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马甲号是究极BOSS 番外篇——by质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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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德拒绝去思考亡灵女巫会养什么宠物。来到这间屋子后,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痒。
赫里从他身后飘进阁楼,气状的尾巴在荆棘上绕了一圈。
她说:“请坐。您想喝红茶,还是咖啡?”
希德没选择任何一样。
假使他喝了女巫的饮料,卡尼亚斯以后连苹果汁和牛奶都不会给他买。
如果是红酒倒还可以考虑。
透明的女巫瘪了下嘴。她飘到正对大门的一副棺材里。
希德听到门上的木鸮高嗥一声,从棺椁中步出容颜娇美的年轻女人。
一只巨大的乌龟不知从哪里爬出来。女巫手里拿着一副烟斗,轻巧地倚坐在龟壳上,肥大的三角帽遮住一半的脸,仿佛刻刀打磨过的皮肤被涂抹得苍白,嘴唇红得像血。
她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但她的实际年龄却已经有五百多岁了。
一股腐朽的恶臭味,若有若无地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在那张光鲜亮丽的面具后边,隐藏着无数爬满蛆虫的褶子。
赫里坐在帽檐的阴影里,细细打量着光明圣子。作为至少混上了名号的黑暗种族,她能感应到那只骨哨中所蕴含的巨大能量。
真是不简单。
那头生物居然舍得把骨头拆给人类幼崽,看来一早就把他盖戳认定为了所有物。
不过,这样最好。
女巫打了个响指。希德看到一股烟雾向她指尖笼过去。
希德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发觉烟雾的发源端正是他自己。
他的面具与染发剂化成了液体小水珠,随着女巫指尖的勾动一点点褪去,露出原本的样貌。
赫里轻轻地笑着,抿住烟嘴,将灰蒙蒙的轻烟驱到一边。银发金眸的圣子立在黑玫瑰窗投下的清辉下,显得与幽暗的阁楼格格不入。
但她倒是有些明白,卡尼亚斯·奥尔德究竟为何会如此喜爱这只幼崽。
不仅是因为光明之种本身的吸引力。这个孩子很迷人,就像精灵之森的银蔷薇,只消是站在这儿,就叫人想将他锁起来揉碎。
“我喜欢您的头发,它像星空,让我想起年轻的自己。”女巫向窗口睁大了双眼,红丸似的眼里看不透感情,“用您的头发换一首关于您骑士的预言诗,怎么样?”
“……预言诗?”
赫里耐心地解释:“这是我们族群压箱底的宝贝,奥尔德应当同您讲过。”
不仅奥尔德和希德讲过,希德也在图书馆的书上读到过这一段内容。
亡灵女巫献祭一万条生灵后,会从种族的力量源泉那儿得到一个谱写预言之歌的机会。
虽然有很大概率——愚蠢的人类会看不明白这群女巫究竟在写些什么。但根据亡灵学专家的鉴定,从几章有效的历史样本看来,女巫的预言诗有着百分之九十的准确度。
希德沉吟的时候,赫里座下的巨龟探出了头。亡灵女巫挑了挑眉,将烟斗一挥,薄烟组成一幅幻境帘幕。
幕中之人正是往城堡上走来的卡尼亚斯。
月光透过一扇扇凸肚窗照进红砖石修砌成的走廊,圣骑士俊美的面孔被熏染得冷峻而阴沉。
这头夜行的怪物已然被女巫不问自取的行径惹怒了。
希德将骨哨捏在了背过身后的手心里。通过掌心传达的滚烫温度,他能够很清楚地体会到卡尼亚斯平静的神色下究竟压抑着多可怕的怒火。
等回去必须好好解释才行。
希望那时卡尼亚斯还能听得进去。
“您的骑士快走上来了,”女巫轻快地拍了拍手,“为了防止我们的对话被偷听,我们给他增加一点难度。”
希德听到砖石碰撞的响声,从窗栅栏里投过来的月光流动如沙尘。紧接着,他发现脚下的地板开始移动。
古堡是女巫的玩具积木,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整其中结构。
处于最顶层的阁楼被移动到距离卡尼亚斯最遥远的地方。
赫里很清楚,这只是短暂之计。凭借卡尼亚斯的实力,他可以很快察觉到自己的诡计,并找出破解的方法。
圣子没有表示拒绝或是同意。但圣子肯跟着她过来,就意味着有商量的余地。
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女巫便通过城堡里的水晶球一直观察着希德·切尔特。如果不是希德自己送上门来,她也会将希德从帝都呼唤到这里。
圣子很爱惜自己的头发,那是他很多回忆的象征,卡尼亚斯也明白这一点。
——如果她从中作祟,也不知道两人会有什么样的精彩反应。
赫里不紧不慢道:“谁都有苦恼的时候,我也是,您也是——您的成年礼快到了。”
这才说到了重点。
希德拧着眉毛,凝重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对“成年礼”这一词十分敏感。他会来到这里,也是这个原因。
那时,亡灵女巫在他耳畔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纵使我侥幸吃掉了您,也会被您的父主碎尸万段的。
为什么赫里知道他的父主不是普鲁维尔,而是黑暗神?
在黑暗公会的眼中,他就是父主的贡品。他只是一顿最丰盛的晚餐。
——但这只是少部分的人看来。
正如在绝大多数的亡灵与恶魔眼中,希德·切尔特仍是作为毕生死敌的光明圣子。他是黑暗公会内应的秘密,只有公会最上层的几名亡灵法师与切尔特家族才会知道。
可女巫赫里也得知了这个秘密。
“告诉您也无妨。我和暗魔法都会的那帮精灵有些交情。最近公会的动作太大了,据说,他们找不到父主,都快发了疯。”
女巫忽然变成半透明的形态,将头颅贴近希德的额头,让他吓了一跳。
她盯着强装镇定的圣子:“我和一个长老攀谈了一会儿,就用一首假冒的预言之歌套过来一个秘密,斩妖除魔、高高在上的圣子大人呀,其实——您、是、我们这边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希德瞳孔一缩。
死寂的午夜里,女巫的笑声尖得像半夜发现了老鼠而兴奋嚎叫的黑猫。
希德被她的笑声吵得眼前一晕,勉强站住了,视野里却仍跳动着不祥的黑星。
亡灵女巫将脑袋收回去,半真半假地宽慰着:“这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您是被逼迫的,只有圣院的人会谴责您犯了罪过。而且真相暴露出来,对谁都不好,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想说什么?”
赫里又将嘴角一勾。
女巫远比圣子想象中的更了解他,比方说,在冷冰冰地打断别人说话的时候,其实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现在他在着急什么?
远处那头披着羊皮的圣骑士?还是自己的处境?生怕被揭穿?
她眼里闪烁着荧绿的光泽,那是亡灵女巫兴致勃发的信号。邪恶的物种总是以逗弄猎物取乐的。
女巫低笑:“如果这个消息被您的骑士听到了……要是我猜得不错,在他心里您似乎一直是个单纯干净的小男生。没有污点——对,没有任、何、的污点。”
圣子垂着头,地上是泛着霉斑的地毯。
他尽全力地调整呼吸,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觉得痛楚顺着他的呼吸管牵扯到了肺部。
听到赫里强调的那几个词语,他几乎要夺门而出。
女巫的话像一只带着利刃的高跟鞋,在他心头的凸起跳着最凶狠的舞。分明是把他的伤口看穿了,却仍旧挑明了撑开来,恨不得让所有人看到。
他不想让卡尼亚斯看到自己的那一面。他想在卡尼亚斯心里留下一个最完美的印象。
“光明圣子其实是黑暗公会的走狗”,这种真相最好卡尼亚斯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这是希德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
但它现在被赫里掏了出来,摔在地上,血淋淋地。
希德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铺天盖地的情绪收拾好。
“这和你有关?”他问。
亡灵女巫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仿佛并不清楚自己方才那些话在对方心底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对,这确实和我们的交易没有关系。”她亲切和蔼地提醒,“我只是想告诫您。就算面对最亲密的人,也得守住一两个秘密。等到那一天,您从他的眼皮底下消失,您可以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红玫瑰。这是最好的结局,也是过来人的建议。”
希德闭上干涩的眼睛。
良久,他轻轻地、像被抽干了灵魂似的说:“我同意了。”
女巫似乎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唬得一惊,停顿片刻,笑着问道:“您说的是交易?”
光明圣子看着她,伸出手掌,光明元素精灵在他掌心中凝结成繁复的符文,那亮光刺得亡灵女巫差点流下眼泪。
希德的眼眸中被打上六芒星的刻印:“发誓,赫里。发誓您不会在这个交易里有任何欺骗我的行为。”
他听卡尼亚斯说过,亡灵女巫赫里是在这座古堡里呆了长达几百年的鬼怪。论阅历与智慧,希德自觉比不上她。
但契约咒文至少能保证他不被欺骗。
以及安全地回到卡尼亚斯身旁。
当卡尼亚斯看到扶着楼梯走下来的光明圣子时,几乎处于暴怒的边缘。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与恶魔谷的那个夜晚有多近。
第49章
希德看到站在远处的卡尼亚斯,小步跑了过去。
至少卡尼亚斯没有当场发火,这是个不算坏的开端。
他一步步走过去,看到卡尼亚斯面上阴沉。
女巫与他是双方达成的协议,他不认为自己吃亏。
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可越接近卡尼亚斯,他越是有些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希德抱住卡尼亚斯,默不作声地往他掌心里放一颗海盐糖。
卡尼亚斯没有收拢五指,希德就将他的手指按拢,让他将那颗糖握在手里。
许久,卡尼亚斯道:“帽子解下来,希德。”
希德将颈扣解开,将兜帽除下。他的头发被女巫的银剪刀削到了耳后的地方。
仿佛一年以来圣骑士给他编织的梦都随着时空涌流飘得灰飞烟灭了。
“可以听我解释吗?”他轻轻地问,“别把我丢在这儿。”
卡尼亚斯冰凉的手指拂过他耳侧的发梢。
希德松了口气。
“亡灵女巫想用你的预言诗换我的头发,我让她在契约咒里立下过誓言的。”他停了一下,补充道,“这是公平交易,我同意的,我和她签过契约,她骗不了我。”
他将从女巫那里得到的纸在卡尼亚斯跟前展开。
“
士兵身披鳞甲
垂首,向死去的王座
炙手之冠,加冕欺诈师的头颅
僭越之徒,摘下久寻觅的苦果
于黑夜枝桠吐丝
从地狱河流萌发的
猩红幼虫
重蹈覆辙
不可重蹈覆辙。
”
希德看着卡尼亚斯接过去,从纸条后面悄悄观察卡尼亚斯的表情。
离他十八岁成年礼的时间不远了。越是接近那一天,他越心虚。
任何人都无法战胜无上的神只,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也很早就认命了。
如果在那一天,公会的走狗们找到了失踪多日的父主,他从此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不见,卡尼亚斯会怎么样?
希德低下头,掩盖住眼角的氤氲水汽。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希望为卡尼亚斯做点什么。
其实他很贪心。他想当的不是卡尼亚斯的弟弟。他想得到的是另外一个身份。
他听到纸张被合拢、折叠。
卡尼亚斯读完了女巫的预言诗。
希德脊背一凉,他开始等待宣判。
“公不公平,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您的每一根头发都价值连城,不应该只换一张纸。”
卡尼亚斯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了站在他跟前忐忑不安的圣子。
希德一愣,眼角的热雾又冒出来了。
他忍住酸楚,嗓子发哑:“但这是关于你的一张纸。”
而后,他吸了口气,低声道:“你要是生气,把它烧了吧。我已经记住了,等你气消,我可以背给你听。”
卡尼亚斯收起了纸条,在希德身前单膝跪下来,用指节抚过他的脸颊。
“我不怪您。”圣骑士压沉了嗓音,让他阴郁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温和,“我从来不可能怪罪您的。我只是心疼。”
他心疼一个叫作希德·切尔特的小孩。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希德以身涉险为他做了多少事,他完全不知道。
卡尼亚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明明他才是骑士。
卡尼亚斯站起身,从希德身旁走上阶梯。
希德转过头,正要追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来。
他抬头一看,卡尼亚斯用一道圆形的精神屏障将阶梯与大厅隔开,使他无法再次走上阁楼。
希德听到一阵风带来了圣骑士的留言。
“这次不准走丢了。”
希德在影子里揩了揩眼角。
好。
卡尼亚斯推开阁楼的门,偌大的屋子里空无一人,迷雾般的空气里飘散着银白色的发丝,大门上方的木猫头鹰发出刺耳的尖啸,绘着血月之夜的穹顶被不断地拉长、扭曲。
但赫里仍旧被困在这座古堡里。
希德从圆圈里消失的一刹那,卡尼亚斯便立刻在古堡周边布下了结界。纵使是十个亡灵女巫一起施展咒语,也无法逃出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