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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睡不醒——by一件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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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刀刃割破空气,又一次劈头砍下。
  该隐不再顾忌自己的安全,一把攥住克鲁尔的手腕,强行夺下对方手里的短刀,不顾满手的鲜血,反手一刀扎进克鲁尔的前胸。
  四周传来阵阵的叫好声——观众在为该隐庆祝。
  可他什么也听不见。
  克鲁尔终于从平台上滚下,该隐这才得空去看亚伯。
  这一看,他的心都凉了。
  横呈的刀痕像豁嘴般向外大翻,原本白净的脖颈上被血液糊成一团,鲜红的皮肉汩汩冒血。
  他紧紧地按住亚伯的伤口,试图减缓血液的流速——
  可是没有用。
  断面太深太广,他根本压不住。
  该隐的手颤抖起来。
  他控制不住。
  亚伯艰难地喘息着,可每呼吸一下,血水像小小的喷泉般从脖颈上射出,溅得到处都是。
  他的表情满是痛苦,整个人虚弱得只剩下了气声。
  他在说话——好像在说话,该隐没法确定。因为脖颈断裂,亚伯一个字也说不清楚。
  该隐听出了哭腔。
  他也要哭了。
  他又一次看见亚伯在怀里垂死,而他自己无能为力。
  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人群、克鲁尔、维莱恩,平台、光芒,全都消失了。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只有怀里的温热液体真实地存在。
  该隐摸索着对方的伤口:“亚伯,亚伯?”
  没有人回答他。
  一片漆黑中,他看见亚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半空,可瞳孔完全没了神采。
  该隐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他俯身,将耳朵贴在对方的胸口。
  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哪怕最最微弱的一声心跳。


第15章 可鄙的异变
  该隐坐了很久。
  怀里,亚伯的身体慢慢变冷,可他喉间的干涩感越来越重。
  血液冷却后,回荡着甘美的气息。
  恍惚间,该隐出现了某种幻觉,似乎他只需要尝上一口,就能忘却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
  他眼神空空地低着头,视线聚焦,良久后才意识到,面前是他自己的手指。
  沾血的手指。
  血液的芳香在鼻尖萦绕不绝。
  他听见亚伯低声劝他:尝一口吧。
  这不是亚伯会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呢?
  我不知道,可我就是知道。
  你错了,经由血液我们才能成为一体。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带给你的能使你愉悦,我留下的能让你铭记,我感受的能令你一同感受。
  我们为什么要成为一体?
  我们曾被分离,我们本该成为一体。
  该隐抬起手指时,脑中残存的理智还因极度的羞耻企图阻止他的行为。
  但一尝到血液的味道,所有的抗拒感都消失了。
  漂浮,充溢,轻盈。
  痛苦褪尽,喜悦涌来。
  温热的液体中流淌着极度的欢愉、极度的宁静。
  他吸吮着亚伯断裂的脖颈,像狼撕咬着钟情的猎物。
  可餍足过后却是难以填平的欲望沟壑。
  他过去怎样发誓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兄弟、唯一的同伴,如今就怎样把神圣的誓言一一打破。
  极其邪恶,极其可鄙。
  该隐将头深深埋进怀里,无声地呜咽起来。
  他不想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单凭想象他也知道自己满口鲜血的样子有多怪异,
  他吸血,以别人的痛苦为自己的欢乐之源。
  这样的怪物怎么有资格乞求原谅?
  又一阵金属撞击声,这一回砸在他的心口。
  剧烈的钝痛让他有一瞬间身体僵硬。
  温热的血液卡在嗓子里。
  该隐狼狈地呛咳出声,血液洒了一地。
  下一刻,他怀中的亚伯消失了。
  血液消失了。
  连这个孤独的世界都消失了。
  无尽的黑暗。
  死寂。
  该隐揉着自己的眼睛。
  眼眶肿痛,泪水冰凉。
  他跪在地上,摸索着周围的环境,感觉到手掌下粗糙的泥土和起伏不平的路面。
  仿佛回到了之前他摸索了很久的、无光的废墟之中。
  他艰难地撑着僵硬的身体站起来,虚弱地踏出一步。
  第三次金属撞击狠狠砸在他的后脑上。
  该隐已经没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被击中了。
  剧痛之下,眼前一片模糊。
  周围的黑暗被橙色的光圈渐渐驱散开来,耳边也响起了低语。
  该隐痛苦地捂住脸颊,良久后才敢睁开眼睛。
  绕墙一周的烛光是暗淡的橙黄色,使得原本就昏暗的酒馆里更是一片朦胧。女性的歌声从中央舞台上传来,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莫名的缠绵意味。
  该隐听不清她的歌词,却能感觉到其中的靡靡之意。
  头疼欲裂。
  亚伯。
  眼前的桌面上已经堆满了空酒杯。沉重的身体表明这副躯体脱离了他的意识掌控。
  穿着暴露的女性调酒师对着他媚笑,厚厚的唇瓣逆着发光的桌面显出艳红水润的光泽。
  重来了。
  该隐扶着沉重的脑袋。
  一切重来了。
  上一次他就是从这个酒馆里醒来的。
  他跌跌撞撞地向着酒吧大门走去。
  亚伯。
  他瞥见酒吧里的侍者与客人彼此调笑,甚至有人在自己的座位里就将衣服脱得干干净净;他听见角落里的粘腻水声和急促的呼吸声;闻见空气中隐隐发酸的酒精味和怪异的香味。
  有人一直守在酒馆门口。见到他出来,对方恭敬地出声:“该隐阁下,明天还有两项合议案件等您审理,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他们穿过曲折狭小的巷子,绕过遍地污渍的后门,向着该隐的房子走过去。
  亚伯不敢喘息。
  疼。
  他记得之前自己的脖颈被刀横截,高高地溅出鲜血,每一次呼吸都是莫大的折磨。
  但是……但是现在似乎什么事都没有。
  他试探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皮肤平滑,没有伤口,一切正常。
  确认身体无恙之后,亚伯终于回过神来,
  他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熟悉的黑暗。
  亚伯扶着地面摇摇晃晃地起身迈开步子,差点被地上的破砖烂瓦绊个跟头。
  是最初的那片废墟。
  首先要从黑暗处走出去,去城里,去找该隐。
  这一次他没在黑暗中耽误太久,就找到了上次的那个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不对,巷口并没有什么事故。
  亚伯松了口气。
  如果维莱恩还在伤害黛丝,凭他现在的状态,还真不一定能将他制服。
  穿过小巷,走上主街,经过那家熟悉的黑店时,亚伯完全不听侍者的招呼,直接绕了过去。其实他是真的想把店老板打一顿。
  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找到该隐要紧。
  幸好他记路记得还算熟,此刻虽然没有该隐领路,找到了一条熟悉的路,也就能找到该隐的房子了。
  终于,熟悉的建筑遥遥在望。
  亚伯疲倦地叹了口气。
  身后走过来一个人,望见亚伯一身浮尘的狼狈相,友善地问候道:“阁下,您还好吧?”
  亚伯抬起头来,看见了熟悉的人:“赛特。”
  “您认识我?”赛特的表情有些惊奇。
  亚伯眨眨眼睛——一切确实重来了。
  “是的,该隐阁下和我提起过您。”
  “您也是去找该隐阁下的吗?”赛特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我与您同行吧,就在前面了。您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现在还是先找到该隐,让我喘口气。”
  “这是真的。”赛特扶住亚伯,“您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他们简直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
  赛特看着该隐失态地上前抱住亚伯,眉间折起。
  “亚伯,”该隐的声音罕见地颤抖起来,“亚伯。”
  “我没事。”亚伯劝慰同伴,“一切都好。”
  “幸好没事,”该隐的声音还有点抖,“幸好没事。”
  他们又低声说了什么,该隐目送亚伯上了楼,终于转头,重新回到赛特身旁。
  赛特已经取出了记录册:“阁下现在的状况还好吗?有改善吗?”
  “还是不行,没有变化。”
  赛特沮丧起来,顺手翻了翻之前的记录。
  该隐.维里亚特,自从半个月前开始出现进食无效的症状。
  “进食无效”,这词连赛特自己都不敢相信,却真切地发生在了该隐身上。
  再多的食物都无法满足进食的渴望,有益成分也无法被身体吸收。赛特每一次来,都会注意到该隐明显的消瘦与憔悴。
  “有没有什么偏好?自己对进食的需求?”赛特问。
  该隐偏过头想了想:“我记得这里有蔓红果。”
  赛特愣了一下:“确实有……”
  “我要蔓红果。”
  “您确定吗?”赛特确认道,“它的味道并不寻常。”
  “我可以试试。”该隐这么说。
  既然他这么发话了,赛特也不好再劝——这种情况下,该隐愿意吃东西都已经很不错了。
  “我会与后勤人员联系,主要向您供应蔓红果……希望对您的状况有所缓解帮助。”
  该隐含糊地应了一声:“也许会吧。”
  赛特看出他心情急躁,只当他为自己的身体状况焦虑,又交待了其他的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该隐将医师送出门,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儿。
  他揉了揉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动人的香气。
  是亚伯身上的味道。
  哪怕隔着一层楼,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下散发出来的气息。
  清冽、无暇、甘美的气息,仅是气息就能勾起他真实的进食欲望。
  一定是他饮过血的缘故。
  而且更可怕的是,食物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再多的食物也填不满空空的肚腹。
  最难受的一次,他大口地吃,吃到胃里塞不下半口食物,可还是饿。
  这是一切重来后他发现的唯一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
  他一直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
  他尝试过城里他能找到的所有可食的东西,最后他发现,只有热的、浓稠的、铁锈味的液体能短暂地减弱腹中的饥火。
  蔓红果。
  那是他上一个时间里在酒馆偶然尝过的特殊饮料。
  赛特答应替他多留意。
  但该隐自己心里清楚,果实的汁液只是替代品。
  他需要的不仅是替代品,更是真实的、流动的、新鲜的……血液。
  他觉得自己愈发肮脏。
  亚伯觉得最近的该隐有点怪。
  又是一日的午餐时间,亚伯下楼的时候,餐桌上的餐点和餐具已经摆好了。他来到餐桌前,注意到该隐面前仅有的一杯红色果汁,有些不解。
  “你就喝这么一点?”他问,“不吃点东西?”
  该隐原本在出神,听见对方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眼神终于落在面前的杯子上。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显得非常不自然。
  “……不用了。”该隐微微摇头,将杯子揽到手里,举杯一饮而尽。
  看见对方快得不正常的动作,亚伯一愣:“你没事吧?”
  他发现该隐的脸颊苍白得吓人。
  “我没事。”
  “医师来看过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亚伯说着,伸手想探探对方的脸颊。
  出乎亚伯的意料,该隐好像非常抗拒他的接近,匆匆从椅子里起身,逃一样地回了楼上的房间。
  亚伯拿起自己的餐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该隐在躲他?
  宽大的餐桌上只有亚伯一个人,显得十分冷清。
  他独自吃了几口,还是放下餐具,向门外的侍者挥了挥手:“您好,我有些问题。”
  因为该隐之前的吩咐,侍者们对这位新到的客人伺十分殷勤。此刻听见亚伯的问话,门口的侍者恭恭敬敬地上前来:“阁下,您请问。”
  “该隐怎么了?”
  “该隐阁下最近身体略有不适,还曾因为身体原因请过医师。”
  “医师?”亚伯严肃地追问,“他怎么了?”
  “具体问题我们不太清楚,不过该隐阁下最近一直在饮用蔓红果所制的果汁。”
  “蔓红果?”亚伯重复一遍,觉得有点耳熟。
  他好像听该隐说过。
  侍者端起餐桌上的果盘,指着其中几颗樱桃般的果子:“就是这种。”
  亚伯拿起一颗果子尝了尝。
  浓浓的血锈味顿时充斥了他的口腔。
  他的眉毛死死地拧了起来。
  碍于礼节,亚伯并没有把果子吐出来,苦着脸把这枚味道可怕的水果咽了下去。
  “蔓红果的味道确实比较独特。”侍者在一旁欠身致意。
  亚伯喝了一大口水才把嘴里的味道冲淡了一点:“他一直在吃这个?”
  以这种鲜血味的东西为食?
  上个时间里该隐还一切正常呢。
  怎么他受到袭击,反而是该隐出现了变化?
  还是在他受到袭击之后,该隐还遇到了什么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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