
祈安在这间院中小院前的一栋房顶趴着,思索着,管家老狼手里拿着灯笼,若是进了书房,书房必然会有光,但是书房没有任何有人进入的迹象,同时卧室里也失去了老狼的身影。
祈安的视线一直盯着这两间屋子,目光描画过每一扇窗、每一道花纹,突然抬头,继而跃下屋顶,避开守卫进入卧室。
魏巡的书房和卧室是紧挨着的,甚至在床榻内侧设置了一道小门,方便他来去书房。只是既然已经将两间屋子紧挨在一块儿了,为何还有多此一举?
因为布局的相似,祈安总是忍不住拿广仁寺主持老和尚的屋子和这里做比较,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而管家老狼的凭空消失更是证实了他的预感。
这两间屋子中间一定有猫腻!
祈安一寸寸丈量过去,突然发现书房和卧室之间紧挨着的两扇窗户距离也太远了一些,管家老狼就是在这中间消失的,那么隔段书房和卧室的墙壁是不是有问题?
之前看到床榻内侧那扇门,总是下意识的去检查门,忽视了周围还有墙壁。
祈安又一次进入屋子,这次他仔仔细细的检查,对比主持卧室那堵墙,终于发现这堵墙和这扇小门,比正常墙壁和门厚三寸,就在这三寸的缝隙里,藏着一个及其隐蔽的机关。
祈安伸长了猫爪子去摁,面前的小门突然缩进了右侧墙壁,露出地面上一道三寸宽的细缝,缝隙内的禁制晃得祈安眯了眯眼睛,果然是在这里!
颇废了一番功夫,祈安顺利顺着地缝进入地下密室,又在地下密室摸索了半响,再次打开一扇开在地面上的小门,从门中溜进去,是一条长长的暗道,暗道深处有一盏灯晃晃悠悠的往更深处走出,是管家老狼。
确定这条暗道并没有守卫巡逻后,祈安迅速跟上去敲晕了这位老管家。继续往深处蹿去。
一边跑心里忍不住吐槽:这魏巡和老巫婆是见不得人么?费大力气修这么长的地底通道,是想当话本里的阎罗王么?
另一侧,墨瑾泽和二叔、瑾文走北城门出城。无意中听到一个不知真假的传闻:魏巡为练就不死之身,煮亲子食之。
墨瑾泽听到这个传闻,愣神片刻,他想起当年那个嫁给魏巡的女子。他自记事起虽懵懵懂懂,却也知道自己对女子绝无那方面的意思,他自幼喜欢的生活便是,钓钓鱼、看看书,哄哄妹妹们以及晒晒太阳。
加上性格温柔好说话,几乎全部落的女孩子都变相成了他的妹妹,包括信誓旦旦说长大一定要嫁给他,战乱后嫁给魏巡那位。
不知那位妹妹现在如何了?
墨瑾泽内心翻涌起无处话语,几番波动后又莫名恢复平静。因为这片波涛之后,静静的趴着一只猫,黄色狸花,头刻虎纹,猫爪尖锐,上山打蛇下山挠狼的山大王——他的小师父,祈安。
三人出了城门,直奔现在的巡山 ,墨二叔一路专注地跟踪那只逃走的狼的踪迹。墨瑾泽、墨瑾文跟着他走,等再停下时,墨瑾泽赫然发现,是那条河,曾经的无名湖。
十日前,他和祈安在这条河附近的大石头旁侧睡了一晚,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异常。
墨二叔几番确认,确定那只狼就停在这附近。
可是,遍地野草,河水缓缓流淌,始终不见任何人影、没有任何异常的风吹草动。
人在哪儿?
暗道内,祈安顺着这条长长也仿佛无尽长廊似的暗道走着,不久就追上了墨二叔说的那只狼。
跟着这只狼一路走,就在祈安以为魏巡这条暗道和老巫婆的一样,尽头处是小破门的时候,他们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长廊暗道的尽头视野豁然开阔,上方一块匾额书写两字:水域。
祈安:……一只狼怎么住水里面来了?
不等他继续吐槽,这处水域内突发暴乱,祈安趁乱幻化成逃跑的守卫,抓住一个从水域内跑出来的守卫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守卫:“王,王养的恶狗疯了!”
祈安:“……”
魏巡真的养狗了?
不对,之前说是狗逃跑,却围攻客栈抓狼,现在狗发疯……
祈安丢开那个惊慌的守卫,跑进水域内,不想水域内道路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小道散落各处,不知从何处走起。
就在祈安没有方向的时候,他跟踪的那只狼仿佛是引路小太阳,嗖的蹿到他前面,祈安继续跟着走。
九转十八弯,总算是找见了魏巡。
只是看见魏巡的那一刻,祈安多少年来修炼出来的淡定,在这一刻忍不住崩塌,他恶心的想吐。
只见魏巡披头散发,蹲坐在地上,烧着一口锅,锅内煮着一匹幼狼,在他脚下趴着一个同样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脖子上插着一把刀,已经死了。
魏巡的下线果然不存在,是他高估了。这人伙同外族灭自己全族的事儿都做得出来,煮一个自己的骨血算什么?
祈安暗中观察了一伙儿,决定暂时退出这里,等徒弟过来。
只是还未等到他退出这个房间,一阵尖锐的狼啸几乎响彻整个水域,一匹浑身是伤的狼撞破屋门,闯了进来。
祈安跟踪的那批狼,呼来一批守卫,将这头狼团团围住。众人口中念念有词,“抓住这头恶犬!”
恶犬?
祈安蹲在房梁上,俯瞰这匹狼,从模糊血肉中,他看见了印在狼后脖颈上的月牙形痕迹。
是墨瑾泽的亲人。
“醒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混乱的屋内突然响起,是魏巡。
祈安看向依旧在往火堆内加柴的魏巡,单就声音来说,这人没有一点神经失常的意思。虎毒不食子,除非这头狼比猛虎还要毒。
祈安又看向那头受伤的狼,魏巡这话明显是对这头狼说的。
被众守卫围困的狼没有回应,略显狼狈的气息吞吐在鼻尖,守卫们警惕地盯着这头狼。
魏巡又道:“那个老巫婆已经死了,我猜你你体内的蛊虫正在疯狂的、一点一点的,享受着你血肉的味道吧。”
魏巡站了起来,亲自舀水加汤,把脚边的狼尸踢到一边,低声骂了一句,“碍手碍脚。”
他停下脚,立刻有守卫上来将尸体拖走,动作熟练,仿佛做过几百几千次一样。
“老巫婆算过,她最终,会死在你儿子手里,现在她真的死了,你伤不伤心?难不难过?怎么说她也是叔叔你的红颜知己,为爱发疯罢了。”
魏巡面色冷静,毫无外界传闻的吃人狂魔模样,人模狗样的形象和祈安幼年时候见过的魏巡几乎毫无差别。
祈安趴在房梁上不再向下看去,以防被发现,得不偿失。
他安安静静的贴在房梁上,仿佛不存在一般,听着一屋子人却仿佛只有魏巡一个人似的独角戏。
虽然这个人的独角戏实在是委屈耳朵,倒是听着听着,祈安终于知道了为何他们一进城全城就戒严了事情,也顺便知道了老巫婆一个人的独角戏。
两百多年前,妹妹胃病严重,墨父听闻南疆有治疗良药,千里迢迢去南疆取药给孩子看病。不想,墨瑾泽父亲这一趟南疆行,命中带煞惹了老巫婆这么一朵毒桃花,老巫婆自作多情爱上了墨瑾泽的父亲,几番表白不成,恼羞成怒,又逆天命给自己卜巫卦,算出两百年后会被墨瑾泽杀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墨瑾泽父亲身上背了这个巫婆的新仇旧恨。
如此,魏巡来南疆寻求援手时候才会那么顺利,作为回报,他将当时战场上重伤没死的族人送给老巫婆炼制邪恶的巫蛊术。祈安听妹妹们说过这种巫蛊术,活人练尸蛊,九死一生,魏巡甚至将自己的父亲也送了过去,毫无人性可言。
听魏巡的话音,他还很可惜他父亲没活下来。
祈安:“……”
墨瑾泽的父亲是老巫婆送给魏巡的成品礼物……
祈安控制不住的伸出了爪子,他想起死在暗道里的墨瑾泽母亲,他不敢想,刚才这些话如果被墨瑾泽听到了……
他会不会疯?
祈安不敢再想了,他感觉一阵心疼,突然明白了墨瑾泽以前讲过的“感同身受”四字。
我爱你,我是你,所以我能感受你的感受。
他探头向下看去,想凭自己的能力在墨瑾泽他们赶到之前将墨父救走。
墨父痛苦的喘息没有停过,他身上的伤有一多半是自残弄出来的,疼痛折磨逼着他伤害自己……如果他再得不到治疗,很有可能会自残而死。
祈安观察着屋子的四周,寻找可能的逃跑路线。
一声比刚才更加尖锐、饱含痛苦和仇恨的狼啸在此时出现,不是墨父发出的。
这声音如此熟悉,祈安喉头一涩,是墨瑾泽,他来了。
魏巡听着这声音,突然就大笑出声,笑的声音极大,边笑边大声说道:“墨叔叔,听听!你的好儿子回来了,两百年前没能杀死他,真是一大遗憾啊,大家不过是都爱读点三五文章,怎就他墨瑾泽众口称赞,我就不务正业了?我父亲说我没出息,我就出息给他看看,给你们看看!这巡山、弯月城、狼族一统都是我打下来的!叔叔你真应该出去走走,听听百姓们是如何对我称赞有加的,哈哈——”
笑声突然顿住,魏巡一把掐住墨父的脖子,狠声道:“大巫也给我算过一出生死卦,说她死后,墨瑾泽会回来杀了我。可惜啊,叔叔,她算的不准,她的死期比巫卦中晚了十天,那么她死后的今天,也可能是我杀了你儿子!你先别死,等着看!”
祈安正欲冲下去救人,听到这句停住了动作。
瑾泽已经来了,他不能冲动,伺机行动才好。
墨父奄奄一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魏巡出去后,祈安跳下房梁,放倒了在场的所有守卫。
子蛊在墨瑾泽父亲体内游走,祈安低声道:“母蛊已死,子蛊暴走,必须将它逼出来,您现在能化形吗?”
顿了片刻,一个狼狈的人影取代狼身倒在地上。
没有了狼毛的遮挡,祈安能够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疯狂游走的子蛊,伸出手腕,另一手化爪,祈安在自己胳膊上抓出几道很深的伤口,鲜血涌出。
墨父一手颤抖着抬起,似乎是想要阻止。
祈安低声解释:“有了鲜血的吸引,子蛊更容易出来, 得罪了。”
说着,祈安在墨父身上蛊虫涌动的脖颈处抓出几道伤口,和墨父之前自残弄出的伤形成一个圈,将蛊虫围在一个圆形伤口里面,加之外界新鲜血液吸引,蛊虫很快从破口处探出头来。
失去母蛊控制的蛊虫,更加疯狂,速度更快。
虽然祈安的速度更胜一筹,有惊无险,蛊虫只差毫厘就就要顺着他胳膊上的伤口进入血肉内,祈安抓住了它。
蛊虫破体而出,墨父因为身体极度虚弱,昏了过去。
祈安幻化成倒下的守卫中的一个,背起墨父,出了屋子。
屋外守卫只有一二,祈安动作利落地踹翻守卫,顺着小道离开这个院子。
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祈安弯腰行走在假山巨石之间,从石头缝里围观了这场对决。令祈惊讶的是,现场是一对多的局面,魏巡一个斗瑾泽和他叔叔弟弟以及他水域里的众多守卫。
魏巡战斗力太强了,以一敌多,短时间内竟然不落下风。
祈安看了一会儿,从石头缝里发射了几枚暗器,迅速换个地方,继续扔出他的猫毛利剑。
为民除害,人人有责。
一个时辰后,以守卫死伤大半、墨瑾泽折了一条胳膊、墨瑾文重伤昏迷为代价,魏巡终于要死了,要死在他统治的这片土地,死在了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
只是还没死,墨瑾泽手里拿着一把长刀,一刀两刀下去,断了魏巡双脚,魏巡试图偷袭,祈安一把匕首将他的手腕钉在地上。
守卫一哄而上,将魏巡肢解。
即使如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就这么让这个人这么死了,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
砍下去的每一刀、每一剑都牵动身后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
墨瑾泽摇摇欲坠,祈安站在他身侧扶住他,墨二叔抱起昏迷的墨瑾文,离开了水域。
重新出现在野草丛生的河水边,河面依旧平静无波,四周静谧如初,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墨瑾泽父亲的命只有同为大巫的巫娜能治了。墨二叔唤来早前藏在此处的马匹,带着重伤的三人火速赶回南疆。
又是十天过去,巫娜炼制了巫药,救起墨父,不过墨父身体折损过于严重,寿数减半,身体也落下了病根,不过他醒来后所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毕竟只要还活着就很好。
墨瑾泽右臂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肉都不外漏,祈安没事就伸出手指戳戳,墨瑾泽无奈地任由他动作。
墨瑾泽的母亲就葬在了这里,就在妹妹们这一辈子的父母衣冠冢的旁边,他们一起去祭拜了她,顺道也一起慰问了妹妹们的阿爸阿妈。
墨瑾泽拉着祈安的手,领着妹妹们先走了,给父亲和母亲留下相处的空间,他们之间也已经两百年没见了啊。
他们又在南疆住了两个月,听着墨瑾文不断从弯月城那边传来消息。二叔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很快就稳定住了巡山以及巡城的局面,而魏巡生前那些舆论怎么捧他,现在就有多么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