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魔尊结睡袍——by赤影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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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安宁全身已经被青黑色的肢体淹没。
沈曜闭了闭眼睛,口中快速默念着什么,语调繁复,语速极快。
随着他声音高低起伏,空间中似有有数人同时高颂,鼎沸响声敲打着新房,怪物们像是被无形的手束缚,动作变得缓慢,郁安宁只觉有人搅动脑浆,头痛欲裂,整个身体沉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沈曜陡然低喝:“破!”
“叮……叮……”
彷如箭簇将太阳穴刺了个对穿。
郁安宁只觉眼前略过斑驳暗影,再次睁开双眸,一缕光线从浓云中穿刺而出,照亮眼前已变成猩红色的世界。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那些“怪物”已恢复成常人样貌,只是这些普通的肉身无法逃过魔尊的妖法阵,都被撕扯得支离破碎,黄白相间的稻草田地被鲜血染红,望之触目惊心。
郁安宁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污,似乎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有些呆滞。
沈曜眼底戾气未消,周身残留着袅袅黑色气焰,望过来的时候,眉宇间闪过痛心和无奈。
郁安宁木讷地环望四周,许久才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身上,“我去前面看看。”
沈曜面色冷沉,飞快的脚步却暴露了心底涌起的莫名恐慌,他很快追上郁安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有什么好看的,此地不宜久留。”前面怕是尸首更多。
“哦。”郁安宁刻意回避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爬到田垄上,放眼望去,眉头一蹙,“他们都是住在这里的村民吧?”
沈曜没想到自己还有迫不及待对别人解释的一天,“这些人身后妖力侵袭已深,肉身只是表象而已,何况情势太过危急……”
“师兄方才用得昆仑功法吧?”郁安宁忽然抬头,笑容真诚,又确认了一遍,“一定是,对吧?”
沈曜垂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稻草蓦地发出响动,日光下一条黑影倏然跳跃,沈曜声音冷厉,“谁?!”剑随声出,直刺而去,却在空中拐了个弯,扎在红色的草堆里,反射点点银光。
郁安宁循声望去,心头猛地揪起,那个身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他飞快地追了几步,四围除了尸身空无一物,凛冽寒风刮过,湛蓝的天空洋洋洒洒飘下鹅毛般的大雪。
沈曜的身影忽然晃了晃,矮身跪在地上。
“师兄?!”郁安宁心念一闪已来到面前,心底慌乱不争气地蔓延开来。
“没事,刚才功法用得有些急。”沈曜摆摆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去那里看看。”苍白的脸色完全不像没事儿。
郁安宁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话。
大雪将天空和雪山练成一体,让这里的红色格外刺目。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雪地之中,留下长长一串脚印。
沈曜冷淡疏离的样子让郁安宁心里像塞了团棉花,看着前面那个踩雪的蹒跚身影,不知道该不该去扶他一把。
不知不觉来到山脚,郁安宁抬头,雪山深谷、天空只余一条窄缝。
“砰!好痛!”他只顾望天,没注意沈曜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兄?”郁安宁捂着鼻子问,随着沈曜手指的方向,嵌进雪峰里一座冰封大门赫然呈现在眼前。
“哇……”郁安宁惊讶道,
沈曜抬头打量,面色冷沉。
“好厉害,在这里修这么大个……冰门!”郁安宁惊叹,
“为什么是座门?”沈曜似在喃喃自语,
郁安宁一愣,醍醐灌顶“对啊,门是可以开的。”话音未落,只听半空巨响,冰门轰然开启,白色雾霭如海浪般倾泻而出,所及之处闪烁着晶亮亮的银光。
郁安宁搓着手臂问:“进不进?”里外貌似差不多冷。
沈曜沉吟片刻,提步穿门而去。
“诶,等等我!”郁安宁叫道,看着他的背影,忽想起聚仙镇时高冷的沈曜。
两人刚刚走进,冰封之门便缓缓地关闭,将尘世完全隔绝开来。
沈曜仿佛没听到一般,径自向前走。
郁安宁睁大眼睛,前面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迟疑的工夫,沈曜的身影也没入白色之中。
郁安宁心脏像是漏跳一拍,连忙加速跟上。
“砰!好痛!”他捂着鼻子,见沈曜定定注视着前头,雾霭深处的远方有点隐隐约约的火光闪烁。
“这里还能生火?”郁安宁满腹狐疑,下意识往那里搜索。走着走着,竟来到一排篱笆跟前,乡间常见高矮错落的竹篱笆,因为长期风雪侵蚀已变成纯白颜色。
小小的院落内也是一片白色,低矮的屋瓦上挂着串串银白色的冰柱。
郁安宁用口型问:“这里还有人住?”
沈曜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进去看看。
紧连着院落的房间里比冰窖还冷,黑洞洞的空无一人,郁安宁正在纳闷,忽听不远处传来哔哔啵啵貌似干柴燃烧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向后院而去。
☆、门后
晶莹冰块垒砌的炉灶最先映入眼帘, 橙黄色的火焰在炭火上跳动,仿佛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暖色。
冰块灶台很近的地方, 一座冰雕立在旁边, 衣服的纹理清晰可辨, 甚为传神的表情仿佛真人一般,半低的头像是注视着那团火。
白雾朦胧中, 有个人影坐在旁边, 黑色的手臂伸向灶间,又添上一大把柴禾,让略显颓势的焰火再次恢复了活力。
这个充满违和的场景莫名诡异, 令人心生寒意。
两人站了须臾, 郁安宁忍不住问:“老人家是做冰雕生意吗,靠火这么近就不怕烤化了?”
院子里仍然死一般的静寂, 若非轻微的“哔啵”声,眼前的景象仿若虚幻。
郁安宁自顾自来到冰雕旁,指着冰雕一处道:“哟,师兄你看,还真化了!”
沈曜:……
话音未落, 白雾骤然扭曲,黑影倏然站起, 剧烈冷风呼啸而来,郁安宁未及反应,只听沈曜在背后提醒:“小心!”
一股力道将他拽后两步,郁安宁定睛望去, 沈曜挡在身前,另一只手中紧握着根三尺来长、极为尖细的冰锥,距离他的右眼仅差分毫。
“哇哇!”郁安宁吓了一跳,连忙又退出去好几步,仍然捂着眼睛惊魂未定,却见那黑影凑在雕像前面一寸寸细细查看着,像是抚摸着珍藏多年的宝贝。
“再敢碰它,就直接次穿你喉咙!”黑影突然说话了,年轻女子的声音。
沈曜看着火堆,面色清冷:“它对你真如此重要?”
“哼,不关你的事!”黑影倏然出现,放下风帽,竟是张与声音完全不搭的苍老面容。
“本来不关我的事,因你险些伤及同门,不得不过问。”沈曜抱臂,冷冷盯着她。
“哦,口气不小。”女子举手投足仍保持着少女的特点,“都来到这儿了,你还想怎样?”
沈曜淡淡地问:“这里有何不同?”
“你……”女子一时语塞,猜不出这人到底心大还是故弄玄虚。
“师兄,算上那个,还有一座冰雕。”郁安宁的声音从雾霭中传来。
女子一听,神色有些紧张,方才被沈曜牵制,竟未觉察郁安宁的去向,这两人配合得□□无缝。
她面容沉了沉,复又想起什么,旋即露出得意的笑:“你们不像普通‘师兄弟’,”她端详着沈曜,“莫非你对他有非分之想?”
沈曜目光沉沉,忽然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说道:“有。”
刚走到近前的郁安宁,“咳咳!”
“哈哈哈,我还是纳闷为何你二人会来到此处!”女子双目透出异样的神采,话锋一转,“请回,不送!”
郁安宁:“这位大婶儿,你变得也太快了点……”
“大婶儿?!”女子勃然变色,房檐上的冰锥剧烈抖动,
“走!”沈曜在耳畔轻道,拉着他一起跃出了篱笆。
两人在白雾里兜兜转转,除了冰峰就是冰湖,还有几间空无一人的房屋。入目全是明明暗暗的白,郁安宁感觉眼睛快看瞎了。
这里似乎没白天黑夜,他们晃了七八个时辰,天色只比初来时稍微暗淡了一些。
郁安宁头发眉毛覆盖一层银霜,衬上精致俊美的五官,平添几分可爱的意趣。
沈曜看着他一阵,问道:“很冷吗?”
郁安宁摇头的样子像只小狗,“师兄啊,咱们守在此处莫非抢她柴火,这冰天雪地真不知道她从哪儿拾来的。”
他往篱笆墙里面望了望,那个女人的后院仍然雾气昭昭。
沈曜道:“记得早上发现的两道凹陷吗?那是雪橇印子。”
“嗯,你的意思是她的干柴多得用雪橇拉?”郁安宁惊叹。
沈曜:……
郁安宁小声嘀咕,“总觉得那女人有点诡异。”
“有动静。”沈曜提醒,
郁安宁往里躲了躲,篱笆门从里面打开,一辆雪橇被人推了出来,上面放着黑黢黢的东西,远远望去看不出个所以。
院子地势稍低,女子推着雪橇上坡显得十分吃力,因而在雪地上留下两道较深的印记。
好在冰道尚算平滑,女子只身拉着雪橇一步步行进,来到亮一些的地方,才看清后面的“干柴”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她要给别人送点儿?”郁安宁疑惑。
沈曜薄唇微抿,“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远远跟着,只见瘦削身影一直拉着雪橇走了快近两个时辰,越过冰湖进入山中。
北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又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雪橇在雪絮覆盖的冰道上留下两条浅浅的印记。
眼看走到山谷的尽头,是条死胡同。
女子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将雪橇拉到山根底下,俯身跪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表情十分虔诚,如同膜拜神明,起身来到雪橇旁边抬手扬起盖在上面的厚毯。
郁安宁探头一看,竟是一座冰雕,而且是放在后院边缘处的那个,因为动作形似招手,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把冰雕拉到这里?”郁安宁不解地看着女人颤巍巍地把那坨冰块移到跪拜的位置。
片刻后,天地间一声巨响,山壁上的积雪迅速消融,一座巨大冰门再次显现出来,而这回的门扇是金色的。
大门缓缓开启,一道金色圣光透射而出,打在雕像上将其染成金黄的色彩,冰凌在金光迸射中缓缓融化,直至变成一摊水渍并冻结在门前。
女子似乎受到神明召唤,神情很是诚恳,侧耳倾听后,双掌合十喃喃自语了很长一段时间,雪橇突然金光闪烁,瞬间被一堆东西填满,两人定睛望去,竟是满满的干柴。
“太神奇了!”郁安宁双眼瞪圆,“咱们也去求求吧,不然今晚怎么过?”
沈曜带着一副“你还是欠炼”的表情,淡淡道:“没冰雕,拿什么求?”
“也对。”郁安宁露出恍然之色,眼看女子拉着雪橇离开,这次倒是轻松许多。
沈曜起身道:“去看看。”说话间已向着金色大门走去。
郁安宁早就被好奇搅得心痒难耐,赶紧快步跟在后头。
少顷,二人便来到门前,金色大门高高耸立,晶莹的薄冰肉眼可见地凝结着。
郁安宁问:“要拜吗?”说实话,方才女子复杂的跪拜动作他已忘得七七八八。
沈曜未置可否,黑沉眸底分明闪过一丝不屑,掌心灵焰倏然升起。
郁安宁抬头望着山壁差不多高的巨门:“师兄莫非想用功法想推开?”
沈曜觑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掌心向下,灵焰化作球体在仿照女子磕头的频率砰砰砰落在雪地之上。
郁安宁:“师兄你真的好随意……”
四围陷入安静,金色大门仍然紧闭。
须臾,门扇忽然开启,一缕圣光从里面透射而出,仿佛点亮整个世界,沐浴在这样的光线中仿若已然飞升上仙。
郁安宁还没发出惊叹之声,只觉旁侧影子一闪,沈曜已经提步走向大门,背影迅速没入光线之中。
“等等我!”郁安宁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
待穿过金色光芒,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更加阴冷。
这里……跟想象中不一样。
“师兄,师兄?”郁安宁一边摸索一边寻找沈曜,许久,没有任何回应,“明明看他进来了。”他暗忖,不远处倏然亮起灵焰光芒,映出熟悉的身影。
郁安宁心头一喜,“原来在那儿啊。”正要转身往那里去,却见灵焰蓦地腾起,火苗摇晃几下,飞快聚集成两团银色光球,如同两只阴森森的眼睛,暗戳戳地在半空看着他。
郁安宁本能停住脚步,迟疑地问道:“师兄,是我呀。”
对方恍若未闻,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灵球碰撞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有生命一般,携卷烈风轰然而至,郁安宁猝不及防,踉踉跄跄躲闪,却见灵球于身后爆开,银火四溅处地面凹陷成一个深坑。
郁安宁冷汗直流,暗自心惊:“他是来真的!”却见灵焰再次聚集起来。
他来不及想太多,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逃命要紧”!
门内无尽的暗夜仿佛没有尽头,不管跑到哪里,对方似乎都能感知道他的位置。
混乱中,一阵灼烧般剧痛陡然自小腿袭来,郁安宁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只觉后脑冷风乍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翻了个身,死死扼住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