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bylit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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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真好,唐寻默默想道。
“真君,你喜欢我们殿下吗?”唐寻抖了抖耳朵,忽然开口问道。
正给唐寻有一搭没一搭顺毛的林巉动作忽然一滞,俄尔,他沉下了嗓音,道:“若你问的是倾心之情,并无。”
“为什么?”唐寻忽然仰起头,他看着眉目沉静的林巉:“为什么真君不倾心我们殿下呢?”
若真君能喜欢复玄,说不定真君便能长久地在妖界住下来,这样他就能时时来寻真君说话。况且,他也希望真君跟自家殿下能够高兴起来,而不是两人成天都沉着眉目。
若真君喜欢殿下,殿下自然是会极高兴,自家殿下对真君一片赤诚,恨不得心窝子都为他掏出来,若是真君跟自家殿下在一起,定然也是不会受半分委屈的。
如此一来,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们殿下对我只是对于长者的仰慕依赖之情,并不是真正的倾心之意。”林巉摸了摸唐寻的头,唐寻舒服得眯起眼睛。
“他不明白,我还能不明白吗?他犯错,我还能跟着一起犯错吗?”
“可我觉得我们殿下是真的倾心真君。”唐寻摆了摆尾巴,嘟囔道。
“你还小,你不明白。”林巉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想跟一个人亲近并不一定是对他倾心。”
“我不想毁了他。”
屋中逐渐归于寂静,偶尔唐寻还会冒几句疑问,可林巉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最后唐寻也不说话了,只安静地趴在林巉腿上,偶尔摆一下尾巴。
本想在唐寻一蹿到林巉腿上就踹门而入的复玄在门外沉默着站了许久,天边渐暖的日光逐渐从廊外探进,却止步在他的脚边,他敛着眉目,看着面前镂花木门的花纹,像是要把那一处的纹路都研究透一般。
“殿下……时候不早了……”他身后同样站了许久的顾长风看了看时辰,不由得轻声出言提醒道。
良久后,顾长风才听见几乎要站成一座石塑的复玄沙哑着嗓音“嗯”了一声。
“走吧。”
他转身,一只蝴蝶恰好从他身侧飞过。他看着那只蝴蝶从花丛中扑棱着飞起,还没来得及飞上天,便被空中的一只鸟雀用利爪抓了去。
“白狐族……”良久后,他轻声道。
第53章 置喙
妖界每百年一次的十方会宴依旧是那么无趣。唐寻肆无忌惮地趴坐在煞狼族的上位上,看着台上水袖不断翻飞,云髻蛾眉的美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坐的位置显眼,动作又没刻意掩饰,自然落到了座下各族眼中。
白狐族长戚昦看着这种无礼粗俗的举动,狠狠地皱了皱眉。
唐寻注意到戚昦如炬般的视线,转头看了过去,恰好看到那嫌恶的表情。唐寻挑了挑眉梢,对着戚昦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戚昦差点没被气得背过气去。
在他眼里,唐寻就是一个代表着他们白狐族耻辱的野种,当年事变慌促,他根本没想起自家女儿在外还流落了一个野种,这一时的疏忽,让唐寻在煞狼族里活了下来。不过听说唐寻在煞狼族也是过得艰难,几次差点活不下去,受尽排挤白眼,当时局势焦迫,他便往后推了推除去这个野种的念头。
可谁想到几年后那失踪已久的煞狼族殿下却突然回来了,这野种还不知为何入了那煞狼族殿下的眼,被留在了身侧,竟让他一步登天。
早知道当初就该趁早除掉他,戚昦暗暗咬了咬牙。
唐寻将他的表情尽数收于眼中,这老东西在想什么他一看就知晓了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想着怎么不趁早除掉自己而已。他看着戚昦恨恨的眼神,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他们把他当成白狐族耻辱的象征,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那他就偏要在他们面前活得惬意自在。
这老头生怕别人提到自己是他的外孙,巴不得跟自己划清界限,他就算看不惯自己这副懒散惫懒的模样,也是决计不会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出口训斥的。而就算他以他族的身份训斥,唐寻看了一眼位于高座好像完全没看到他懒散模样的复玄,这正主都还没说什么,一个现在都还没缓过气的败族而已,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出言置喙。
唐寻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戚昦,果不其然看见那老头憋气憋得一张脸都迅速涨红了起来。
站在一旁看够了热闹,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笑出来的顾长风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理智地移开了视线。
白狐族的那点儿腌臜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唐寻跟戚昦的那点儿异样自然也被众族看在眼里,相对于这两人的针锋相对,新王对唐寻的挑事行为无视到纵容的态度却是更加耐人寻味。
会宴上觥筹交错,歌舞不歇,不知多少隐晦眼神、暗转心绪都被尽数隐藏在这轻声笑语、和乐畅谈的宴上暗流之下。
逗弄够了戚昦的唐寻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他看了看桌上的糕点灵馐,有些可惜地皱了皱眉头,刚才在元山真君那里玩得太高兴,以至于吃了一整盘点栗酥,如今正撑得慌,怕是吃不下了。
他这样想着,手里却又拿起了一块灵糕咬了一口。
“我帝江一族,恭贺妖界新主日月其载,熠耀其辉。”帝江族族长中年之貌,生得浓眉冽眼,他站起身来,腰背挺直,朝着上座的复玄拱手行拜贺礼,声如洪钟,字字浑厚道。
言毕,帝江族长身后走出一人,手捧金丝楠乌盒,走到殿中,行至复玄座下,微微躬身,举礼过头。
站在复玄身侧的顾长风走上前,接过了帝江族人手中的金丝楠乌盒,微微颔首回了一礼,那帝江族人便缓缓倒身退了回去。
“我鸣蛇一族,恭贺妖界新主浩浩亘古,式尊洪仁。”
“我当康一族……”
“我飞廉一族……”
“我犬因……”
……
八族陆续行完拜贺礼,皆端正而坐,目不斜视,但如果他们心里有双眼睛,如今仅剩的白狐族不知道会收到多少意味深长的目光。
白狐族长须发皆白,因数十年前的断尾重伤影响了根基,一双眼因此不免显得有些浑浊。
他站起身,略有些佝偻的腰背尽力挺直起来,他对着复玄拱手行拜贺礼,声音虽严正,但深处却莫名缺乏些许中气。
“我白狐一族,恭贺妖界新主福留佳气,祥霭而芳。”
一女子手捧紫心玉盒,从戚昦身后款款而出。那女子生得一副极好的面貌,狐眸明睐,唇若点朱,着一身如雪白裙,身似无骨。她款步姗姗地走到复玄座下,举礼过头,轻柔的袖摆从腕上滑落,露出白藕似的一段手臂来。
顾长风接过祝礼,照旧微微颔首回了一礼。
那女子缓缓倒身而退,退到一半,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玄袍敛眸的复玄,在复玄感受到她视线看向她时,她又垂下眼,继续向后退去,如玉的脸颊却默默红了个透。
这白狐族……
众族心照不宣地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
唐寻却懒得给白狐族这点表面的体面,他觉得好笑,便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虽有歌舞,但殿中的气氛已是因为白狐族的举动变得有些微妙,这一声毫不遮掩的嗤笑虽不大声,但刺耳至极,犹如一个巴掌打到白狐族的脸上,扯下了白狐族那仅有的也有如同无的遮羞布。
那女子只觉面上火辣辣地痛,她走回白狐族的位置上坐下,看着身居上处,毫不掩饰戏谑之意的唐寻,眼中忍火。俄尔,她朱口轻启,看着唐寻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唐寻认得,这个口型他幼时曾见过无数次。
她说,野种。
唐寻眼中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他斜扬着眼角,看着那女子,略微歪了歪头。
俄尔,他轻轻笑了笑,露出一颗森白的虎牙。
那女子忽然间只觉颈间一凉,抬手一摸,竟摸了满手的鲜血。她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后好似才反应过来这些血都是从她脖颈上流出的。
她向后一跌,差点瘫软在地上。
戚昦察觉到她的异样,略微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上位的唐寻,一双眼仿佛要淬出毒来。
“尊主!”
见到复玄依旧是一副犹如没看见,稳坐其上的模样,已经快被气得背过气去的戚昦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复玄淡淡地扫了气急败坏的戚昦一眼。
“白狐族长,何事?”
殿内众多的宫灯,映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熠耀生辉,璀璨的华光尽数披在最高处的那玄衣男子的身上。那男子眉目寡淡,眼角处染上些殿中逼人的璨华,淡漠一瞥间,犹如天生的上位者。
“有人会宴行凶,伤我族族女,敢问如何?”
戚昦定了定神,但他确实是被气狠了,短短的一句话,说到最后甚至还气岔了音。
见到复玄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白狐族的新族女乐信略微低下了头,一颗泪珠悬在睫毛上,显得尤其楚楚可怜。
她低头的角度十分有分寸,既让人觉得她受了大委屈,又不会挡住她脖颈间的伤口与淋漓的鲜血。
唐寻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鲜美灵果,饱满的汁水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沾了满手。他撇了撇嘴,将灵果换到了另一只手,沾满汁水的手则随意在衣服上揩了揩。俄尔,他转过头,正好对上戚昦憎恶的视线,他眨了眨眼,对着戚昦无辜地笑了笑。
觉得自己又要憋不住笑的顾长风再次理智地移开了视线。
戚昦被唐寻那刺眼的笑容气得胸口的那口气差点又没提上来。他捏着桌角,手背青筋崩起,竟将那处桌角一瞬生生捏成了湮尘。
“白狐族长何意?”复玄看着戚昦,微微蹙了蹙眉头,一脸以假乱真的不明所以。
“唐寻只是煞狼族一小小长老之子,为何能坐处殿中上位?况他无故伤我族族女,任意滋事挑衅,如此目中无人,放肆妄为,置我族于何地?置尊主于何地!”戚昦怒不可遏,进殿来那一直被压抑的怒火尽数爆发,白狐族虽式微,但毕竟是十大族之一,想来复玄也不会太过轻视。想到此处,他几乎是看着唐寻,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恨道。
殿中气氛一下凝滞下来。但新王并未发话,奏乐的乐使与在殿中转得裙摆飞扬的舞女也不敢随意停下。微妙凝滞的压迫感与欢喧不休的歌舞揉杂在一起,一时之间,身处事外的各族只觉得这气氛奇怪得让人牙疼。
被戚昦推向漩涡中心的唐寻迎着戚昦火一般的视线,却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片刻后,他竟还挑衅般地对着戚昦又扬了扬眉。
戚昦看着他,那狠毒的目光,不似在看自己的亲外孙,反而像在看自己的灭族仇人。
“唐寻确为我煞狼族一长老之子,按理说确不该坐于上位。”良久后,复玄开口道。
戚昦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见复玄又道:“但他讨了我师父欢心,让我师父属意他坐于上位,为人弟子,师父的话自是要听的。”
什么?戚昦难以置信地看向复玄。
这妖界新主的消息各方早已探听清楚,幼时遭难,被人界的元山真君捡了回去,尽心养大,师徒二人感情深厚,毫无嫌隙。可就算再怎么毫无嫌隙,如今复玄已归了煞狼族,看他这个乖顺的模样,难不成煞狼族以后还要让一个人族修士插手不成?
“元山真君虽声名远扬,但毕竟是只是外族,又如何能插手左右我妖界事务?”戚昦咬了咬牙,道。
复玄始终寡淡的神情终于沉了下来。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戚昦,眼中暗潮涌动的神色竟把怒上心头的戚昦看得骇然退了一步。
在戚昦的后背尽是冷汗后,他终于缓缓开口道:“你说唐寻伤了你族族女,何人可曾看见唐寻出了手?你可有证据?若是有人做证是唐寻所为,我自当不轻纵了他。”
“若无证据,便请白狐族族长安分些许。”复玄冷冷地看了戚昦一眼,俄尔,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轻蔑。“你说他放肆妄为?唐寻是我煞狼族人,纵是放肆妄为,也轮不到你白狐族来指手画脚。”
“至于我师父……”复玄沉了沉眼,隐隐间戚昦竟觉得周遭灵力都瞬成压迫之势,让他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我师父,自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不配置喙。”
第54章 窥天
“我师父,自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不配置喙。”
当这句话从窥天镜中传出来时,林巉不由得愣了愣。
他静静地看着躺在掌中巴掌大的窥天境,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眼中浮现出的所有复杂神色。
这窥天境是十方会宴开始前复玄特意让人送来的,说可以看见持镜人周遭千里以内任意场景,可给他做消遣之用。
窥天境,明乾坤,这三界有名的宝物如今却像个耍玩物什一样被送到了林巉的手中,只是为了让林巉在复玄来不及陪他的时候觉得不那么无聊。
林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窥天境镂着花纹并不平整的边缘,他闭了闭眼,只觉满心满身的烦扰心绪。
复玄无父无母,从小被自己捡回来,在自己身边长大,小时候胆小得紧,打个雷都要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眼看着自己,非把自己看得心软抱着他睡觉不可,黏自己黏得几乎半步不离。他当初本以为崽子小,黏黏人没什么,长大了就好了,可待到他长大了,那股黏劲儿却只增不减,他想着自己对他来说如师如父,黏他是徒弟孝顺贴心,从没往他处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