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小白兔都对我一脸崇拜——by王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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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忍不住的去凝视那双眼睛,像植苗卖力的从土壤深处汲取营养。
谢九也看见了他有些泛红的耳廓。不知怎么,亚撒那双晶亮亮的眼睛同时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没注意到此刻他们的距离过于危险。
在这个距离里,可以耳鬓摩擦亲近爱抚,也可以瞬间扼住对方的咽喉。
“你们在干什么。”
道森站在走廊里,看着这边冷不丁的出声。谢九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
“哦,医生来了。”
他扯着衣服下摆,依然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刚才有些微妙的氛围像涨潮后的海水一样褪去……
年轻工作人员好似如梦初醒般,他眨着眼睛看向谢九,那是无声的疑问。
但谢九却不再看他。在道森把门关上之前,谢九从里面探出头来笑着道。
“锅炉房里还有个倒着的,麻烦你再去一趟吧。”
第17章 医务室再见
“你看起来很开心。”阖上门,道森这么评价道。
他先是握着谢九重新耷拉下来的手臂看了一阵,然后利落的从书柜旁的铁架上取下了酒精药瓶和纱布。谢九对这些没有兴趣,他自顾自的坐下,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豆大的雨滴义无反顾的拍向窗户,声音清脆。远处的天空晦暗不明,大而厚的浓密乌云聚集在天空上方,更远处的山麓一点影子也见不到。目之所及就是这么一片地方,被倾盆大雨淋得透湿的篮球场,上面还有孤零零的废弃篮球。
“这场雨下的可真大。”
“确实。这种雨在近几年都算是罕见。”道森也看了一眼窗外,他从白塑料瓶中倒出颗药丸递给谢九。
“这是消炎用的。你淋了雨,伤口难免会感染。旁边有温水。”他看着谢九用左手把广口瓶中的热水倒进玻璃杯,再合着药一起咽下。
“我去让人帮你取套干净的衣服。”
“不用,先这么待着。”
道森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他静静的坐在旁边,把从铁架上取下的东西规矩的放在桌上,一时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瓶罐触及桌面,再就是窗外躁动雨粒在窗户上撞成碎末的吼叫。
“你又受伤了,这很不好。”道森直视着他的眼睛。
“没办法,大部分事儿都是这样,要得到一些东西总得付出代价。”
“也许并不需要你付出这样的代价,”道森意有所指般的点了点他的手臂,又看向他的脖颈“总有更好的办法,也会有别的方式。”
从黑框眼镜里的流露出的是很难理解的情绪,他正在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谢九的脖颈。光明正大毫不遮掩,也没有更深的探求欲。道森就是那么看着,就像一本正经看着公式的理科教师。
谢九知道上面还有未愈的伤痕,那是Neil留下来的,现在已经结痂。他曾利用缠在脖子的绷带解决了阿帕奇族的一人,现在本来应该被遮住的地方空荡荡。
谢九偶然瞥过盥洗池,脖颈上烙着明显的淡肉色痕迹,像是胎记。这是被Neil折磨啃噬后的伤痕,似乎总有人想让他记起这个事实……
“怎么了,你主子会生气?”谢九嗤笑一声,伸左手去够桌上刚削好的苹果。牙齿一张一合间,咔嗤几声,小半个苹果就不见了踪影。
道森不置可否。
和最开始相反,他的手此刻非常稳。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一切都有条不紊,谢九的话就像投进汪洋大海里的石子,没溅起任何水花。
看起来他现在并不在意自己说“那个人”的事。
目前知道的是,道森并不为Neil服务,更不是执行小组的线人。在放逐之地这片狂风席卷骤雨咆哮之地,他代表的是第三种势力。突兀冒出的一方势头偏向自己。而Neil对此仿若并不知情。
“你不明白。你以为你是最普通的人中的一个,但对于他来说,你是独一无二且不可或缺的。”
道森的话中“他”指的是谁。对这个人来说,自己又为什么如此重要。谢九理不出头绪。来放逐之地前的日子乏善可陈,并没有值得别人挂念看重的地方。
暗自揣摩这句话时,他甚至觉得里面暗匿着某种不详。
“你刚才出去洗水果了?回来的倒挺准时。”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脱口而出。谢九微恼,自己这副态度简直像对某些事情-欲盖弥彰。
“盥洗室离这边不近,耽搁了点功夫。”道森把伤口周围的污渍用酒精棉擦掉,从手腕到手肘那么大一片区域全都用酒精棉擦拭干净,用完的酒精棉被扔进了垃圾桶。
“怎么样?”把那一片擦干,道森抬头问道。
他指的是水果。在旁边桌上的铁盘里放着刚切好的水果。娇艳欲滴的橙子瓣,葡萄和桑葚混杂着,上面还有苹果片和雪梨,堆的像个小花园。
“挺好吃。”
这是实话,苹果是久违的香甜,口感爽脆。囚犯极少能享受到新鲜的水果。把果核扔进垃圾桶,谢九又拿了串葡萄揶揄道,“在这地方要是换个身份,倒是能过的挺舒服。”
“也许吧。在这里有我的职位。永远被职业牵扯在这里,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也许不幸更多一点。”
“你的意思倒像是在职人员和我们这些自愿过来的人本质其实是一样。成年人了还在说这种幼稚的话?是不是一个不如意还要向世界宣泄你的愤怒……”谢九吐掉葡萄籽。
“中二之魂适可而止吧,我们根本朝不保夕,能活一天是一天。你来之前想到过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鼓励杀戮,鼓励斗争践踏所有底线的地方……何况还有审判日那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跟你这种优哉游哉的打工仔可不一样。”
“你不明白……申请被审核通过后,就能在这里当值到死去。没有退休的说法。不用担心被辞退,也不会因为业绩被炒鱿鱼。来这以后,生命就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条直线。只能选择走到底。这和你们这种自愿申请者本质上确实有相似之处。”
道森对此像是习以为常。语气中没有不满,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第18章 第三方势力
这就是小组在这里插不进眼线的原因。谢九在心里补充道……放逐之地戒备森严,进和出都同样困难。
“这种条件还会有人想来?”
“挤破头都想进来。”道森似乎意有所指。
“不能回去了?”谢九皱眉,“不能再回家,也没有假期。来了就只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通常是这样。家属们会收到一大笔抚恤金。多到足够挥霍到坟墓里去。就像在对家属说,不用等了,拿着这笔钱去享受吧,就当那家伙已经死了。”
“你后悔过吗?”
“事到如今,好像后悔也来不及了。”道森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微笑。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谢九觉得手臂附近皮肤冰凉,大概酒精已经挥发在空气中了。道森仔细的把药粉洒在伤口附近。
“你还会进来吗?”
过了半晌,就像特意腾出让药粉完全黏着在皮肤上的时间一样,道森开口道,
“会的。”
“没有上面的命令也没有任何指示,你就当他没存在过。即使这样你也愿意来?”
“如果我再次选择踏进这里,那应该和‘他’无关了。”
谢九沉默了一阵,然后像泄力般把身体自暴自弃的瘫软在椅子上,黑色皮质靠背被他压出了小小的凹陷。裤脚甚至还在向下滴水。
在瓷砖地板上,聚集成一小滩液体。
“你可真是个怪人。”
他用左手挡住眼睛仰靠在椅子上,轻声道。
道森才意识到他面前这个镇定而锐利的人还只是个孩子。就在刚刚,青年不经意间敞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壳,像是憋闷了从深海探出来呼吸一样。
太危险了……
道森心里暗道。简直像极了亟待撬开的蚌壳……任何一个身处黑暗的人此刻都会毫不犹豫的撬开那层保护壳,让里面柔软的蚌肉裸露出来。
如果那人此时在这里……一定会肆意亵玩其不愿被窥探的内芯。
窗外的骤雨不知何时停歇下来,不再有雨粒拍击在窗户上。道森动作轻柔且熟练的进行着最后一步,用白色纱布把伤处包扎起来,然后把药粉牢牢的裹在里面。
谢九用活动自如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并不点燃。他把烟夹在指尖,垂下眼帘看自己的手臂被包起。总归都是医用纱布,但脖颈和手臂的包扎方法并不相同。
“你的待遇似乎提升了不少。”
“托Neil大人的福。”谢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道森没有多问。把伤口包扎妥帖后,他站起身把玻璃窗推开,外面潮湿的新鲜空气一股脑的涌进来。
谢九也站起来,坐过的椅子套垫上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他趿拉着半掉的鞋子向外走,又转过头。
“亚撒在哪?”
“具体的我这边并不清楚。”
谢九冷笑一声,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
道森没有急于起身,直到谢九把门砰的撞上。他把眼镜摘下,揉了揉被压出了点红印的鼻梁。
他看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厚重云层仍然蓄势待发的样子。雨已经停了,远处山麓周围笼罩了一层薄雾。屋里白炽灯有些微的噪音,空气重新沉寂。
桌上摆着座式电话,道森瞥了一眼就转移视线。他起身推开窗户,让外面湿润的空气透进屋内,收拾了一下地上留下的水渍,倒掉光口瓶里变温的水,再重新满上一瓶。
他甚至还把柜子里的黑胶碟按着年份重新拍了一遍。直到再找不到什么事做,道森重新坐下,戴上眼镜,那个黑漆漆的玩意又执拗地出现在视野里。
——座式有绳电话静静的躺在桌上。
道森第一次犹豫要不要拨通这台电话。他知道拨通这台不起眼的老式座机后,通话内容会被迅速加密,就连接通地点都被伪装的很好。即使是内部人员刻意监听,也只能听见几句无关痛痒的对白。
只是青年刚才的样子让他产生些微的矛盾。道森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
他的行为会不会就是南美洲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而施加在那个孩子身上的又是什么样的结果。
道森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正确”的事。
就像一台精密仪器里的齿轮,只是隶属于庞大构造里的环节。齿轮不需要关心整个机器的走向,更不用知道机器究竟被用来涂炭生灵还是救人水火。
——齿轮只要日复一日的转动即可。
道森当然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终究他还是拿起了话筒,摁出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对方接的很快,给人种一直守在电话旁的错觉。
“他今天被四个阿帕奇族人缠上,在锅炉房里缠斗了一番。对方携有刀具,他手臂上被划了一寸长的刀口,大约五毫米深,所幸没有伤到血管神经。不过伤口沾过雨水,刚才给他喂了点消炎药。”
道森就像往黑暗中倒豆子那样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尽量精炼,不添油加醋也不刻意隐瞒。
用准确的词汇描述事实。他知道对方青睐他这一点。
在道森说话时,那边一直很安静。道森听见了轻不可闻的原子笔按压声。
“哪只手臂被划伤了?”
“右臂。”
那边沉默下来。
道森紧握着听筒,依然不敢懈怠,即使拨通过数次,他的神经依然如第一次般紧绷。
在对面沉默时,这台座机就像连接着不可知的黑暗一样,或许哪天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他拽进去都不奇怪。
就在这时,道森发现了自己本应完成的事。
皮质椅子的套垫上,刚出去的人留下的水渍未干……
负责与他对接的Yan先生性格多疑,且有着及其敏锐的洞察力。道森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对面的椅子。
“会留下疤痕?”对面重新开口道。Yan先生的声音柔和,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备。
“如果注意保养得话,应该不会。”道森斟酌措辞道,“如果每天沾水且不太注意,伤口很容易感染,需要让他每天过来换药吗……”
“不用。”那边回答的干脆。
“他脸上有没有擦伤?”
“下巴和脖颈上蹭了血,但表皮没有伤口。”
“上次和您说过的,Neil在他脖颈上留下的伤疤……已经结痂了。不过伤疤很明显。我很抱歉这么说,但除了无创缝合或者药物注射,并没有其他方法能消除伤疤。且上述两种方法也无法完全消除伤疤。”
他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原子笔按压声。
“我们并没有怪罪你,道森先生。”Yan的声音有些奇怪,“说说那块伤疤。”
“他细胞再生能力很强,新肉已经长出来了,伤疤大小和之前的图片没有变化,新长出的皮肤薄薄的一层,呈淡肉色。”
愈合的伤口在远处看就像被反复舔吮的樱蛤色花瓣……道森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你碰过那处伤疤?”
“没有。”道森老实道。
“我也没碰过。”不知道哪里取悦了Yan,那边甚至开起了玩笑,“别太紧绷了,道森先生。只是例行问话。”
尽管知道对面看不见自己的动作,道森还是顺从的点头。
“想必你准备的水果很让我们的小九满意,他吃了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