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奴——by何必苦

　　只剩下唯一一只似乎是本体的霸王蛛，昏死在实验室的地面上。
　　时间退回到路希尔决定出手的那个瞬间，修宁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来自身后暴涨的危机。
　　她犹豫着是否要以鲛人的形态现身，争取抵挡住那十之八九来自路希尔的偷袭。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到了斯努之前喊出的那声“陛下”，一个想法如同流星划破天际照亮了黑暗中的某些真相。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鲛人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的。
　　但是，如果不反抗，被击败的下场是什么，也可想而知。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有些东西，她就是连自己，也得瞒着。
　　修宁闭上双眼，在硬生生扛住来自路希尔那几乎致命的一击之前，清除了自己关于鲛人这个身份的所有记忆。
　　确认霸王蛛的确处于昏死状态，并没有任何精神力出逃的迹象，斯努扶了扶歪斜的镜架，以拇指抹去嘴角涌出的血迹，带着些疑惑道：“这种霸王蛛我见过，它们的天赋是吞噬，可以通过进食来掠夺对手的天赋技能。可它竟然可以弄出这么多不同的分-身，可真是让人意外了。”
　　路希尔虽然没有说话，但打量霸王蛛的眼神也带着些探究，显然也是同意他的说法。
　　斯努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而后不好意思地说：“谢啦！刚刚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今天我就交代在这了。我技不如人，这只虫子还是归您。”
　　路希尔淡淡笑道：“我不缺这个，你收了吧。”
　　斯努惊喜不已，路希尔说不缺那是真不缺，他手里的鲛奴还少吗？这虫子虽然罕见，实力也很强大，放在他这里能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强大助力，在路希尔那边也真不值什么。
　　他也便不再客气，趁着这个大家伙昏迷着，给它注射了整整一支奴役药剂。
　　修宁清醒之后，就发现眼前站着一名长相俊逸的男人，在对上对方隐藏在金边眼镜后的锐利眼神时，一股发自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臣服本能，化作实质控制了她的身心。
　　“愿为您效忠，我的主人。”
　　新收的虫仆竟然口吐人言，且说得一口流利的帝国通行语。斯努意外之余，觉得事情越发有趣了。
　　“说说你的来历。”
　　修宁仔细回忆自己的生平，总觉得空空荡荡，好像缺失了许多内容。但主人正在等着自己的答复，她组织了一下能够找到的讯息，答道：“我自有记忆时，便在一个密室内，跟很多虫族厮杀。有一日，那个密室被破，我和剩下的几个王虫趁机逃了出来，途中我将其他的王虫都打败，回到了虫族大本营。在那里，我得到了制作虫族分-身的方法，先后制作了数十个分-身。又过了很久，我救了一个人类，但是却被他控制，带到了人类这边。”
　　斯努听完，笑容收敛了不少，这套说辞，他能轻易察觉到蛛多漏洞。别的不说，一只虫子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救人类？难道此前是只有主的虫子？那它怎么不提先头的主子？
　　即便使用了奴役药剂，斯努也没有全然相信修宁的说辞，直接在这个虫仆的精神领域进行了一番搜寻查找。
　　令他觉得疑惑的是，这只虫子还真的一点都没说谎。
　　然而，说不通的情况也的确存在。
　　这个虫子恐怕很有些来历，这样想着，他便把自己的推测悉数告知路希尔。
　　但路希尔闻言却只是挑了挑眉，道：“你若不能放心用它，杀了就好了。”
　　斯努却舍不得。
　　考虑再三，跟路希尔商量着：“我还差几只S级王虫，刚好带它出去练练。我判断它只是记忆缺失，但忠诚度应该没什么问题。”
　　路希尔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
　　斯努说干就干，带着修宁往虫族大本营去了。
　　一路上，霸王蛛超强的行动力和超大的胃口，很是取悦了意在考核她的斯努。见这个新收的虫仆如此能干，连其他的虫仆都收了起来。
　　毕竟其他的虫仆只要参与作战就有损耗的风险，但霸王蛛不同，它不能能征善战，修复能力同样惊人，等闲不会受伤，难得遇到受伤的情况，几乎不需要任何处理也能自行康复。
　　简直居家旅行必备萌宠。
　　就冲这个，这只虫子就算有什么秘密，斯努也打定主意要用它了。
　　不止要用，还要重用。
　　而修宁也没有让他失望，在虫族大本营的时间，多半花在寻找目标上，至于找到之后，修宁会用最短的时间，将斯努看中的目标捕获，并在一旁静静围观他以药剂将这些抓到的王虫进行奴役。
　　每当目睹那些药剂被注入虫族的体内，修宁心中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焦躁和烦闷之情。
　　它意识到，原来这些虫族，并非是自愿对主人忠诚的。
　　那么它呢？对主人的爱戴、敬仰和本能臣服，是否，也都出自这些药剂的力量？
　　当这个问题涌上心头时，答案也几乎在同时出现。
　　即便是这样，我对主人的忠诚也绝不减少。
　　莫名地，这个坚定不动摇的答案并不能给她带来安抚的效果，反而，越加烦躁了。
　　话说，这个主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懒。自从它清醒效忠以来，他做任何事动过一根手指头吗？
　　明明自身实力也不弱的。
　　一日，它照例对敌人进行无差别攻击之后进行战场清理工作，顺便以精神力跟主人沟通：“您为什么从来都不出手？”
　　斯努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嗤了一声，傲慢地看了它一眼：“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话，要你们这些虫仆干什么吃的？”
　　这个答案，似乎逻辑满分，无懈可击。
　　修宁却莫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它不该是这样被随意驱使的存在。
　　印象中，它也曾为腹中饥渴而肆意杀戮，但那不同，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厮杀，对手即便死，也是死于自然法则，死于弱肉强食，它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安。如它哪一日落败，沦为其他虫族的食物，它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现在，它受人命令驱使，袭击那些本不在它食谱范围内的虫族，目的也是为了将对方捕获，使之变成主人的忠仆。
　　虫族，可杀，不可辱。
　　然而，每次这个念头一旦涌现，它的精神领域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疯狂冲刷，整个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而等到疼痛消失，意识回笼，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被奴役了。如小标题，必有这一遭。
　　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要相信前途是光明的。


第49章
　　除了需要处理偶尔涌上心头的莫名情绪， 修宁在斯努手底下，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毕竟斯努本人已经那么懒了，能让修宁处理的事情， 他绝对不多动一根手指尖儿。
　　路希尔花了一段时间调整状态， 发现经过自己最近几次的强行突破， 现如今实力已经接近昔日全盛时期， 心情大好之余，便要求斯努做好攻打虫族最后的准备。
　　下一步， 路希尔打算回到阿尔星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在那之前，他先要把虫族打服了。他不希望将来进行内部整顿的时候，会有讨厌的虫族一直在边境嗡嗡嗡地捣乱。
　　为了现阶段的计划，他将这些年在各处搜集的鲛奴，大部分都召集到自己在虫族大本营开辟的据点。
　　人类在虫族大本营建立据点， 对普通的将士而言是难以想象的。毕竟虫族的地盘，是睡梦中都要睁一只眼防备的地方。但不论路希尔、斯努， 还是鲛奴、霸王蛛，这里都着实是个既能掩人耳目又适合随机应变的完美地点。
　　这段时间，斯努就忙着指挥修宁帮他扩充自己的王虫大军。维克多也忙着补充自己的兵力，他的那些虫仆， 在之前的那场战役中消耗得差不多了。
　　所以相对而言， 修宁还不是最忙的。
　　这日，修宁碰到了几名赶来觐见路希尔的鲛奴。
　　修宁似乎天生懂得区分鲛人和其他人类的方法，在看到那些人的第一眼时，就确定他们是路西法召集过来的鲛奴， 而非其他部下或奴仆。
　　不知为何， 修宁很是看不惯这些鲛奴。它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想要挑衅他们。
　　这段时间， 修宁灵活运用各个虫族分-身，挤掉所有对手，成为斯努独一无二的心尖宠，就算是路希尔，偶尔遇到了也会给它几句夸赞。
　　但一向进退有度，聪明得不像个虫族的霸王蛛，最近这段时间却有些躁动，简直在想方设法地针对那些鲛奴，一遇到鲛奴就炸毛，想攻击，想碰瓷。
　　这种情况着实有些不正常，很快就引起了斯努的注意。
　　好在，修宁的针对，并没有造成鲛奴的实际伤亡。事实上，就算她想造成什么伤亡，也是很难的。修宁虽然实力惊人，但在同等级别的鲛人面前，想要力挫对手，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修宁并不因为受挫而退缩，反而越战越勇。
　　只要没有接到斯努下达的任务，它就能一刻不歇地，不停挑战路西法的众多鲛奴。
　　虽然从来没有取得压倒性胜利，但总的来说，修宁跟那些不朽级的鲛奴，实力竟然不分上下。
　　霸王蛛和鲛奴之间的纠缠，不止斯努对此兴致盎然，路希尔偶尔也会过来围观。
　　霸王蛛和鲛奴的战斗，往往是天昏地暗，破坏力极强的。
　　好在他们现在处在虫族的地盘，就算打斗之间毁掉掉几颗小行星，也不需要有人为此负责。
　　“这只霸王蛛的实力，保守估计也在不朽级高阶。按照它最近的表现来看，似乎要突破了。”
　　一日，偶然路过观战的路希尔这样对斯努说道。
　　斯努闻言略微有些惊讶。
　　不朽级高阶实力，且濒临突破？他不知该为自己的运气高兴好，还是担心好。
　　高兴，是为了难得拥有一只这样难得一见的高等级虫仆而自豪。担心，却是因为，生命体一旦突破不朽级高阶，就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的生命，已经彻底摆脱了肉-体对精神力的禁锢。也就是说，针对血脉基因改造的奴役药剂，很有可能会失效。
　　路希尔的提醒，绝不是空穴来风。斯努心中有了些许提防，但也仅限如此，他对路希尔改进过的奴役药剂很有信心。
　　按照军方传来的消息，各集团军已经全面联合，开始发动对虫族最后的猛攻。
　　他们行动的步伐跟大军是一致的，但是他们又不能完全依赖军方。
　　路西法死后，除了第二、第三集团军还在坚守战线、抵御虫族，其他几只集团军的高层，都有了更想要忙的事情，有些高层甚至已经离开了边境，军队无人掌管，自然成了一盘散沙。
　　路希尔真心不喜那些虫族。只因它们一旦入境，所到之处都会成为一片废墟。没有哪个领主会喜欢这种不请自来却破坏力惊人的客人。曾经他在位时，就主张将虫族打回老巢去，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出征。
　　可惜的是，在他马上要成功的时候，遭遇了最意想不到的背叛。
　　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之时，头一桩要解决的事情不是夺回自己的权力，而仍然是虫族——这个与人类不共戴天的种族。
　　好在这一次，一切都还算顺利。
　　第三集团军之前派人追踪虫族女王的巢穴，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不过从他们分享的情报，结合路希尔这段时间派鲛奴去打探到的情况，这次对战虫族，他已经胜券在握。
　　这段时间，路希尔启用了这么久以来在第二集团军里面埋伏的所有暗桩，几乎是轻易地取得了整支集团军的最高指挥权，成为事实上的第二集团军元帅。
　　大权在握，全面出击，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么多年意外，第二集团军对外显示出一副毫无纪律、毫无组织性可言的表象，只因真正掌握它的人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为帝国之主效忠的军队，和为乱世枭雄效忠的军队，需要全然不同的管理方案。路希尔用权势和金钱编制出一张巨网，将第二集团军网罗其中，将之打磨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而这支骁勇之师，放在任何其他人的手中，却只能沦为一盘散沙。他在合适的岗位安插的人是关键，唯有掌握了这批人，才能拿捏住掌控这支军队的真正方法。
　　路西法死后，各方势力至今没能分出个明确的高下，甚至在星历纪年这种小事上，也没有达成过一致的意见。在新的年号被公布出来之前，星历自路西法过世那年开始，被称为后路西法时代，年号为路加。
　　今年，刚好是路加一百年。
　　帝国被路西法统治的具体年限，已经超过亿万年。区区一百年，放在往昔，且不足路西法出门游历一趟。活到路西法这个岁数的老怪物，对时间已经没什么概念。但最近的这一百年，却是他漫长生命中，难得感觉到有些煎熬的百年。
　　当年在对战虫族的战场上，路西法被几个忽然失去控制的鲛奴联手背叛，被当场绞杀。好在他虽然已经活了那么久，却一点也没觉得活够了，因为很怕死，便做了几个未雨绸缪的准备，谁知道竟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路希尔，就是路西法给自己留的后路之一。
　　路西法有几名来自格林星系梅姿星球的元素族奴仆。元素人有一个明显与其他人类迥异的特征，那就是——他们并非血肉之躯，身体由某种单一元素的不同形态构成，以超强的精神力控制着身体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