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 番外篇——by落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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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有料错。
天上有星辰,地上有灯海。
灯海中是他的意中人。
一袭雪衫的白晚楼站在人群中,不作遮掩,尤为显眼。就像是高山上的雪化在尘世间,再冷,也叫万家灯火映出一身暖意。
“你怎么在这里?”江原清咳一声,有些面红。这种不自在,在白晚楼肆无忌惮凝视他的时候更加明显。权宜之计是真,情难自禁,却也是真。
红绸轻纱,将二人朦朦胧胧罩在一处,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江原看着白晚楼,心中既是难以相信,又是高兴。但此时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烟花的声响或许都不如江原的心跳来得响。
心情澎湃间,江原只觉得掌心一痛,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抬起眼,便见白晚楼也自他手上收回视线,两人目光落在一处。交触之处,指尖电光闪烁,欲叫他们耐不住痛楚而分开。
江原下意识要松开手,手上却蓦然一紧,白晚楼一把将江原拉回来,任掌心如何刺痛也不肯分开半分。烟火声中,江原便听白晚楼说:“我想见你,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对小江:我觉得,所以你应该,你还是听我的。
白白对小江: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什么。十倍够不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X
第80章 给个痛快
江原呼吸一滞。
这实在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但寥寥几个字,胜过江原听过的世间一切动听的情话。他生平不曾有一种情感,像现在这样,仿佛能够溢出来,叫他眼里再看不见其他,脑海之中也再想不到其他。
从前江原喜欢白晚楼,怜其心智,惜其才华,敬其勇武,爱其容貌。但若要江原放下,他也能够放下,最多有些可惜。喜欢一个人固然会有留恋而舍不得,却并非不可割舍。
可如今白晚楼就在他眼前,鲜活灵动,再在此时叫江原放下,江原忽然觉得不能了。这个人主动拉他的手,即便是手上再冷,江原心中却滚烫。
他再没能顾手上那恼人的电花闪不闪,大不大,痛不痛,周围喧不喧嚣。就算眼下有雷劈死他,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分不得江原半分注意。
从没有人对江原无欲无求,大多总要讨些什么好处,哪怕是应承许诺,也要留一分。也就白晚楼,不过是想送他东西便送了,想见他便见了,至于江原如何作想,大约是不在白晚楼考虑范围之内的。
眼前这个人冷硬无情,不通世故,掐起别人脖子,从来不会眨眼。但他从来很坦诚。白晚楼就连疯,也疯的很明白。世间算计落在白晚楼眼中又算什么呢?江原突然涌起一种冲动,他很想将自己的心意一并剖开来,摊给这个人看。
“我——”江原开口道,“我喜欢的东西很多,钟爱的很少,可若叫我想要了,我便不会放手的。你知道你私自下山落在我手中会是什么样吗?”
江原攥紧白晚楼的手,他本就双目明亮,如今更是熠熠生辉,像落了千万灯火。江原有许多话想问白晚楼,但现在那些都可以被在脑后。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白晚楼面不改色道:“趁人之危?”
江原一愣:“啊?”
又一想,嗯,方才虽是权宜之计,但究其结果,确实有些显得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如今他正与白晚楼缩在这一方小天地中,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二人,而外面的人都不作数的,那即便是趁人之危又如何。江原失笑,随及道:“两个人都肯的事,就不叫趁人之危了。”
“这叫情不自禁。”
“我喜欢你,你想念我,你我之间,便如木瓜与琼琚,永以为好。”江原道,“我不趁人之危,只想情不自禁,你答不答应?”
不论是趁人之危还是情难自禁,所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倘若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又喜欢你,谁趁谁的危,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晚楼话少。
但他直接。
渡气这件事,虽是江原教的,但白晚楼青出于蓝,学得很会。至于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人面前,白晚楼不在意这个。世间既于他没有区别,别的人就也只是青菜萝卜,除了江原之外,不值一提。
这世间唯有两样东西各占他一边心房。
一柄万仞剑。
一个江原。
倘若一定要比较起来,他也曾经弃过剑的。
江原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带走了白晚楼。他二人直上屋顶,寻了处癖静的地方,不论去哪里,手还紧紧地握着。江原已经感觉不到手上痛不痛,或许这痛楚抵不过心间的酥麻之意。他生平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有两种。
一种是人高兴时,有满腹甜言蜜语。
另一种,是人高兴时,已什么都不会说了。
江原从前是第一种,现在便是第二种。
他先前不告而别,没叫白晚楼随他走,一是因为顾虑金非池的告诫,二却是想,有时候离的近了便如镜花水月看不真切,白晚楼或许不知道江原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江原并不希望自己从此只是无情宗的江原,他早晚要离开无情宗,这里不是他的故土。而白晚楼也应当明白,会请他吃烤鱼,又愿意亲他的人,并不是杂役小江。也许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能想的清楚。他是谁,于白晚楼究竟是什么?
江原多情,也寡情,对你好又像对你不好,你仿佛得到了他,却永远得不到。他要的东西,一定是干干净净的。若不是他的,他情愿不要,半分也不会将就。
事总有偏差。
白晚楼自己来找他了。
所谓失而复得,喜悦无以言表。
江原先前还在想,没能带白晚楼回西域,没能叫他一道看这烟花,实在有些可惜。但眼下白晚楼就在眼前,江原愉快道:“听小二说,这里的烟花,即便是胡商也会过来看个一二。可见你我来得十分及时。你喜欢吗?”
白晚楼其实不怎么喜欢。
太吵。
但他看着江原眼中笑意吟吟,忽然觉得这烟火还不错。
白晚楼不是没有看过江原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和江原渡过气,但此情此景此人,叫他心底难得高兴起来。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事会叫白晚楼欢喜或是难过。他做事只会觉得愿不愿意,没有值不值得。若是愿意,命给出去也是可以的。若是不愿意,生死不能叫他有任何动摇。
外人没有说错,白晚楼确实无情。
“你一个人出来,连宗主答应的?金非池说你不能下山的,你的伤没事了吗?还会不会头痛?”江原问了很多个问题,喜悦褪去后,剩下的便是忧心。
江原始终不能忘记白晚楼一身冰冷坐在冷水池中,面露着青白,头顶冒着寒气,就像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这天地间造就的玉雕。
“要我死,没这么容易。”白晚楼盘膝而坐,话中尽是随意。但他话头一转,“可你拦我杀那两个人。你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江原道,“我与他们没有仇怨。”
白晚楼不说话。
江原想了想,明白过来。白晚楼既然早就来到这城中,想必盯了他很久,大约是见到他避着拔珠二人走,便误会了,以为他们是仇人。
“他们是圣教的人。”江原道,“圣教与中原没有仇恨,你若贸然杀了他们,难免结仇。无情宗才与成王结下梁子,并不适合再与圣教为敌。”
倘若中原以无情宗为尊,西域以薛灿为尊,那么大漠便是以圣教为尊的。圣教并非心慈手软的好惹之辈。他们招式古怪,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江原情愿避开些走,不想节外生枝。
此间复杂,他想,白晚楼是不明白的。
但江原也不必白晚楼明白。
有些事,还是糊涂些好,世间事多劳心劳力,沾染多了,徒惹人不快。江原情愿白晚楼一无所知,练他的剑,修他的道,当他的无情仙人。
白晚楼与江原在房顶坐了一会儿,夜风叫人昏昏欲睡,但白晚楼十分精神。他忽然站起来,要往房顶下去。江原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
白晚楼道:“找人。”
江原以为白晚楼还要找那两个身形高大的外域人,说道:“不必找他们。他们目的不在于你我,另有其人。”
说着江原沉吟,或许他要改变策略了。白晚楼来了,江原本想要拖一拖观看形势的念头就淡了,最好速战速决。当下心中就有了决定,只拉过白晚楼:“我们走。”
白晚楼不是想找拔珠,这两个人,既然当时没能解决,倒不必硬要追上去,等下回见了面再动手也不迟。
他站起身本是想要找阎一平,叫阎一平将马赔给江原。但江原牢牢拉着他的手不松,白晚楼望着江原的手,难得想着算了,江原自己都不在意,便放阎一平一马。
却说白晚楼下山后,连照情大怒,遣云行点了三十名弟子,命其务必将白晚楼带回来。而慧根已离开无情宗,往佛门而去,走之前,不忘记老毛病:“晏峰主气宇非凡,老衲看你很适合念经,不日本门将百佛相聚,晏峰主要不要一道来?”
热衷于拐人回去念佛。
晏齐微微眯起眼,其容貌清俊,一笑间如狐狸狡黠,叫人望之心折。只看了眼慧根身后与其一道前行的顾青衡并顾明夕师徒二人,谦虚道:“我宗门已请大长老随大师回去,又送上长老首徒一位,大师便别再从我这里挖人了吧。”
说着上前,借与慧根告别之时,轻声凑其耳边道:“淮南王心中记挂着的可不止此处,佛门与道门乃中原两大支柱,有昆元剑在手,或可作为利刃,或可作为屏障,究竟为刃为屏,就要看大师如何点化了。”
若论个人,顾青衡力比苏沐,论势力,禅陵宗为顾青衡一手所创,其根基声势不可小觑。如今顾青衡身在佛门,不论是作为淮南王的一个缺口,还是作为佛门的一个帮手,对慧根来说,都是善之有度,缺之不得的。
公报私仇过于小气,大发善心不是其本性,将一件事处理地滴水不露,运用到极致,决不浪费一分一毫,方是江原所为。于公于私,江原都送了慧根一个大人情。
慧根一本正经:“阿弥陀佛,老衲是正经人。”
晏齐眼中意味深长,也不知信与不信。
和尚要离开前,只望见山崖顶,一人金丝滚边流纱袍,眉眼艳比罂粟,整个人的气势比他手中那条金锁链还要勾人心魄,不禁与晏齐再行一礼:“阿弥陀佛,老衲日前念经,心中有所感悟。我佛门与你宗门缘分非在此时半刻,却深不可测。”
“也许是时机未至。”长眉长须的和尚一脸禅机,“兴许他日有缘,自当能在佛前再聚。”
“聚够没有。”下一秒禅机就挨了一记拂尘。眉如意挑着眉,一脸不耐烦,“老和尚,你走不走,你再不走,这两个人便要被我带回去讲道了。反正你也念了我的无量天尊。可见我的无量天尊比你管用。”
慧根摸着头赶回去,满面苦口婆心,哪还眼藏有半分玄机:“阿弥陀佛,慎言慎行,如意,为道者岂能如此暴躁。”
“你再叫我如意,我就把你和金非池的小蝴蝶一起绑起来,占了你的佛门,叫我的小道士欺负你的小和尚,再把你扔到山沟沟里去。”
……
晏齐只望着两人飘然离去,心中不禁忖思。中原能安稳到现在,大约是因为佛道两门互相压制,却又互相扶持。若一味扶持,心中有忿。若一味压制,两败俱伤。眉如意与慧根深谙其理,既不叫对方一家独大,却也不肯叫别人占了他们秋色。
老狐狸精,不愧是你。
却在晏齐与两只老狐狸扯皮时,云行已点弟子三十名,均御剑而行,在夜色中如同划过的星辰。星星本在天上,偶尔也会思念凡间。能叫云行驻足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云行猛然刹住剑。
他似乎感觉到了白晚楼的行迹。
此刻阎一平正徜徉在城外,他既是山贼,顺手就牵了别人的马,丝毫不愧疚,跨马而上便往与此地相反的方向而去。白无常既然要往西域,又寻到人,一定是不会再留心他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想到他山上那群嗷嗷待哺的崽子们一定已经等他很久,而他将从无常手下重返人间逍遥。阎一平痛快地简直要笑出声来——
忽然山歌戛然而止。
阎一平吁一声勒停了马。
马蹄焦躁不安地在那喷着响鼻。
他面前一排两排三排,整站了二三十人,一身青衣流纱袍,衣着同先前阎一平打劫未遂的那个人几乎一个模样。
而这些人面容个个清秀疏朗,周身气势如寒冬凛人。阎一平木着脸,他似乎不用问都知道这些人是谁,来自哪里,又来找他做什么。
为首一人左袖一揽,他的剑忽如银花散开,旋及收势归袖,一双靴子似不染尘埃,便听身后人一溜声“大师兄”这般恭敬声中,眉目俊秀的年轻人道:“他人呢?”
老了个祖宗的。
果然是一门的人。
连问话都一个模样。
阎一平:“……”
他才跑出多远,你们找人,能不能不要一个挨一个。想要下山玩,大家一起走不好吗?为什么非得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他得罪了谁?他不过是想要一匹马。
阎一平疲倦地抹了一把脸:“小仙君,我晕高处,晕剑,还晕青衣服白衣服的人,身上也没有钱。眼下太阳都下山了,打死我也做不到在太阳下山前带你找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