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间兮养白龙——by步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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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契结成,步青云将灵契收在右手小指,化作一枚青黑色的小戒。
随后,步青云无视了无视众人的玄武,向楼迦教授定契之法。
无奈,那老龟一声叹息,化回原身。
《道门通教必用集》卷七云:“北方玄武,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来从吾右。”
! 玳瑁龟在水汽氤氲中消散不见,水汽渐聚成形,一只巨龟由虚化实,黑玉般的龟甲亦有两人宽纵,龟甲中不止龟身,还有一蛇纵穿而过,但那蛇迟迟不能聚为实体,终于重新消散为水汽,于是便剩一只完整的黑色巨龟,默然不语。
那穷奇舔了舔利齿,发挥惑蚀人心的本能,叹道:“玄武水神,更兼司命,如今连玄武都只剩半|身,只余半命,足见修真界无德无寿。”
玄武一怒,便要与穷奇相杀,步青云劝道:“时间紧迫,正事要紧。”
那穷奇立刻闭嘴趴下,玄武见它退战,满心不悦,但还是走向楼迦,隔着栅栏,与楼迦对视。
“孩子”,感受到楼迦身上的清正之气,玄武终于缓和了脸色,但还是问,“告诉我,你是正是邪?”
穷奇讥笑:“立牌|坊。”
玄武不理它,楼迦看步青云一眼,化为缩小的龙身,白龙现世,再确实不过的至灵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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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楼迦不仅不是邪龙,还是条极清正的白龙,玄武当即再无二话,划破龟掌,与楼迦定下了主仆灵契。
楼迦学着步青云,亦将灵契化作了一枚墨色戒指,亦收在了右手小指。
灵契即成,二人将它们收回契戒中,返回偏峰,放那条灵蟒去与母蟒团聚。
两条灵蟒游曳离去,楼迦望着他们蜿蜒游走的身影,忽道:“我也曾是一条蛇。”
“嗯?”,步青云应道。
楼迦看向他,问:“玄武说你已经活了千万年,你一直是步青云吗,那在蛇之前,我是什么?你有没有见过我?”
“见过”,步青云信誓旦旦的说。
楼迦不信,又忍不住问:“那时我是什么?”
步青云闭目思考,忽而一笑,“那时候,你是一朵花。”
编得跟真的一样,楼迦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什么花?”
步青云还真答得上来:“昙花。”
“那么多昙花,你怎么见到我的,怎么知道是我?”他回答得太快,仿佛煞有其事,楼迦都不知该不该信了。
步青云笑道:“我从你身边路过,不就见到了你了?”
鬼扯,楼迦彻底不信了,化作小白龙缠着他,尾巴啪啪狠甩了两下,命令道:“要吃烤鱼。”
步青云也不反驳,应了声“好”就去与他烤鱼。
果然是假的吧,楼迦郁闷地想,尾巴又啪地一声,轻轻甩在步青云背上。
12.不修正邪
第十二章
在筹备诛邪大会的日子里,步青云和楼迦的熟人灵虚道长,以奇妙的速度升了官,再出现时,已是宗主心腹的身份。
灵虚道长是来送请帖的,三日后,诛邪大会即将粉墨登场。
灵虚道长的姿态也是水涨船高,一到偏峰就开始诉说自己诸事繁忙,体现清韵宗主对他的倚重,话锋一转,又假作不经心地提及那个不识抬举的昆山君,说着“虽不能算是正宗门人,到底也是享受了道宗诸多便利,竟是个吃里扒外之辈,着实令人齿冷”。
边说边觑看二人脸色,颇有杀鸡儆猴,敲打二人的意思。
楼迦依旧如冰山般无动无衷,并不理睬。
步青云则待他十分恭敬,只是在灵虚道长终于拿出请帖时,不着痕迹地在接过的那只手上聚了一层灵气。
阴尸女魅的请帖,他可不敢贸然去碰。
“那便三日后再见了”,灵虚道长叹了口气,“到时候我职责在身,不能招呼二位。”
步青云十分识相,笑道:“灵虚道长受清韵宗主倚重,诛邪大会少不了灵虚道长辛劳,我与师尊也是半个道宗修士,哪有和宗主抢你这个能人的道理?”
灵虚道长闻言十分满意,矜持地一颔首,驾云而去,那骄傲昂首的姿态,俨然是云中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昆山君是何事?”
自从阴尸女魅来过偏峰,楼迦就过起了躺在山脚望呆,等步青云按时来烤鱼投喂,不问道宗事的日子。
楼迦知道昆山君,他原是凡间痴迷唱戏的旦角,以戏入道,“某一任”道宗宗主很爱听戏,将他招揽入道宗,每年的正月初一,也就是道家的天腊之辰,道宗大开庆典,会请他唱一出戏,并非道宗人不爱听,是昆山君只肯演一场。
据说昆山君的戏,能够消减杂思,甚至压制邪气,有清心之效,因此在门内很受看重。
楼迦曾参加过一次天腊庆典,他爱好天然,昆山君之唱腔身段,无不具有自然形意,一出《钗盒定情》,昆山君化为生旦二角,!俱是绝代风华,即使楼迦未曾听过戏,也被其风姿所动。
后来楼迦懒得与道宗众修打交道,懒在偏峰不出门,每年正月初一,在偏峰峰顶竟也听得清昆山君的唱腔念词,还感叹过其于戏道之钻研高妙。
因此,楼迦听灵虚道长提到昆山君的语气不对,才多问了一句。
步青云问明楼迦因何在意,得知这么一桩际会,才道:“当年清韵真人芳诞,向前任宗主求昆山君为她演一折吉祥戏,前任宗主自然满口答应,昆山君却一言拒绝,十分不给面子,阴尸女魅么,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就为这个?”楼迦皱眉,“那她怎么讨了?”
步青云居然也是一声叹息,“昆山君,原来是一处古镇的戏台,传承百年,直至饥荒年间戏班四散逃难,古镇渐为荒郊野岭,戏台自然也荒芜了,它再听不到痴迷的戏,竟以痴念化为了人形,以此获得了修道之机。”
“前任宗主正是以此相挟,才让一直闲云野鹤的昆山君留在道宗。被昆山君拒绝后,宗主有意安慰愤愤不平的清韵真人,便将此事告知于她,让她要与精怪一般见识。”
“灵虚道长急于向清韵表忠心,恰好清韵以担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由向灵虚道长诉苦,又惋惜其唱戏的才能,灵虚道长闻弦歌知雅意,设计出了昆山君与妖邪往来的证据,逼得昆山君在诛邪大会上献艺,还要他在诛邪大会上主动认错,求清韵收他为灵仆。”
楼迦眉头更紧,冷声中带有几分怒气:“奸人奸计,折人风骨!”
他想了想,又道:“昆山君每年的一出戏,道宗上下都有获益,就没人为他说话?”
步青云戏谑道:“道宗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傻子死一个少一个。明摆着是她在灵虚背后撑腰,谁敢多事?被清韵记恨的下场,可就在眼前。”
“你正经一点”,楼迦瞪向步青云,“这么恶心的事,亏你笑得出来。”
“诶”,步青云又有歪理可讲,“危机么,是危,也是机,再者,以昆山君的孤高,一死殉道,未必差过活在!道宗。”
唱了《定情》,哪有不《埋玉》的道理。
步青云还是那个戏谑的语气,说的话却好似一盆冰水,楼迦怔然:“你的意思是,他想死?”
死,这个字眼,楼迦好似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此时才记起,自己曾经也险些丢了性命,大概是遇险的惊心,比不过对步青云一眼万年,因此都快要忘却了。
但主动去想生死大事,确实是不曾有过的。
死了,就是没了。
若是死了,即使有世事轮回,被步青云取名楼迦的白龙,就是没了,不在了。
“怎么突然这么伤心,那么担心他吗”,步青云看着他这样,都担心起来,不再是无所谓的戏谑着,温柔问他。
楼迦摇摇头,顺着步青云的手,靠进他怀里,低声问:“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忘了我啊?”
他到底是条小龙,不经世事,反应竟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听大人说何为死亡似的,只想得到爱护自己的步青云,而不是留恋名利功体。
“不会的”,步青云立刻回答。
都怪步青云总是那么多瞎话歪理,楼迦都不敢信他,又不想不信他,满腹伤心都转了怒气,“你肯定会忘了我的。”
步青云很无奈:“我真的没有忘啊。”
楼迦低哼一声,那意思是绝对不会信了。
步青云一样一样试着哄,问楼迦要不要吃烤鱼,又问想不想化原形玩水,楼迦都不要理他,最后,只好道:“那我救了他,好不好?”
“他是谁?”楼迦被他哄得没有哪里不开心,只是还撑着冷脸罢了,居然把昆山君这回事都忘却了,愣了会儿想起来,急道,“你不要冒险。”
不是要转投邪道吗,哪有邪道卧底临走前还救个正道的道理?但一想,昆山君好像是被污蔑为与妖邪往来,步青云救他,似乎也说得过去。然而昆山君只怕是不屑与邪道为伍的。
步青云见他还记得担心自己,笑道:“不冒险。见机行事吧,或许甚有趣味。”
他总给楼!一种什么都知道的感觉,见机行事四个字,很不像步青云的风格。楼迦不禁眯起眼睛打量他,又是一声低哼,怀疑尽在不言中。
小孩长大了,会怀疑大人了。
略过这个话题不谈,楼迦到底在道宗度过了百年,想到,“道宗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原来的道宗虽也不怎么样,清韵真人得势后却是加倍的乌烟瘴气,迅速跌落到了令人厌恶的境界,这样继续下去,当真可怕。
“自然是越来越热闹”,步青云只道。
楼迦看向他,忍不住问:“你心中的正邪,到底是怎样的?”
清瑄、昆山君的遭遇,这个人似乎波澜不惊,视之等闲。这个人心中真的有正邪之分吗,如果有,他到底是正是邪呢?
楼迦不在意步青云究竟是正是邪,只是想要一个明白的答案。
原本,只是跟着步青云就满足了,现在好像不行,楼迦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他还想要了解步青云,最好,是知道步青云的一切。
“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果然,又是这种鬼打墙一样的回答。
楼迦直截了当,追问:“那你呢,是正是邪?”
步青云温言道:“我之前对你说过,‘人做出来的事,才是有迹可循’,但其实,人天生都会说谎,聪明一点的还会伪装,人的举止言行,样样都可能别有目的,很难明断根本。”
“倘若有一邪道,坚信邪道,却因时势,装了一辈子正道,从未作恶,那他是正是邪?若只是还来不及作恶便死亡,那他是正是邪?论心,他该是邪道,论行,他该是正道。”
“倘若这个邪道暗地做过恶事,又是正是邪?论心,他还是邪道。若论其行,是他做了一件恶事,就算是邪道,又或者,要看他对正道的贡献,是否抵得过做过的恶事?”
“倘若有一正道,好心做了恶事,他是否就成了邪道?被人威胁做了恶事呢?冲动做了恶事呢?故意作恶呢?”
楼迦被步青云绕来绕去,仔细想了很久。
最后,楼!迦答说:“我以为,正邪,不以心论,不以行论,而该心神合一。我不知道如何去论断他人的正邪,我不是天道,不是神,不能看透别人的心。我只能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自去想,不轻信人言,不擅做猜测。这样,可以吗?”
他抬首望着步青云,想要来自爱护者的肯定。
真是聪明的小白龙。
“可你总是信我说的话”,步青云道。
楼迦想了想,忽而笑了。
“我不问了”,楼迦看着步青云,他仿佛在这短短一场对话间飞快地成长了,明明笑着,眼神带着悲哀,“你知道,我讨厌阴尸女魅那样害死好人的邪道,也讨厌六高修那样害死好人的正道。如果你要我为你去做那些害人的事,我是做不到的。”
“我不会去害人。也不想去杀好人。”
“但是,如果有人光明正大地要来杀你,不论正邪,我都会站在你面前挡住他们,直到我死。这样,我大概就不正不邪的,哪边都不算”,说到这里,楼迦想起在这里孤独度过百年的滋味,声音低落下去。
然而,看到眼前的步青云,正温柔注视着自己的步青云,他又笑起来,得出了最终也是最初的结论:“这也没有关系。都跟我没有关系。反正我修的道,不是正道邪道,是你啊。”
一百四十六年前,白龙与步青云相遇。
就注定了白龙此生,不修长生,不修来世,不求化圣成仙。
只为一人。
步青云。
可爱真诚的言语,着实打动人心。
步青云轻轻揽着他,似是玩笑又似是叹息着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