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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与大魔王——by与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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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玉宇的归家, 让盛琼楼总算过上了几天好日子。他心情不错,于是起了个大早,准备修缮前几天被鸡群弄塌的鸡窝。

榕树精修为高深,精魄的力量的确不错。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 盛琼楼就感觉自己体内的修为修复了不少, 而头颅的轮廓也渐渐加深, 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修复身体,离开这穷山僻壤的深谷, 去到外界潇洒过日。

盛琼楼重新拿了几块木板和茅草, 挥开院子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鸡群,腾出一片空地来。肩膀上的白兔盯着眼前的地看了一会儿,思索片刻后用板条搭出一个鸡窝的形状,正拿着锤子开上钉子时,闭合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盛玉宇习惯早起, 院子里菜地里的菜吃不了, 他遂早早的外出在谷中挖些野菜回家。

盛琼楼便以为是挖野菜的盛玉宇回来了,虽然诧异对方今天回来的比前几天都早, 但也没有太在意, 仍旧敲着木板上的钉子, 头也不抬,懒洋洋道:“今天杀三只鸡,两只给我,还有一只留……”

他话音骤停,只感觉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从他身后袭来,盛琼楼翻身而跃跳到了屋檐下,那刚有雏形的窝巢在他后方砰地一声,炸成了粉碎,引出的气流动荡震飞了院内的鸡群,惨烈的鸡鸣消失在院墙外。

盛琼楼猛地警醒,凶恶的目光射向门口不请自来的人。

久经风霜的白袈裟在冷风中翻卷,半旧不新的竹斗笠冒出的几根竹丝随风晃动发出呲呲之声,一切如故。只有那把漆黑的长刀不像前几次一样背在身后,而是握在他手掌之中,锋利的刀尖指着地面,在黑云压顶之下,竟泛出森白的冷意。

盛琼楼当下心思百转,他家四周设有禁制,不懂破解之法就算从门口路过也会被障眼法迷住眼,只当成谷中的辛夷花树的景象,大罗金仙都进不来,也不知道这和尚是怎么破开禁制闯进来,还是一副杀气腾腾来者不善的模样。

思及此,盛琼楼突然联想到什么,不由得眯了眯眼,“你把盛玉宇怎么了?”

戒刀的神情被斗笠下的帘遮挡住大半,看不清楚,只见他抬起手中长刀,朝着盛琼楼的方向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便往下塌陷几分,横生出如蛛网似的深壑,整个院子都因此震动,盛琼楼脚边下的石阶被震碎成了几大块。

换作从前的盛琼楼被人如此挑衅,早就化成了原形一口结果了这秃头。无奈他现在正是修复身体的关键时刻,一个不慎,十多年来的努力都要白费,把他打回原形,所以此刻并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这和尚凶悍,修为不可测,盛琼楼对上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更让盛琼楼分心的,是他那软弱的爱哭鬼哥哥,这和尚和盛玉宇是旧识,秃头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上门,盛玉宇的安危则变得不好说了。

骑在肩膀上的白兔白亮的毛根根竖起,他急躁的动了动三瓣嘴,身体猛地转过身跨入屋内,直奔盛玉宇房间,仰声高喊:“盛玉宇!要是还在就赶紧滚!”

戒刀凌空而起,身形如白电倏的出现在盛琼楼跟前的上空,高高举起长刀从上方挥砍下去。盛琼楼陡然止住前进的步伐,千钧一发之际躬身往前侧方一滚,落在了椅子方。

而戒刀那一击劈了空,屋内摆设不能辛免,桌凳四分五裂,地毯碎成残片,整理干净的屋舍立时如风卷残云一般,满目狼藉。

这样招招不留余力的攻击,杀机毫不遮掩,盛琼楼再蠢也能看得出来,这和尚是想要他的命!

“和尚!”白兔飞离人身的肩膀,停在头颅和脖子的衔接处,人形四肢变成兽爪,“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

他盛琼楼平生在外结怨甚多,但招惹的从来是妖鬼人,像戒刀这样佛门每日神叨叨的秃驴他从来不放在眼里,是以也没那闲功夫去招惹。

戒刀一脚踩地,脚下地面再次出现沟壑深纹,整间屋子随之晃动,盛琼楼一时着了道被晃到在地。

而戒刀和盛琼楼隔着一段距离,身形佁然不动,被帘子挡住的目光却似一把见了血的刀,浇红了眼,杀意滔滔。

“无冤无仇……”戒刀压低声线重复着四个字,近乎咬牙切齿:“好一句无冤无仇!”

他在摇晃的地面上走得稳稳当当,脚下步伐甚至开始加快,他举起刀前进,像是刽子手奔赴刑场,要砍下十恶不赦的罪人的项上人头一样,“你造下的冤孽,去地下偿还吧!”

盛琼楼心中警铃大作,手里没有任何兵刃,随手举起身旁的椅子就向戒刀丢去,自己则飞快起身还要再逃。戒刀对着猛飞而来的事物不偏不躲,抬脚踹上去,椅子在空中换了方向,正朝盛琼楼背后袭去,盛琼楼身法再好也经不住这样迅猛的横踹,躲过了一半,椅子的脚却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所留的余力竟让他身形一个晃动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他反应灵敏很快稳住了身体,却陡然发现自己正往墙面的死角跑去,断了生路。盛琼楼当即转弯拐了个方向,便被身后提刀赶来的戒刀一脚狠踹背心,面朝碎石横飞的地面,摔了下去。

盛琼楼倒地,口中霎时喷出一口血沫。戒刀居高临下的将盛琼楼踩在脚下,举刀而起,刀身惨白的银光刺的盛琼楼一时晃了眼,心说今日命到了头,就要莫名其妙栽在这秃驴手上,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护住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便是利刃入肉响起的噗呲声。

颈上的白兔睁开眼,他的背上压着一个人,那把黑刀的前端插进了对方的后背,汩汩鲜血如泉涌,从刀身四周的缝隙中流出,晕染红他的衣服。

盛玉宇圆眼微睁的望着盛琼楼,喉结滚了几滚,反手握住戒刀的刀刃,“……别杀我弟弟。”

他一说话,便有大口鲜血从他嘴边流出,滴到了盛琼楼的脖缝中。那处位置有细碎的光闪过,隐灭之后,脖颈上的白兔不见,而是慢慢长出一个有□□分实体的头颅,是个少年男孩的模样,眉目之间却和盛玉宇有四五分相似。

盛琼楼愣愣的回望着盛玉宇,嘴张了又张,却吐不出一个字音。

静波伫立在门口,看见里面的景象,手中抱着的竹筐掉在了地上,装在里面的野菜撒了一地。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瞬间大叫起来,喊过之后,又哽咽的哭出了声,眼角却是仍旧没有一滴泪。

他大着胆子跑到戒刀脚下,用着微弱的力道撰紧拳锤打在戒刀身上,撕心裂肺的干吼道:“坏人,坏人!不要碰盛玉宇,不要碰他!”

戒刀身形一分未动,握着刀把的手用了力往上一抽,尖锐的前端脱离了盛玉宇的身体,血花四溅,白袈裟上沾出点点红痕。

“我不欲杀你。”戒刀的声音似乎缓和下来,“你为什么要上赶着来替他挨这一遭。”

盛琼楼从失神中转醒,想从地上站起来,却被盛玉宇察觉到,死死的按回了原位。盛玉宇对戒刀仍只重复一句:“别杀我弟弟。”

静波的哭喊还在耳边,戒刀抓住静波,止住让他不痒不痛的拳打脚踢,厉声道:“你只求我不杀你弟弟,那我惨死的父母以及辛夷村上下六十余口人,又有谁替他们求情?”

他言毕一把扯开静波包着后脑勺的绷带,一条丑陋似蜈蚣般的疤痕陡然出现在静波的后脑上。他继而蹲下身用力拉开护住盛琼楼的盛玉宇,抓着盛玉宇的手腕,目光炯炯的紧盯地上的盛琼楼,“你问问你的弟弟,还记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嗜肉吞骨的!”

他顺势拉下自己头上戴着的斗笠,一条盘踞在他后脑勺上的疤痕毕露无疑,状似蜈蚣,狞恶异常,和静波头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记不得吗?”戒刀俯下身,看着面色凝滞的盛琼楼,替他回忆,“大火中你那一爪,疼了我十四年!”

静波嗓音凄凉的哭喊着,在三人面前竟然慢慢变成了一截颜色泛黄的竹子,被簇拥在一堆衣物中,格外突兀。

盛玉宇缓缓闭上双眼,眼泪划过眼角。

盛琼楼被压制在地,片刻之后,竟然狂笑出声,“好笑!我盛琼楼生平杀人吃人无数,被我吃杀了爹妈哭喊着要我偿命的人妖鬼数不胜数,你又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记住?”

戒刀面上的疤痕抖动,面目狰狞,“你找死!”

似乎因为身体即将修复的缘故,盛琼楼的修为又回了几分,知道自己这句话激怒了对方,当下翻身而起一爪袭向戒刀,“废话少说,要取我命也需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戒刀握刀回击,盛琼楼两爪紧握住刀刃,身形被戒刀的力气连连逼退,却不忘对一旁身负重伤的盛玉宇怒吼:“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滚啊!”

刀风凌冽,割破盛琼楼的周身的皮肤,疼痛如细钩子般刺的他眯了眯眼。戒刀勃然大怒,攻势毫无章法,收刀挥刀动作杂乱,速度快的盛琼楼根本招架不住,余光瞅见盛玉宇仍旧坐在地上抽吸着,一时又气又急,扯着嗓子道:“我让你走啊,快滚啊!”

他不知道,戒刀那一刀正中盛玉宇的心肺,盛玉宇此刻坐在原地每呼吸一下,肺腑之中便像穿了孔的气球,刺的生疼,根本挪不动步。

盛琼楼急火攻心失了方寸,竟生出速战速决鱼死网破之心,可如今的他根本不是戒刀的对手,三四十招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浑身上下大小伤口无数,被戒刀一刀刺穿掌心钉回了地点,动弹不得。

“盛玉宇施主于我有恩,他虽是你的哥哥,却与你大不相同……”戒刀杀红了眼,宽大的两袖上满是红意,“一母同胞,竟生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哥哥亲善温柔,弟弟却是杀人如麻的怪物!”

长刀往下一踱,刀刃刺的更深,戒刀声音阴寒道:“小僧虽不才,但还算分得清情理。哥哥是哥哥,弟弟是弟弟,弟弟欠的冤孽还轮不到哥哥偿还!”

盛琼楼痛的整条手臂连番抽搐,却咬紧牙关没有哼出一声。闻言笑意恶劣道:“利用了我那蠢哥哥的善良,连哄带骗的用着替身潜入到这里。这哪里是不才!明明是大才,比我这杀人如麻的怪物还要卑鄙无耻!”

利用了静波小孩子孤苦的身世,博取了盛玉宇的同情,成功被带进这方设有禁制旁人无法找到的谷中,而自己的正身则乘势感应到此地的位置,悄无声息的潜入。这样的心思,的确让人心寒。

戒刀默然的取出佛珠,那佛珠耳濡目染佛法多年,一见到妖魔邪乱之物便会自发的攻上去。

盛琼楼被这佛珠箍住脖子,珠串颗颗朝内收紧,呼吸受阻,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无比,嘴里却不忘口吐恶言:“斩草不除根……还是我失策了,当年就该把你和你的爹妈一起吃进肚子里,咬烂你的皮肉……嚼碎你的骨头,让你尸骨无存!”

多年大仇终将得报,戒刀不像刚来时那样急切,反而平静的望着面目逐渐变得狰狞的盛琼楼,“多行不义必自毙。”

盛琼楼瞳孔猛缩,盯着戒刀的视线怨恨如深,就像他那双撕烂过无数人身体的利爪一样,恨不得就这和尚剖膛破肚。但最近却奇异的往上翘了翘,像是得逞的笑。

就在那串佛珠即将把盛琼楼的脖子缠绕的变形之际,有人用手颤抖的撕扯断那珠串,线断佛珠四散,声响清脆的滚落着。

戒刀拧着眉看着下方,盛玉宇跪在地上,泪痕满面,胸膛正中的血深的染成了黑色,他张开双臂护着后方的盛琼楼。抽吸着声音道:“……杀你父母的是我,放火燃了辛夷村的是稜岁……”

“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他都没有半分关系。”

“稜岁已死,你该杀的人是我……”

“你胡说八道!”盛琼楼陡然起身,却忘了一只手被长刀盯在了地面,身体起到一半又被手掌撕扯的疼痛猛地拉了回去,他只能半支起身用另一只手把盛玉宇推搡到一边,强作镇定,“你从小一点事都哭哭啼啼,杀只鸡都喂喂诺诺!你杀人?哈哈哈哈哈哈……”

盛琼楼又用脚踢着盛玉宇,试图将人踢离开,轻蔑的笑:“你要是敢杀人,我会现在被这和尚按在地上打?你连反抗都做不到,懦夫!滚!我看见你都心烦,滚的越远越好!”

说完又出言挑衅戒刀,“你这秃头和尚,不是说要杀我吗?废话半天,怎么还不见动手!你难道跟盛玉宇这个懦夫一样,连刀都提不起来吗?”

“将死之辈也敢这么狂妄。”戒刀似乎没把盛玉宇刚刚的荒唐言论听进去,一脚踩向盛琼楼的肚腹,盛琼楼口喷鲜血被踢倒在地,身下的地势又往下陷了几分。

戒刀不再理会盛玉宇,赤手空拳踢打盛琼楼,以泄心头恶愤。盛琼楼反抗不了,不多时浑身便被打的鲜血淋漓,像是抱了必死的心,一声不吭。

盛玉宇在地上缓慢的朝着戒刀爬进,他跪在戒刀的脚下,拉着戒刀的衣摆,声音嘶哑:“你别打他了,你别打我弟弟。你的恨你的愤全部冲着我来,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戒刀置若罔闻,站直身体单手提起盛琼楼举到半空中,盛琼楼掌心的伤口被彻底撕裂,血肉破碎,见了白骨,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耸拉着眼皮虚虚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盛玉宇,半晌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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