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龙 番外篇——by薇我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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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财大气粗,会在意这个?”敖宴道,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眼神扫了下四周,“你该担心的不是这个。”
周围其他子弟见他视线,纷纷躲避,却还时不时地瞄上一眼,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讨论。有人还在伤神哭泣,有人已经开始八卦议论起来了。
虞长乐无奈道:“我也不想的。”
他哪里知道自己会一战成名?
敖宴是避免了麻烦,虞长乐可就出名了。他本就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这下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
火泽秘境里发生的事,上层长辈第一时间就了解清楚了。因毕方鸟来历不明,并未向外界声张,因而这一群小辈大多是凭借只言片语猜测。总之不管如何,虞长乐是站在了风尖浪口上。
有艳羡仰慕的:
“你听说了吗?……秘境被封闭,是一只千年妖兽搞的鬼……”
不是千年,那只毕方最多也就一百岁!
“……是他啊,他把整个秘境都打碎了……”
不是他,是毕方!
也有嫉妒不服的:
“这位以后就是我辈第一人了?……我怎么觉得有些德不配位呢?”
“哼,这么年轻?我看他几时会倒……”
他没吹牛,是别人在乱传……
“还不是靠了神兵利器?像我们这样的就没条件了……”
他的剑可是刚刚才拿到的!
“……年少成名有什么好的?全是伤仲永……”
谢谢你关心了……
还有阴谋论的:
“谁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因为撞破了什么才被他杀了的呢?”
虞长乐听得无奈,偏偏背后一只手猛地拍了下他肩膀,沈明华的声音传来:“长乐哥!小鱼哥!你是不是真的斩杀了一只千年妖兽?!”
见他出来,打量的视线更多了。那些白金家服的沈家人,看沈明华的眼神十分复杂,隐含了轻视。看来沈明华和沈渊渟不睦的父子关系,在沈家不是秘密,这回沈明华参与火泽论武也不是以沈少主的身份,而是以书院学生的身份。
沈明华对这些眼光倒是坦坦荡荡,像是早就习惯了。对他来说,他不想在沈渊渟眼皮底下学习;而对沈渊渟来讲,映鹭书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沈家兴起并没有多久,论办学底蕴,还比不上当年的秀荣钟氏,更比不上映鹭书院。否则沈明华作为家主独子,也不会在外求学。
“你从哪听来的讹传?”虞长乐哭笑不得,“我没……”
他没说完,沈明华便浮夸地吹捧道:“我就知道我老大最厉害了!虞老大,请受小弟一拜!”
虞长乐:“……”算了。
欧阳苓揶揄道:“新鲜出炉的第一名啊,恭喜。今后说起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就是你虞长乐了。”
虞长乐拒绝无用,干脆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同辈衬托。”
笑闹了半天,沈明华忽然叹了口气,道:“哎。这次论武,也不知道办了个什么东西。小师妹的爹娘……刚刚来了。我爹给了他们一笔安葬费,我站在旁边,总觉得不是滋味。”
人死灯灭,也不过一口棺、一笔钱了。
虞长乐顿了下,道:“是啊。”
他不是天生冷情冷肺的人,杀了两个人,就算是不得已而为之,总还是有点影响的。虽然没人来怪他,可虞长乐却更加警醒自己的心里须得有一杆秤。
大厅里正吵闹着,忽然“砰”地一声,门被打开了。众人骤然安静。
“先生好。”虞长乐几人立刻道。
只见门开了,浣纱先生直走进来,面色阴沉得可怕,六桃跟在她身后,平素和蔼的笑脸也有些淡。
虞长乐几人顿时敛了笑,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浣纱先生径直走到他们面前,撂下一句:“论武已经结束,无需再待在岱山了。我们走,回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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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故人狂花【一更】
一波才刚刚平下, 一波又再起。虞长乐这才有了点真实感:火泽一事结束了, 但其他的事可还没有结束。
囚禁毕方的高台上又出现了那朵刺花,虞长乐不敢多想, 沈渊渟沉黑如潭的眼睛好似穿过风雪, 静静地注视着他。
“哎,听说你们遇到了我爹?”几人跟在浣纱先生后面,沈明华大概是觉得终于可以离开老家了,浑身轻松,开始议论起他爹来了。
虞长乐小声答他:“对。我们好像落到了你家后山……你爹从山中洞窟的一间陋室出来了。”
“后山?陋室?”沈明华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地方?那地方长什么样?”
虞长乐回忆了一下,形容道:“很简陋,但密布着阵法。我好像看到了家具……”
说到这,他才猛然发觉当时感觉到的违和是什么:
那间石室里,是不是有铁栅栏?
“……我猜是不是沈家主闭关的地方?”虞长乐走了会儿神, 接上道。
沈明华立刻否决:“我爹那么‘金贵’,怎么可能在后山修炼?而且听你说那里还很简陋。我爹闭关,从来都是在贵得吓人的秘境里。”
敖宴垂眸看着虞长乐, 疑问地挑了下眉。
虞长乐比了个手势表示“待会儿说”,沉吟片刻, 待沈明华和欧阳苓拌了好几句嘴才问:“你们沈家, 有没有牢房?就是……私下的那种。”
“那不可能有!”沈明华想也不想, “沈家牢房都是公开的, 而且规矩每个人都知道, 不可能滥用私刑的。”
虞长乐有意落后一步, 低声对敖宴道:“那石室里有铁栏杆。”
他侧头时,刚好头对着敖宴胸口,声音的细微震动仿佛也直抵心房。敖宴道:“他不知道你看到了吧?”
虞长乐摇头。
“别多想。”敖宴道,“有些事,不要掺和。”
就算有铁栏杆,也不一定就是囚室。谁家的囚室是孤零零地一个在山后的?而且那囚室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虞长乐摸摸鼻子:“没想掺和,就是好奇……”
“长乐,走快点!”浣纱先生的声音传来。
“这就来!”虞长乐拉着敖宴往前跑,追上步伐。
他回头看一眼岱山,这座“天下第一山”远看恍若仙宫。虞长乐错觉中,仿佛看到有什么庞大的怪物,在迷雾中露出了一双窥探的眼睛。
*
一连三日,书院上层的气氛都有些紧绷。人命的事情好像是由书院为虞长乐周旋的,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外面都在传,映鹭书院出了个天才少年。二十一岁,一剑霜火。
而当年的花怀离,也是在二十一岁,一剑清天下。
那把剑自然给了虞长乐,他取了个名字叫“初篁”,已经开始正式拿着初篁剑去剑学堂上课了。几人采集到的火明石也都收进了书院的库房里,库房先生为此高兴了好几天。
虞长乐隐约打听到,那天浣纱先生生气并不是因为火泽秘境的意外,而是沈家这次召集天下青年汇聚岱山,只是个吸引人的幌子,本不是为了什么“青年才俊”。
而是沈渊渟把所有世家长老长辈叫到一起,开了个为期两天的会。就是这会的内容让浣纱先生生气了。
具体内容虞长乐不清楚,但似乎是个要在全天下推行的令。
外面和上层山雨欲来,他们的日子还是平平静静地过。又过了几日,到了除夕,书院休假,处处挂着红色。
“这对联写的是什么?”沈明华见虞长乐在贴对联,凑过来问,“这么短,能说是对联吗?好奇怪。”
这幅对联一边只有四个字,连横批都没有,看起来分外不伦不类。好在是房间里面小门的,外面门贴的还是正常的对联。
“福泽流延,长乐未央……”沈明华读出来,诧异道,“这是你们俩的字号?”
敖宴的“泽流君”,虞夏的“长乐”,都在其中了。
虞长乐嘻嘻道:“对,不错吧?”
这字看起来也很不忍直视。不是不好看,而是很别扭。“福泽流延”是虞长乐写的,字迹飘逸潇洒,而“长乐未央”那一边是敖宴的手笔,刚硬狂傲。
虽说都是好字,组合在一起岂不是不伦不类?
虞长乐却很满意,沈明华只得违心夸赞道:“对,不错。”
敖宴在外面贴福字。几人弄完,又开始在石台上打雪仗。课早已停了,三人就这么吃吃喝喝玩玩过了白天,天色渐晚,远处城镇夜幕上已经燃起了焰火。
“不打了,好冷,我要进屋。”沈明华气喘吁吁,丢了雪球直往房间里奔。虞长乐一个雪球砸中他,笑骂:“回来!”他也意志坚定毫不动摇,到屋子里开了灵炉。
“阿蓝?你回来了!”虞长乐一撩门帘子,就见阿蓝蹲在他的床上。它还是猫形,见四人,便懒懒地应了一声,臭着脸道:“快开灵炉,这山顶上冷得像什么似的。”
他们三人的两间住宿,虞长乐和敖宴住一个屋,沈明华以金钱独自一人包了一个屋。两间屋子中间暗搓搓打了个小门,三人常常聚在一起说闲话。
欧阳苓有时也会偷偷从玉女峰过来,和三个汉子混作一堆。但她回家和兄长过年去了,现在不在。
前些天敖宸来过一次,礼貌地邀请敖宴回龙宫,被一口回绝;沈明华则是不敢回,宁肯和朋友待在一起也不想看见他爹;虞长乐则是少数的无处可回的人。
虞长乐把锅往灵炉上端,问阿蓝:“你也来陪我过除夕了?”
阿蓝神出鬼没,常常不见。它没说话,蓝眸懒懒地盯着锅。水逐渐开始沸腾,丸子漂了上来。虞长乐笑道:“放心,有你爱吃的鱼丸。”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三个年了。”沈明华捧着碗感慨。屋外开始有爆竹声,他探头,“等会儿我们也出去放。”
虽然沈明华没有回琅琊,但他爹沈渊渟却给他寄了东西过来。
是用一堆灵草补品熬成的灵药,名曰“洗心引”,从颜色到气味无一不诡异。沈明华的小炉子上放的就是一碗洗心引。
“干什么干什么,我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不习惯吗?”沈明华捏着鼻子瓦声瓦气道。
虞长乐也瓦声瓦气地回他,一个箭步窜到了窗边:“吃了这么多年,也不能代表它气味就不难闻了!”
用沈明华的话说,如果不是为了全他爹一份望子成龙的心愿,他是绝对不会喝这东西的。沈钰小朋友童年关于“过年”最深的记忆,就是这种药的苦涩。
这洗心引不知是用什么熬出来的,沈渊渟也从来不告诉他。总之,刺鼻至极,口感恶心,对于一个小孩更加难以接受。但,任小时候的沈钰如何哭闹,沈渊渟都一定会逼他把药喝下去。
其实不用说,虞长乐等人也能大致猜到这药的作用。虞长乐从里面闻出了几种药材的味道,洗髓的、助长灵脉的、宜于运灵的,每样都是稀世珍品,若是从小就喝,确实能帮助提升修为。
虽然,沈明华的修为也没有提升多少就是了……
一朵烟花炸起,金粉色从窗外照进来,映在了敖宴眼中。虞长乐手一顿,觉得那眸子如琉璃般好看,锅中水雾蒸腾,把青年冷峻的面庞模糊得柔和了些。
敖宴对上虞长乐的视线,警觉道:“你别想再用炮仗炸雪。”
“哈哈哈哈,不会不会!”虞长乐吐了吐舌,“去年炸了雪堆,被先生知道了,我半个月没从万字窟出来。”
映鹭书院的学生有南有北,所以膳房准备的食材也比较丰富,有汤圆馄饨也有饺子。圆鼓鼓的食物在沸水中沉浮,即便只有几人围在火锅前,也显出温馨来。
吃完晚饭,放了烟花爆竹,便各自歇下了。
夜色已深,整片岑山区域都安静下来。虞长乐已经快要睡着了,忽听见黑暗中阿蓝的声音道:“长乐,你让我想起了阿离。你和她,做过一样的事。”
虞长乐静了片刻,反应过来这是要长谈的意思,眼睛微微睁大,困意顿消。
“你应该知道,阿离二十一岁时,有‘一剑清天下’之事。但你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什么吧?”虞长乐看不见阿蓝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阿蓝的语调听起来有几分温柔。
他听过阿蓝愤怒的、恨铁不成钢的、冷漠的语调,唯独没有听过它这样有些伤感和怀念的语气。它称花怀离为“阿离”,像是十分熟稔的样子。
“阿离下山时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应该和你不大像。你太傻了。”阿蓝道。
虞长乐:“……呃。”
阿蓝不顾他,继续道:“不过虽没见过,却是可以想见的。她十九岁拜入映鹭书院,满身锋芒,剑下已有邪魔厉鬼,章自华见她天资过人,破格收她为学生,连无念长阶都没有走。”
原来还有这一出?虞长乐略感诧异。
花怀离曾经是章自华的学生,但为何章自华知道他是花怀离之子时如此反对?
“若是阿离也走一遍无念长阶,不知最快通过的还是不是你。她在前两年,一直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名,是章自华最得意的学生。”
阿蓝话锋一转,“但后来,她也是章自华最后悔收的学生。阿离生性张扬跳脱,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已惹来许多不满。而她后来做的事,让章自华把她逐出书院。”
“当时的天下背景,钟氏还没走到末路,还是风头正劲的天下第一世家。”阿蓝停顿了一下,“花怀离二十一岁时,某地有两大妖相斗,虽无人员伤亡,却压垮了一整座山脉,使一个修炼宝地彻底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