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 番外篇——by夜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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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楚瑜从包塞特斯发来消息,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包塞特斯很危险。”
龚正和赵樵声都开展讨论组的页面,才想问怎么了,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先他们开口了。
“嗯?”他发出了一个略带沙哑的鼻音,然后问,“怎么说?”
剩下三人都傻了一下,然后扭头去看讨论组里的头像,一早就在组里的魏延川的头像,亮了。
“老魏?!”
“别激动,报个平安。”魏延川声音沙哑,语速特别慢,像是太久没说话,控制不了声带似的。
魏延川说话是真的费力,他掐头去尾,只重复了关键词:“怎么危险?”
赵樵声听他的声音都觉得累,但根本控制不了嘴角的笑。赵樵声直接在组里问:“我们要不要把他踢出去?”
这个讨论组是之前就有的,魏延川甚至还是建组人。赵樵声话刚说完,讨论组里砰砰跳出两条消息,龚正和楚瑜的管理员权限被取消了。
这釜底抽薪的一招把两人给气笑了。
“我去!”
“厉害了啊,老魏。”
“说。”魏延川带了点笑音,说话还是又哑又慢,“我还在练,”他说,“练没呼吸怎么说话。”
讨论组里静了一下。
楚瑜清了清嗓子:“包塞特斯是科技之城,他们布展根本不需要多少人工,后台程序设定好,全部由机器完成。”
“实弹填充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要开一个展览,从场馆搭建开始设计程序,是非常浩大的一个工程,虽然有模板套用,也有多道检验,但还是很难保证完全不出错,而这次的错误,就是检查弹药的环节少打了个勾。”
“我稍微问了下他们的对敌防御体系是什么样的,由后台程序控制的系统占比很大——比正常的体系要大得多。”
“希望我不是乌鸦嘴,我总觉得,他们这样不是什么走在时代前沿,而是在玩火,说不定一条病毒就能让他们的对敌体系瘫痪。”
“你说的很有道理。他们是有恃无恐。”龚正往讨论组里发了星际地图,“包塞特斯前后都有军事驻地,如果这两个驻地都挡不下敌袭,他们更不可能挡下。”
面对外敌时,有两队驻军挡着,包塞特斯有足够的时间设置防御,他们的定位更像是两队驻军的后勤保障和弹药库。
然而问题是,这一回不是外敌。
“现在我们的技术组已经清理干净了,”龚正想了想,还是补上了一个词,“应该。”
龚正那边传来指关节叩击桌面的声音:“要不派一队技术员去看着吧?”
楚瑜实话实说:“阻力会很大,确定这么做的话,我想办法压一压。”
魏延川:“不能由你去施压。”
龚正:“我知道,我去。”
赵樵声是讨论组里相对最闲的,他成天在基地里晃悠也不是没收获:“现在技术组的工作量已经很饱和了,如果分人出去,其他任务就兼顾不到了。”
魏延川:“什么任务?”他猜也能猜到,“舆论控制?”
“没错。”楚瑜想了下,“你如果真没事了的话,可以看看有关你的话题,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们配合,然后应该能抽出点人手来。”
魏延川很直接:“我的话题不用管,抽人手去包塞特斯。”
“行。”正主都这么说了,楚瑜也不再劝,他到底不放心,“你真的没事了?”
“嗯……”魏延川犹豫了下,“得适应下新身份。”
龚正笑:“慢慢适应,不急。”他长出一口气,感叹着,“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啊。”
讨论组里没了声,赵樵声抓心挠肺了一会儿,给魏延川发文字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魏延川回复的很快:“等我能忍住不随便咬人了就回来。”
明明不是什么幽默的回复,赵樵声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只要魏延川能回复他,他就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慢慢来,不急。”
“很急。”魏延川先是回复了他这两个字,然后又打了一句——“我想你。”
我想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赵樵声眼眶发涩,他回复:“我也是。”
顿了会儿,魏延川又问:“改造武器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有。”赵樵声给了他一个被提到了好多遍的地名,“包塞特斯。”
“开模和后面的压注的技术含量不一样,能开模的厂子很多。”赵樵声直接开了语音,魏延川做工程,但对这些前道工序了解得不算多,赵樵声在筛查的过程中知道了不少。
“如果能找到有经验的老师傅,他甚至可以手工敲出来。出于隐蔽性和成本的考虑,我先查的是那些小作坊,然后才去看大厂。”
毕竟精度和强度放在那里,有能力接活的大厂小作坊加起来也不是很多,猎人协会有专门卖消息的情报商,他们查出来的信息基本百分之一百的准确,出结果的时间长短,一半看任务难度,一半看酬金。赵樵声出得起价钱,对方就也配合。
情报商看在钱的份上,和赵樵声摊底:“小作坊还好,一直有联系。但那些大厂,得给我点时间。”
直到今天,情报商仍然没法给出准确的答复,他只能把范围缩小到这个程度:“是包塞特斯上的个人行为,他肯定借用了某个地方的机器,我想办法去查查有没有异常的开机情况。”
情报商:“包塞特斯防御太严了,我还需要时间。”
赵樵声对魏延川说:“技术组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查开机记录,但我怕打草惊蛇。”
“你可以想办法联系下这个人。”魏延川发了张简历给赵樵声,“他才从工程队辞职,现在在包塞特斯找了份新工作。”
“他辞职的时候已经被内定晋升了,我觉得他察觉到了什么。”
☆、第 69 章
计划最终敲定, 是由赵樵声带着龚正、楚瑜联合出具的证明,前往包塞特斯。
在一份相当有分量的文书的加持下, 赵樵声体制外的身份反而成了神秘的保护色, 让包塞特斯不敢轻视, 加之赵樵声严肃起来后,十足的气场里有见过血的煞气, 更能让人联想起八组的种种传说, 足够让对方战战兢兢了。
来之前,赵樵声依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他不仅带了一队人马, 还自己带了一份名单, 等一项项工作都开展起来后,他名单一摊, 一个个把人叫过来问话。
名单上的人有机甲展的后台管理员,有各企业的核心骨干,也有彼此间毫无联系的,像是随机抽取的基层研究者,还有资深学者……比如魏延川的老师。
包塞特斯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份名单, 心里七上八下,注意力放在了骨干, 以及魏延川老师身上,并没有在意那些基层员工——毕竟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核心的内容。
魏延川强调的人叫何磊,他混在基层员工的名单里,赵樵声的重点本该只有这一个, 魏延川的老师,是他夹带的私货。
赵樵声肯定,自己这边绝对没人告诉过魏延川有关血咒背后的事情,但他不能确定魏延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而作为赵樵声本人来说,也真的是很在意。
如果不是因为赵渔鸣没能保留下证据,那位老先生早被抓起来审问了。
至于和老先生密谋的另一位青年,在舆论爆发后做出了更激进的行为,达到了扰乱社会治安的程度,于是被控制了起来。他在包塞特斯的发言也是他危险性的一项证明,在谈话中被提起。
青年的回应很简单,他是死难者的亲属:“死了的人就活该被忘记吗?”
五年的时间不足以彻底抹平伤痕,颁奖典礼上的盛况彻底引爆了他的愤怒。
赵樵声也很愤怒:“这和魏延川有什么关系?他拼了命的在救人!”
“真要怪的话,不该怪我吗?!”做出了取舍的,是他赵樵声啊。
青年的动机是明确的,但老教授动机依然不明,他和事故死难者没有任何关系。
赵樵声把老教授请来谈话的时候,刻意营造了一个很轻松的氛围。
先是拉近关系,说自己和魏延川是朋友,在颁奖典礼那段时间见过他,今天就是随机的调研,请老教授不要紧张。
他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提纲,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照着问,老教授答什么他就记什么,像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似的,完全不会深挖一句。
问完了赵樵声看了眼时间:“麻烦您再坐一会儿,我们的调研是有时间规定的。”
老先生和蔼的答应下来,笑着问:“其他人都是这样的吗?”
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包塞特斯,调研却是这么的不专业,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当然不是。”赵樵声笑道,“每个人的问题都是不一样的。”他抬起杯子喝水,抿起嘴唇收了笑意,瞬间掩饰不住的锋利感就刺了过去。
老教授心头一凛,却微妙的放了心,继续问:“那为什么我能……获得特别优待呢?”
放下水杯的赵樵声又笑起来,很直白的终止了这个话题:“这不能说。”
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魏延川,赵樵声很自然的把话题引了过去。
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有一句话值得注意。
老教授评价魏延川:“他啊,太聪明了,你知道聪明到什么程度吗?是那种有时候都让人有点害怕的聪明。”
强调了太多次,反而……不像是在夸人了。
何磊是个高大英俊的青年,轮廓是东方人的柔和,一头卷发却是麦色的,更醒目的是他的尖耳朵。
这个青年是非常明显的混血。
这位身高近两米的男性有着一张温和无害的脸,他的神情平静又疲惫。何磊安静的拉开椅子在赵樵声对面坐下,垂着眼神没和他对视。
赵樵声觉得他安静得不同寻常:“你这个样子,是知道什么吗?”
和面对魏延川老师时的好好先生不同,这时候的赵樵声翘着嘴角弯着眼睛,表情管理的痕迹异常突出,颇有点笑面虎的味道。
何磊依然低着头:“这要看长官您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东西有点多,”赵樵声翻了翻文件,“……你认不认识魏延川?”
何磊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视线:“认识。”
“魏延川很好奇你离开的理由,他觉得你留在工程队大有可为。”
何磊:“……这是什么意思?”
赵樵声十指交叉,打了发直球:“魏延川让我来问问你,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离开的。”
“魏队他……”何磊没有设防,吞吞吐吐里透露出某种急切,“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何磊依然称呼魏延川为队长。
赵樵声觉得有意思:“你为什么会觉得魏延川发现了什么?他已经离开工程队5年了。”
何磊笑了一下:“工程队里那么多人,我还不值得魏队特别关注吧?”
他抬起头看赵樵声,后者这才注意到,他的瞳孔是凝成一线的竖瞳:“是魏队发现了什么,才注意到我在特殊的时候离开了吧?”
这话和投名状也差不了多少了,赵樵声和他对视,何磊不闪不避。
“魏延川觉得,”是赵樵声先收回了视线,他同时放松了姿态,收起假惺惺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看上去很严肃,但同时也更真实可靠,“工程队的死亡率和死亡的人员都有问题。”
“按理说魏队不该知道这些了。”何磊垂下视线,他像是不习惯和其他人对视,不管说什么,声音都温温和和的,“如果你不是在诓我的话……提醒他小心些。”
投桃报李,赵樵声笑了下:“就是因为他不太小心,所以现在来的是我而不是他。”他切入正题,“工程队有什么问题?”
“工程队有问题,但我没有证据。”何磊以这句话开头,“我的爱人,也在工程队。”
何磊的爱人是一名一线技术员,要下工地的那种,他也是混血。
“一线技术员的工作是有危险的,他也有送别队友的经历。近两年,他总感觉不太对劲,虽然死亡率没有升高,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出事的时间太平均了,都没有大小年大小月。”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不大不小的时候,死亡人数永远是1和2,会引起重视,但不会引起特别的重视。
“永远是在上一次事故发生一段时间,安全的弦开始松懈后,又发生一起事故。”
“他对我开玩笑,说简直事故概率就像是被人为控制了一样。后来他应该是汇总了事故报告,看完后突然就认真了起来,让我小心,不要去工地等他下班,直接回家等。”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可能是他杞人忧天,最近出事的,都是混血。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出事了。”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吃了晚饭后,何磊的爱人出门上班,出门时言行举止毫无异常,然后……他没能回来。
“在发现出事的都是混血之后,他一直很仔细,他不可能麻痹大意!而且那天出门的时候他精神很好,绝对不会是什么疲劳作业造成的问题!”
何磊觉得爱人出事一定和他发现的事情有关,但他没有证据,一切,只是他觉得。
“我没法再在工程队待下去了,所以就辞职了。也不怕你笑话,交接工作的那个月,我每天都觉得会有人来害我。”
“虽然现在在包塞特斯,但我也不认为是绝对安全的。我真的判断不出谁好谁坏。所以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