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天师活半仙 番外篇——by是枝裕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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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避看着对岸亮起的光火发愁,有心想要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黑色溪水里“咕咕”冒泡,随即竟然浮出一张张死白可怖的婴儿脸孔!密密麻麻的,占据满整条黑色溪流!
那些婴灵大睁着的眼睛里一点眼白都没有,黑得吓人,直勾勾的望着林避二人。而就在它们的两腿间,一条黑溜溜的鱼尾正欢快的摇摆着!
山谷里的阴气更甚,红泥地里当真渗出鲜血来。
整个画面,看起来诡异至极,像是什么邪坛祭法,正在举行一般。
“人、人鱼?”林避惊到,几分钟前还是鱼身蛙脚的娃儿鱼,几分钟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只婴儿人鱼!
“不是人鱼。”严玉骨从背包里摸出黄符,缓缓道:“是水鬼。”
这处地方本就阴气极重,专门用来养尸。被邪术剥去阳寿而死的婴孩们,因为埋骨于此,死后与溪流里原本的鱼类相结合,成为所谓的“娃儿鱼”。白天鱼身,晚上则化形成“人鱼”。就跟棺材里的活尸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有抓人下水,顶替它们,才可解脱轮回……
“如果我们用棺材板盖做桥怎样?”林避被水里婴灵阴测测的目光看得发毛,忍不住往严玉骨身后一躲,他咬着下唇提议道。闻言,严玉骨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块棺材板盖往溪水一扔,先是落水的一声“噗通”,黑漆漆的板盖浮在水面上,片刻后,响起一阵“啪嗒啪嗒”的动静,数只拇指大的小手从黑溪水中伸出,攀附上了板盖,一个发力!将其拉了下去!
“不行,他们在捣乱……”
严玉骨思索片刻,伸手将一具活尸从棺材里拖出,往黑溪水里扔。“噗通”一声响,活尸甫一落水,苍白透明的肌肤霎时被娃儿鱼化身而成的婴灵水鬼咬出一朵朵血花!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溪水上便只剩一具白森森的骸骨。这还没完,饱餐一顿的婴灵水鬼们,又七手八脚地拖着那具白骨往下沉。
黑色溪水如岩浆般沸腾不止,两人接二连三的,又往下扔了两三具强健高大的“活尸”。婴灵水鬼却像是吃不饱一般,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利。而林避二人头顶上的古怪吟唱声也渐渐被一道震耳欲聋的车轱辘声给覆盖。
灰蓝色的天幕划过一片巨大的黑色九头鸟影,闪烁着十几点红光在空中,向他们……不,准确来说,是向婴灵水鬼聚集的方向涌来!
“是……是鬼车!”
林避惊呼一声,下一秒,严玉骨便揪着他的衣领,再度翻身躲进了身旁空掉的棺材中!
“轰隆”一声,棺盖自动闭合,将两个大男人以叠罗汉般的姿势锁在了一起。呼吸交缠,本该是十分旖旎的画面,但此刻却因为外头突然出现降落的怪鸟鬼车,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在《岭表录异》中有云道:“鬼车,春夏之间,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岭外尤多。爱入人家烁人魂气。”
严玉骨垫在林避身下,脸色阴晴不定。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自己之前还担心遇见难缠的对手,转眼间就真的天降鬼车。他在心里暗暗计划道,若是真要对上鬼车,变回真身搏斗,要怎么跟林避解释,自己的本体……
鬼车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降落到了方才林避二人停留过的地方,九只鸟头表情各异,纷纷扎入黑溪水中,去啄食里头漂浮着的婴灵水鬼!心满意足,大肆咀嚼。
坐在鬼车身上还有一人。
白惨惨的脸皮,青黛色的眉毛,眼睛细细长长,半开半合。红得奇异的嘴唇一张一合,怒斥道:“畜生!停在这儿作甚?还不快赶往祠庙!”
听到这声音,林避身形一震,想起了上个月前,医院里对峙的画面。
金姑!
竟然是金姑!林避的皮肉上窜起一阵鸡皮疙瘩,金姑竟然是祈愿教的幕后主使?!她来这里干什么?
鬼车本就喜食婴儿,而这些本体是娃儿鱼的婴灵水鬼,肉质鲜嫩,对它而言,诱惑难挡。忽然看见一大群,密密麻麻,登时把红眼睛硬生生馋成了绿眼睛。左右主人不在,区区一个鬼魂金姑,除了口头责骂它外,其实奈不了它和。打定主意的,九头怪鸟一扎水里,把金姑的话当耳边风,准备敞开肚子大吃特吃。
“蠢鸟!”金姑气得坐在鸟背上直拔它的毛发,却又无可奈何。“仙君叫我们来办事,不是叫你来吃饭的!”
鬼车被她揪得痛了,愤怒地一抖脊背,将金姑甩了下去,鸟嘴滴血,眼神森冷地望着金姑,威胁般地发出一声鼻息。
金姑被鬼车狼狈甩下,怒不敢言。若是放在从前,她肉身仍在的时候,召尸传骨,还能与鬼车一战。可如今她不过是一缕寄居在纸糊身体里的残魂,修为低下,靠吸食人阳寿过活。上次在医院,眼看就要凝成人形,不料竟被一位天师重创,修为全散。
现在的金姑,也只比普通的厉鬼稍强一些。
金姑坐在地上对着鬼车的屁股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才从地面爬起。一看身侧,几十具棺材连绵,最近的有几具棺材已空,有几具则大开棺盖,露出里头半新鲜,半腐烂的尸体来。
咕咚——
金姑望着活尸体内蹦蹦跳动着的五脏六腑,觉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其实成为残魂后,阳间有很多食物,她是没办法品尝的。还是后来有了纸糊做的人形为载体,才渐渐恢复五感。可品尝阳间的食物。但实际上,金姑不屑于吃阳间的五谷杂粮或鸡鸭鱼肉。她唯一想吃,也是唯一所爱吃的食物,是器官,尤爱人体器官。
喜食人肉这一恶习,其实早在金姑还是修道道士的时候,便养成了,只是她从前偷偷摸摸,怕被人发现,只能挖人祖坟,吃点不新鲜的解解馋。后来自己化作阴魂,可看不可吃。更是想得挠心挠肺。
咕咚——
金姑半开半合的眼睛完全睁开了,直勾勾地望着棺材内胸膛起伏着的活尸,狂咽口水,“不能吃、不能吃……这是仙君的实验品……不可以吃……”
实验品?林避和严玉骨对视了一眼,这些活尸竟然是实验品?看来金姑也不是最终的幕后推手。那、这群活尸实验品……
“为了追求不死么?”林避小小声,自言自语道,“还是……追求成仙?”
严玉骨沉吟片刻道:“有区别么?不死不就是成仙了么?”
林避跟他拌嘴道:“当然有区别,你看像金姑他们这样,靠吸人阳寿而活,也是不死。但其实治标不治本。成仙就不一样了,即合法又……”
严玉骨打断他道:“成仙没有那么简单,只有身怀仙骨的人,才具备成仙的资格。”
而棺材外的金姑最终没能抵制住诱惑,天人交战了好一会,败在了压抑已久的欲望下。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响起,七八岁孩童大小的金姑,钻入一具大开棺盖的棺材里,她自言自语的安慰道:“只吃一具,不会被发现的!”
“……门神护法分左右,二十八宿护宝棺!此处不是停灵地,亡人西方走一番!”
严玉骨低声念咒,棺盖自发露出一道细缝。准备已久的黄符无声无息地从里头钻了出来!
“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何神不伏?何鬼不惊。收!”
黄符如闪电,准确无误的打在了正捧着一块肾脏吃得满嘴是血的金姑身上,她口中飙出一丝惨叫,被黄符打进了棺材里,纸糊的身体被破开一处大洞!随即又听林避念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重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就在金姑准备“金蝉脱壳”,将残魂从纸糊的身体里飞出的瞬间,棺材盖子“轰隆”一声紧盖了起来,随即四张黄符再度飞出,老老实实,贴上棺材四角,林避咒声一落,朱砂绘制而成的符箓立马泛起淡淡白光!
在棺材盖子上添了一道禁制!
“放我出去!”黑漆漆的棺材里发出指甲刮搔木板的骚动声响,金姑措不及防被偷袭,气急败坏,在狭窄的棺木里撞来撞去,咆哮道,“哪来的小贼敢偷袭你姑奶奶!”
变故来得突然,正在叼食婴灵水鬼的鬼车闻声抬起了九只鸟头,一个松懈。登时被黑色溪水下伺机以久的婴灵水鬼们抓到了破绽!数百只白惨惨的小手从水里伸出,准确无误的抓上悬浮在半空中的鬼车鸟爪!猴子捞月一般,一个连一个,拖着鬼车就是一个发力!拉着它往溪水下沉!
吱!
也不知道愿村里究竟害死多少位婴儿,水中的婴灵源源不断,鬼车九只鸟头,与它们搏斗,刚吞下一只,或甩开一只,又有另一只婴灵水鬼向它扑来!
“小鸟。”严玉骨和林避从空棺材里爬了出来,朝它露出一道看似和蔼可亲,实则恶意满满的微笑,“不想死的话,就做个交易吧。”
【作者有话说:金姑和鬼车……怎么有一种《宠物小精灵》火箭队里的喵喵X武藏的既视感……】
第十八章 异变
严玉骨摸了摸头顶,弯角渐渐收入额头里,鼓起成两团看起来不太明显的“蒙古包”。他心想这样应该不会被拆穿了。便把蒙着头部的外套脱了下来,改去绑鬼车的九条脖子,将九个脑袋凑到了一块。
鬼车被他们救出,又立马被捆着脖子,万分委屈的驮着二人飞起朝光亮处前进。它的鸟腿被水鬼婴灵咬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鸟骨,而身上驮着的两位恶毒人类,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竟然还用龙鳞制成的匕首威胁它!
虽然我是个妖怪!但是我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妖怪啊!鬼车心想,震动着十八只鸟翼,发出不满的“轱辘轱辘”声。
算起来,它成精年纪不大,才不过百年而已。十几年前一直生活在山林里,直到有一天……被人从中硬抓了出来,才从妖兽沦为坐骑。
养尸地里的水鬼婴灵发出愤怒不甘的哀嚎,伸着细瘦苍白的胳膊徒劳的想要去抓重获自由而飞天的鬼车。被锁在棺材里的金姑把棺木拍得“咚咚”震响,却怎么也出不来。林避坐在鸟背上往下望去,忧心道:“师兄,下面的东西该怎么办?”
严玉骨坐在他身后,替他遮去山林间,呼啸而过的冷风。一手环着林避的腰,一手握着龙鳞匕首抵在鬼车的脊背上,“忙完‘愿村’的事情后,让土地带阴差来解决。”
林避“噢”了一声,看向别处,山峦连绵,重峦叠翠,细看好似一条长龙沉卧。就在养尸地左旁,大约四十来米处,还有一处拱形豁口,同样搭着一条断裂的吊桥,直通对岸!真是造化弄人!原来通往‘愿村’的入口,就在不远处!
“天灵灵,地灵灵,拜请神君来显灵。摆好珍馐美酒燃红烛,纸钱元宝配贡香,我拿寿元换富贵,我拿寿元换安康,天灵灵,地灵灵,神君神君快显灵……”
古怪诡谲的歌声还在继续,只是唱得太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难听了起来。
当鬼车的身影乍一现身于光亮处上方,歌声才变成惊喜万分的欢呼声,“是九凤!九凤来了!仙君也来了!”
林避向下望去,脚下的村子灯火通明,挂满红彤彤的灯笼。大概三四来位穿着古里古怪服饰的女人一见鬼车,立马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嘴中喃喃道:“仙君显灵!仙君显灵了!”
而就在村子的尽头处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白墙黛瓦,檐牙高啄的祠堂。其实说是“祠堂”不太准确,看起来更像是“道观”。
三处殿堂环绕,就在中央,绘着一块巨大的红色图腾!
鬼车驮着二人往那处道观飞,脚下“祠堂”里的十几人,其中三位是女人,剩下的全是面带古怪且花里胡哨面具的孩子们,眼中放射出热切的光芒,喊道:“九凤降临,仙君必达!”
“恭迎仙君!”
林避有些头痛道:“师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二人为揪出“愿村”里的活神仙,跋山涉水,折腾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抵达了“愿村”,却意外发现这村子已是名存实亡,所谓的“活神仙”没碰到,反倒是遇见了“老熟人”金姑。林避其实不愿这般空手而归,心想,再怎么说,这村子里一定留有什么线索。
“老臭。”严玉骨答非所问,一指图腾中央,被五花大绑着,胡乱扭动的老臭!
而被林避怀疑是“愿村卧底”的赖三皮和袁力小银二人,同样被五花大绑,面露惊恐的被两位带着面具的孩子看守着。唯独不见银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赖三皮不是“愿村卧底”?
鬼车飞至“祠堂”上空,被林避勒令滞留。“祠堂”内的女人和孩子们立刻欢呼了起来,其中一位,身着一袭奇怪长袍的女子,打着官腔向他们汇报,这段时间来“愿村”里的生活状况。先是汇报了一通,养尸地里的活尸,“涨势喜人”……长生不死的研究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接着殷切道她们给“仙君”雕了一尊泥塑,还请“仙君”笑纳。
泥塑?!林避和严玉骨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不答话,那女人只当他们应予了。拍拍手,带着花哨面具的孩子,立马从右边的侧殿内,拖出一尊尺寸如人高,做工精良,且栩栩如生的泥人彩塑!
林避和严玉骨坐在鬼车身上,一见那彩塑,两人皆是一怔,表情各异。
那尊泥塑雕的是位年轻人,五官俊美,唇红齿白。气质极佳,温文尔雅。
林避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但却不知为何,感到十分熟悉,且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明显的两种情绪在他胸腔内激荡,既欢喜又痛苦,把他弄得手足无措。而他身旁的严玉骨,一双泛着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尊泥塑,瞳孔间跳动着怒火,如岩浆般灼热,恨不得融烧了那尊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