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 番外篇——by落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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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和道:“去看看吧?”
珠玉有些犹豫。
璧和却说:“你不去看,万一长老出了什么事,或是打起来,你拿什么和宗主交待?”
倒也是。
珠玉同意了,他二人便将长剑并在一处,挽回了一道太极图,开在灵符阵上。很快就从太极图中走了进去。
这里多的是奇花异草,两人没敢深入,只探查了一番,并未找到江原的身影。忽觉颊侧劲风起,珠玉持剑便挡,仍被击出三尺远地,半跪在地。璧和立马拱手道:“扰长老清修,罪该万死。我们马上出去。”
说罢拎起珠玉:“快走。”
珠玉:“……”
所以说他才犹豫要不要进来,吵到白晚楼岂非是人间惨事一件。既未深入探查,不知江原是否在此地,又原本是璧和吵着要来看,结果这人溜起来比鱼还快,倒是珠玉白白挨了一记打。珠玉没被白晚楼打死,差不多要气死。
但遭此一击,气血翻涌,说不出半个不字。只能咬咬牙,被璧和搀扶着出去。两人原路返回,又顺着太极图走了出去。
便在两人互相搀扶着出去之时,璧和腰间不声不响飞出一只小蝴蝶,很快就撞在灵符阵上,悄不声地去见了祖宗。
没一会,暗处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珠玉遍寻不得的江原。
江原动了动手指,负手身后,面上露出笑意。薛灿的灵蝶倒还有些用处,虽不如幽冥蝶可操纵活人生死,但稍许撺掇他人意志还是可以的。这位璧和小师兄,心性显然不如珠玉坚定,满脸写着‘好奇’,岂非是叫灵蝶钻空子最好的时机。
原来他没有走,也没有掉在山崖间,而是躲在桥下,暗中拿灵蝶教唆璧和开了门,一路跟着他们进来。相当于是珠玉请江原进了云顶台。珠玉若晓得,大约更会气死。
只是,薛灿给江原留下两只蝴蝶。一只被他当时就扯出来掐死了,一只现在撞在灵符阵上也见祖宗去了,江原身上再没有蝴蝶。但江原也觉得没什么,只有薛灿才紧张兮兮非要给他留下两只蝴蝶,而江原本身就不是用蝴蝶的人。
没了就没了。
没了难道天还会塌不成。
璧和把珠玉拉走得及时,倘若珠玉再多回想,便能发觉,打伤他的根本不是白晚楼。只是这剑气与白晚楼过于相似,故而叫珠玉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相似当然有原因。江原用的这一招剑气横江,本来就是白晚楼教的。不过这是他头一次拿来用,光成效看来,还算显著。
这是江原头一回来云顶台,他曾想过这里会是什么模样,杂草丛生,还是亭台楼阁。如今倒都与他所想有不同。这里不可怖,不荒凉,什么都有,就是不见该有的人影。山间易有雾,此处犹甚。脚边便是各种颜色不知明的花草,江原提脚避开,一路往前摸索而去。
雾中看不分明,好在江原此刻也不必受罗网遮眼之困苦,仔细凝目望去,依稀可见一排竹影,竹影遮掩着半处房院。半壁山石,细水潺潺,水汽雾气,似有人影晃动。
是白晚楼么?
江原本欲悄悄上前,却忽觉寒气顿起——寒毛倒竖间,他一个腾跃身至半空,而远处半膝高的草已齐声倒地斩去一半。好汹涌的剑气。但还没完,江原仍在半空未落,便觉眼前水箭如龙,呼啸着迫面而来——
若他刚才所用剑气横江横的是壶口江水,眼前这道剑气便如磅礴山海,大道之意直压人顶大穴叫人透不过气。这一击若中,江原便要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日。
小江兴致冲冲找上白晚楼:我写了一首歌。
白晚楼:?
小江:白晚楼,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白晚楼:我也有一首歌。
小江:?
白晚楼:我爱的人你怎么还不来。
第43章 月色晚楼
百危之中,江原拉过一根青竹旋身一转,竹林应声而裂,哔剥炸声迸裂开来,落叶萧萧下。凛冽的杀意中,江原猛然抬头,便见枝顶不知几时站了一个人,轻飘飘的,像没有份量。
月光自云层中露出,映出他的脸庞,足以叫天下绝大多数人自惭形秽。
这个地方只会有一个人。
当然只能是白晚楼。
“擅闯此地是死罪。”白晚楼立在竹枝上,俯视着江原。他道,“你已经死了。”
死了?
他分明活得好好的。
江原待要上前,却忽然觉得脖间一痛。他伸手一摸,指尖沾了血,脖上一道细细的红痕。而一片竹叶牢牢嵌在江原握着的这一根青竹中。
江原这才懂白晚楼的意思。
倘若今日来的不是他,又或者倘若白晚楼没有留那丝余地。江原确实已经死了。
月色中,白晚楼翩然落地。
江原松开手,往白晚楼那里走了两步。他好像一点也不惧怕白晚楼,哪怕方才差点死在白晚楼手里。但是,差一点,就是差一点。他毕竟还没死,活着,热乎的,还能喘气。不管任何事,差了那么一点,都是不行的。
江原背上凉嗖嗖,是方才惊出来的汗,先前是热汗,现在心静下来,风一吹,便像一块化掉的冰粘在衣服上。
“你来此处做什么。”
没有直接被掐脖子,江原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他斟酌了几句,而后说:“我来道歉。”
道歉?
白晚楼脚下一顿。
其实本来不是的。
江原没想着要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云顶台,更不知道为什么要使计叫珠玉璧和放他进来。最开始江原只是想看看白晚楼。说的简单一些,东西丢了还想着要找一找,何况是人呢。倘若白晚楼走时,同江原说一声,或许江原也不会牵挂在心上。
但一触及白晚楼的视线,莫名就改了口。
“我不知道你已经恢复了。”也不知道走之前白晚楼有没有等过他。“之前冒犯之处,多有得罪,还请长老见谅。”
白晚楼道:“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什么?
他好不容易进来,就这么被赶走了?江原被拒绝地猝不及妨,但见白晚楼心无旁骛,只顾往前走去,一时心里千头万绪,十分复杂。
先前还会煮粥,如今竟然连掐脖子的情谊都没了。江原虽然有些不明所以的失望,目光却一直在白晚楼身上,忽然察觉白晚楼脚步一顿,身子一矮,逐渐弯下腰去。
他觉得不对,立马上前扶住。这才发现白晚楼脸色苍白,额角有汗,就连嘴唇都十分干燥。而手之所及,冰冷湿滑,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江原顿时察觉出端倪。
怪不得他觉得白晚楼有些奇怪,向来盛气凌人,怎么一击不中,便轻飘飘叫他走人。或许方才不是白晚楼留手,而是他根本气力不济。不然凭区区江原,又怎么能够在白晚楼的手下逃出生天呢。
江原连着问:“你怎么了?怎么样?”
白晚楼眉头微蹙,闭目忍耐了片刻,方说:“我自己走。”说罢将江原挣开来,但根本没走两步,自丹田蹿起的痛意就叫他弯了腰,站着已是勉强,又岂能再前进半步。
江原看出白晚楼是强弩之末,难得强硬了一回,只牢牢把住白晚楼肩臂,一手揽过他的腰,这么一贴合,方觉手下韧性,原来先前白晚楼只披了一件衣服出来,几番挣动,衣服便散开来,这么一伸手,当然直接摸到了皮肉。
皮肉湿漉冰滑,江原却像被烫了一样弹开手,但白晚楼失了倚仗立马往下滑去,江原连忙把人又揽回来。
江原素来自诩爱好颜色,其实并无与他人有情爱之交,西域没有旁人,若非薛灿进谷,与他当了兄弟,江原向来是一个人与鸟禽花草为伴的。
突然和人如此亲密,江原自己都不太习惯。更别提揽着的这个人,因为病痛的缘故,神色委顿,一反从前冷若冰霜,更像被雪打湿的梅花,看着清冷,又实在叫人心神荡漾。
江原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一颗心砰砰直跳,最后把衣服替人裹裹好,揪着那薄薄一层衣服,硬是半托半抱,把人弄到了院落之中。
院落之中有山壁,山壁之下有清泉,水汽横生。到了池边,白晚楼忽然挣扎起来,他这么大一个人,力气一定不小,江原没有留心,竟叫白晚楼挣脱开来。
但听噗通一声。
江原面色大变,立时道:“白晚楼。”马上就要跟着跳下水去捞人。未触及水,却被一个力道一推,摔在池岸边,到底没进水。
“别下来。”白晚楼衣衫尽湿,长发沾水,就连睫毛也沾着水汽,但只一睁眼,却是凌厉尽显,丝毫不叫人怀疑眼下他虽虚弱至此,但还能多杀两个人。
江原被喝在当下,一时不知进退。
白晚楼这个模样,一看就不正常,倘若他不顾劝告,反而硬要下水,结果却害了白晚楼可如何是好。倒不如先按兵不动,就在此地。
见江原果然没动,白晚楼才收回眼神,转而将心神用在对体内那股邪力对抗的劲道上。
江原这一头热来,对他来说,正巧。
但对白晚楼来说,却是很不巧。
因为白晚楼正好在疗伤。
道元,是修道中人丹田一颗元丹。本该完美无缺,方能承天雷九劫,最后淬炼成刀枪不入之体。世人视之为孤高月的白晚楼却不是。他道元有缺,终生难以转圜。
若不治,下场就是两种。
一种,放下手中的剑,修为渐失,成为一个孱弱的普通人。另一种,他大可以继续修道,只愈往下修,道元便愈是裂开。这就像是瓷器上的伤痕,只会扩大而不会愈合。最终在日渐失智中,身消而亡。白晚楼当然不会选择第一种。他杀的人那么多,若选了第一种,就算他自己不死,别人也会叫他死。
衡止找的药,都是从毒蛇猛兽身上寻来,其药虽毒,却勉强管用。强行聚合破损的道元,这种拉锯的过程,就像有人拿着刀枪斧柄在他腹内打架,从而焚烧他的内里。
这种煎熬,只有在这冰冷的泉水中,方有半丝缓解。
白晚楼服下衡止的药,本来要炼十五周天,这个过程原本就很难熬,哪里知道还被江原打乱了气息。一时没压制住,先前所作亦为白用功。硬是聚拢的道元一下挣脱迸裂,其中撕扯之意足以叫人哀呼痛嚎,便是白晚楼,硬是忍着没吭声,也难得露了疲态。
江原不知道白晚楼怎么了,但白晚楼没有说话,江原自然也不会说话。他只是看着白晚楼。江原人虽没下水,却拿指尖试了一下,只碰了一下,就知道白晚楼为什么呵止他不准他下水。指尖刚入水,便有如刀刺,这冰水寒冷入骨,寻常人下去,怕是不多时便要冻晕。
江原抿抿嘴,看向白晚楼,对方原本就莹如玉的脸色,如今愈发苍白,白中透青,头顶都冒着寒气。光看看,就也知道他虽身在水中,却并不好过。怪不得先前碰到白晚楼的手,都觉得冰冷入骨,不像一个人。
是个人在这里呆久了,都没有半丝人气的。
这一呆,便是一夜。江原硬撑着眼皮,便见天边泛白,在雾气之中,冰雕玉琢,白晚楼眉目发须皆结霜,若非眼皮尚动,简直不像活人。
白晚楼在冷泉中,江原便守在池边。雾气蒙蒙中,白晚楼忽然喷出一口血,神色委顿,似乎有难以支撑之意。江原立时睁大眼:“白晚楼!”
天既已亮,最凶险之时便过了,为何阳气攀升时,白晚楼反而瞧着比先前更不如了呢。江原心里大急,想要跳下去,却被白晚楼呵止住。
“想死,你就下来。”
江原怕死吗,他当然不怕死。
但白晚楼闭上眼,显得很是疲惫。
“想让我死,你就下来。”
这威胁比较有用,江原立马不动了。
白晚楼没有骗江原。
他看着不太好,实际也不太好,但确实,也不能叫人碰半分。江原若再打扰他的调息,便是孙玺都要和阎王抢人了。道元破损的痛苦,寻常人是根本感受不到的。因为能感受到的人,大多死了。也不知道白晚楼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原头一回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他明白,白晚楼说的有道理,他和白晚楼功法不同,根本帮不到白晚楼一星半点。不知几时,江原已经成半跪姿势,他手伸向白晚楼的方向,声音很轻:“我应该怎么帮你?”
怎么帮?
能怎么帮。
白晚楼不需人帮忙,所以他一直把人赶在外面,不愿意让别人瞧见自己这个狼狈的模样。白晚楼就是白晚楼,就算是死,他也会站着死。头一回有人问他应该怎么帮,白晚楼腹内有如火烧,身上似入寒潭,江原明晃晃的双目落在白晚楼眼底,叫他有些恍惚。
白晚楼的声音有些累,中气不足,但江原还是听到了。
“那你随便说点什么吧。”
啊?
江原一愣。
说什么都好。
也许有些别的事,便能转移注意力了。
说倒是一桩小事,但说什么呢。江原平时舌灿莲花,能将死说成活,将黑说成白,现在竟然额角渗汗,说不出半个字了。他张合半晌,忽然说:“我,那个,你师父叫苏沐?”
白晚楼:“……他死了。”
“死,死多久了。”
“…………”白晚楼幽幽叹出一口气,“很久。”
听上去声音好像更虚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