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bylit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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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莫要想着骗我,给师父的东西我都是慎之又慎,更何况昭天珠这种对师父至关重要的东西。如今这三界,除了白狐族,大概就是我最了解昭天珠。”
“师父今日破宝,缚神,破界,哪一样不是极其耗费灵力之事?如今势急,若御剑,一刻便能出林……”复玄咽下一口血,继续道:“师父不是拖沓之人,如今却选择徒步出林,且气息不稳,应是丹田灵力有况。”
“乌灵蛊已被镇压,师父本灵力无碍,如今却难以护体,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昭天珠封脉了。”
林巉没有说话,他沉默着背着复玄继续往前走,第一次尝到徒弟太聪明的头疼后果。
过了片刻后,他感受到后背的一阵温热,他心中了然,那是复玄重新浸出的鲜血,林巉担忧地微微皱了皱眉。
“别说话了,你师父不是废物,能带你出去。”
“月悬高天,应是深夜了,顾长风不是等闲之辈,他手下的人也不是等闲之人,消磨了半日,想来追兵也不远了。”一滴血从复玄的指尖滑落,“……师父,你把我放下来。”
“干什么?”林巉紧了紧背上的复玄。
“师父,你先放我下来。”他抬起手,微微挣了挣,力度虽小,但林巉背着复玄已走了半日的山路,手上难免酸痛。复玄这一挣,林巉的身形便微微偏了偏。
“狗崽子。”林巉稳回身形,皱眉斥道:“你再乱动试试?”
复玄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他趴在林巉肩上,迷迷糊糊道:“师父,昕白不是小狗。”
林巉听着这句话,略微恍惚了一瞬,他也笑了笑,想道,怕真是烧糊涂了。
夜色寂寂中,背上的复玄不知何时又昏了过去,林巉知道他的情况并不好,当日复玄吸纳睚眦之骨,虽痛苦,但有他在一旁相护,倒没有大碍。如今他灵脉尽封,连御剑的灵力都使不出来,虽说可用传送阵,但复玄已经承受不起再传送一次的空间力了。
林巉无声而又担忧地叹了一口气,他什么也没说,只加快脚下的步伐,只要到了人界,哪怕重山派不在风墟城,复玄也会安全许多。
山林间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阴冷,林巉满额的冷汗,被山风一吹,额间沁入的凉意让他醒了醒神。
林巉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走到一棵古木下,将复玄仔细放了下来,将他靠在树干上。
下一瞬,他连鞘提起凌霜剑,电光火石间,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恰恰刺在了凌霜剑鞘上。
林巉转手击在偷袭之人的手腕上,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凌霜剑鞘划破风声,狠狠击在那人胸口,将那人击飞出去。
那人剑锋刺地,直直地掠出极远才停住身形。
“你们倒来得快。”林巉冷冷地看着那蓝衣隐卫长道。
那隐卫长压抑地咳了两声,直起腰来,扯了扯嘴角笑道:“为主效命,自是不该怠慢。”
“今此为我煞狼族之事,真君若是现在抽身而退,改日我煞狼族必定携重礼登重山派相谢。”
“携礼登重山?”
林巉冷笑一声道:“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腌臜东西都能登我重山山门了。”
那隐卫长闻言,面色渐渐地沉了下去,“真君这是执意要与我煞狼族为敌?”
“论身份,我徒弟是老狼王独子,身份贵重无双;论修为,我徒弟未至百岁,便修为绝绝;论手段,我徒弟恩威并行,十方妖会撑足了煞狼族的威仪。”林巉衣衫微乱,鬓边浸汗未干,周身仪表虽不如往常端正,但一双墨色的眼如霜如刃,看得人心中泛寒。
“如此种种,尔等不择正统,反择一逆贼为主。一群作乱犯上的乱臣贼子,又有何脸面代表煞狼族在本君面前叫嚣?”
“真君是要跟我们作对到底了?”那隐卫长看着林巉道。
林巉敏锐地察觉到四周气流微妙的变化,他手中提着凌霜剑,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将复玄护在身后。
“南隐卫长真是好大的威风,本尊从前倒是小看你了。”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复玄倚靠在树干上,正微微睁着眼,他神色淡淡,额发被血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眉尾旁,一双琥珀似的眼像是沾染了眉尾血气,显得杀气内敛。
似是没想到复玄会忽然醒过来,隐卫长的脸色有了片刻的僵硬,而后又迅速地恢复如常。
“一朝东风一朝臣,殿下是坐过尊位的人,这道理应该比我们更明白。”
“如今我等顺势而为,还望殿下黄泉路上莫要怪罪我等。”
他话音刚落,那隐在暗中许久的数百隐卫便带着刀剑从夜色中掠出,泛着亮色的刀剑携着凌冽灵力向着林巉与复玄袭来,几乎照亮这片暗林。
林巉身手利落,一脚踢开离复玄最近的一个隐卫,寒光一闪,凌霜剑出鞘,逼人的剑气又将剑锋相对的数个隐卫震退,剑锋随着手势一转,一刺一挑间便将一个隐卫的长剑挑落,掌风紧接一扫将他击退。
“结阵!”隐卫长呵声未落,围攻林巉与复玄的众多隐卫就迅速四散而开,掐着灵诀的身形在夜中划出诡异繁密的弧度。林巉心下警惕,刚想退回复玄身边,夜色中便窜出无数的灵力线向他掠来,在他身前结成一面广阔的灵力网。
他们将林巉困在网内,狠狠向后一拽。林巉一时不察,直直被拽得倒退百十步。隐卫长见林巉被困住,抓住机会便向复玄提剑袭去。
“尔敢!”
林巉死死地抓着灵网,细而韧的灵力网勒进他指间的血肉,林巉却犹似浑然不觉。被他提在手中的凌霜剑像是在飞速酝酿着什么,不断响起沉闷的剑鸣,裹起的剑风震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正当那隐卫长掠到复玄身前时,原本靠在树干上的复玄却忽然抬起了眼,他眼底如潮水般地蔓延开骇人的猩红之色,隐卫长被那双眼惊得愣了半瞬,恰是这还未来得及眨眼的半瞬,复玄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那隐卫长的眼底的惊恐便迅速凝固了下来。复玄将他软下去的尸体丢到一旁,他撑着站起身来,倚靠在身后树干上。他的体表又开始涌出鲜血,糟糕到极致的体内不断传出的一波更甚一波的剧痛,复玄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要裂开来。
一滴血从他眼睫上迅速凝聚着滴落,周遭数百隐卫见状,忽然一瞬间动了起来,无数的剑影对准着复玄,刃锋映着月光,折射出几乎让林巉心窒的冷光。
凌霜剑原本沉闷的剑鸣忽然铮然冲霄,浩荡的剑气荡折他周遭所有高耸的林木,林巉手蓄灵力,直接将那束缚的灵网撕裂开来。
他直接震碎了体内的昭天珠,灵脉中重新涌出的灵力汹涌而出,直直荡裂封在灵脉外的层层冰封。凌霜剑剑气冲天,震散夜月旁的闲云,似水明亮的月色映下,交缠着凌霜剑的寒光,轻悠悠地落在林巉如霜如雪的眉目间。
复玄艰难地睁了睁浸入血液的双眼,天地血色中,他摇摇欲坠地向前跨了一步,然后落到了林巉的怀中。
一片血色间,林巉伸手接住了他,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他浑身染血,几乎与复玄一般无二。
山月下,四周轻霭沉沉,一片狼藉中,两个血人静静地依靠在一起,心跳浅浅。
“师父……”
林巉一身伤痕,一手拄着凌霜剑稳住自己的身形,一手抱住复玄,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从林巉指尖滑落的鲜血流下剑柄,为凌霜积累血累累的剑身上又覆上一层新的鲜血。
复玄微微动了动手,轻轻攥住了林巉的一方小小袍角。
“别怕。”遍地尸骸中,林巉抱着复玄轻轻道。
“师父在这里。”
第88章 血林
深夜,顾长风捂着逐渐生长出血肉的断臂坐在房中,面色阴沉得可怕。
老狼王一身修为浩然霸道,他本想着凭复玄此时心性修为必定挡不住老狼王修为的全面爆发,因此在争斗中,他拼着重伤,甚至不惜舍了自己一臂去击碎复玄体内的封印。封印碎裂,复玄定自顾不暇,哪怕他能挺一阵子,但实力大减下,自己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击杀。若能让复玄身陨,哪怕自己损了一臂,也无甚关系,反正他并不缺续骨的上好灵物。
可他没想到,复玄体内的封印虽被他击碎,但老狼王的修为却被复玄体内的睚眦之力压制住了片刻,没有即刻爆发,他当时已是重伤,况且不知复玄的灵力有什么古怪,他只觉断臂处噬痛难忍,他不敢再在还未受到重创的复玄面前久留,便只能暂作退避,让自己的心腹来善后除根。
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老狼王修为彻底爆发后,复玄非但未能即刻毙命,反而拖着一副残躯熬到现在。
他手中捏着方才传回的消息,他的心腹南寅带着五百隐卫在飒霞城寻到复玄踪迹,但在元神真君的拼死相护下,最后竟全军覆没。他紧紧地捏着那张信笺,未出片语间将它捏成了湮灰。
“再派千人速去飒霞,务必于今日内斩草除根。”
“是。”顾长风话音刚落,一个隐卫于便从暗处显出身形,在躬身领命后又迅速消失在房中。
那隐卫还没走多久,顾长风的房门便被人急促地敲响。
“进来。”顾长风皱了皱眉。
一个侍者急促地推开了房门,他对着顾长风行了一礼后,压抑着自己心中焦急,竭力缓声道:“太长老,北漠黼烈君听闻妖殿今日之变,特传来书信相询……”
黼烈君?他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顾长风紧了紧眉头。
“随意搪塞了便是。”他回道。
言罢,见那侍者毫无退下之意,顾长风心中稍有不耐的同时又不禁有些疑虑。
“还有什么事吗?”
“回太长老,不止书信,我们的人还传回消息,黼烈君已于一个时辰前离开了北漠,正带着人赶来妖都,大概两日后便能到达妖都城外。”
顾长风神色一变,他猛地站起身来,扬起的袖袍甚至打翻了桌上的灵药。
“你说什么?”
……
飒霞城外林中,夜色已渐渐稀薄了。
老狼王毕生修为一瞬爆发,几乎震裂复玄近半身的灵脉。当年被复玄吸纳的睚眦之力受其影响,也分成了两股力量,狂肆暴虐的睚眦之力被复玄体内老狼王的修为激得暴涌而起,两股力量互相倾轧,不相上下,不断地缠斗下碾碎段段灵脉,甚至冲击了丹田稳固;而另一方面,复玄体内的护体灵力又与睚眦的温和之力在迅速地修补着他体内破损的灵脉,相互缠斗的两股暴虐之力撞上温和而又不失霸道的护体修补灵力,又爆发出新一波的混乱。
身体在不断濒临崩溃的边缘,复玄的脑中更是如刀割一般的剧痛,无数涌入的陌生记忆碎片几乎让他头疼欲裂,他睁不开眼,却能看见一幕又一幕朦胧不清的场景掠过他的识海。
在时间的磋磨下,那些场景缓缓地清晰了起来,混乱纷繁而又破碎的画面终于在复玄的脑中逐渐连接成一段陌生的完整记忆,复玄这才明白顾长风那时击碎他体内封印时对他说的话。
“殿下,那些事还是劳烦您下去亲自问老狼王吧……”
可林巉却不知晓复玄如今正经历的种种,山路不平难行,他正背着复玄,用一根林木当做支撑,一步一步往走着,走了整整一夜。
他一袭青衫破烂,满身的血污,黯淡无光的凌霜剑被他悬在腰侧,强行震破昭天珠加上斩杀五百隐卫,他一身的伤痕累累,连带着往常那双清清凉凉的眼都微垂着失了精神。
快了……
就快走出去了……
林巉的额间满是冷汗,他脑中一片混沌,视线都被流淌下来的鲜血与冷汗浸得模糊。
他剧烈地喘息着,丹田处无时无刻的剧痛折磨得他面色煞白。
不经意间,他踏上一颗碎石,身下顿时一斜,他坚持不住摔倒在地,那一瞬间,他只来得及转过身将背上的复玄牢牢护在怀里。
毫无防备的脊背与碎石沙砾的地面重重地撞在一起,强烈的剧痛一瞬便袭遍他的全身,林巉侧着头猛地呛了一口血,紧接着便是第二口血……
他浑身冷汗,手肘撑在地上,仿佛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吐了个干净。
太累了,他想道。
面色惨白间,林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他堂堂元山真君,如今竟被一群谋逆宵小撵得满山跑,落得如此狼狈。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胸口衣衫里,一团小小的元神正静静地睡在他的怀里,并无差错,林巉放下手松了一口气。
良久,他缓了缓,捡起身侧方才跌落在地的木杖,用伤痕遍布的双手撑着地,拖着痛得几乎毫无知觉的身体又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将复玄重新背在背上,然后瞬间被压得跪倒在地。
山路碎石遍地,他的一双重重落地的膝盖顿时被刺得鲜血淋漓。
新一轮的剧痛使他昏沉沉的神志略微清楚了一些,林巉定了定身,他撑着木杖,又缓慢地、硬生生地站了起来,裂开无数次的伤口再次裂开,流出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的血。
林巉整个人仿佛从被血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混着鲜血,浸透他的衣衫。
他喘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在地,手中的木杖在山路上刺出一条深深的印记,他强撑着稳住身形,连齿间都咬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