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不醒——by一件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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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这一点,格塔也显得有心无力:“异常者的破坏欲非常重,力量强、速度快,除了雨天出动守卫队集体围堵,我们一般很难接触到这些人。而且因为担心强制清理那片区域引起暴力反抗,城里的态度还比较保守,现在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偶尔抓到一两个落单者。”
亚伯也微微叹气,理解了他的难处。
远远望过去,那处聚居处里鲜少有人进出,似乎在这阳光明媚的时刻都藏在屋里,不敢出来。
可突然间,从一处比较大的屋里走出不少异常者,都身披黑袍,脚步匆匆地向着其他棚屋散去。
“那边怎么了?”亚伯问,“怎么突然这么多异常者冒着阳光出来了?”
“那里是整片聚居地里面积最大的一间屋子,我们推测是异常者举行会议的地方,议事大厅之类的……”格塔一面解释,一面伸着脖子仔细打量,“你说,金色会不会是指金色头发?”
亚伯的心猛地一跳:“金色头发?”
“是的,异常者用牙齿伤害她的时候,他们的距离一定非常近。而且她伤在脖子前侧,异常者只能从上而下俯视她,这样一来,梅里亚能看见的只能是颈部以上。”格塔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衣服、皮肤都不可能,说不定就是金色头发。”
放眼望去,那片棚屋附近到处都是黑色的袍子,像一团团黑云似的从门口散开。为了躲避阳光,异常者都将宽大的帽子盖在头顶,从城楼上向下看,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发色。
看了良久,亚伯终于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样远看可看不出什么啊。”
格塔沉吟片刻:“其实我们可以召集一队守卫前往交涉,再不济,能观察一番也是好的。”
亚伯转过头:“可行吗?”
“可行是可行,就看他们配不配合。如果不配合,那就只能硬攻了。”格塔说这话时,语气显出了狠意,“保护城民是我们的责任,绝不能任由异常者在我们的城市里胡作非为。”
第25章 原则问题
该隐闭着眼睛坐在自己的椅子里。
他此刻在客厅里,身旁是一群饥饿得两眼发红的“同伴”。
同伴这称呼是首领分配下来的,可没得到该隐的认可。但此刻他不能接触阳光,只能在这处破旧的棚屋里暂避一段时间。
说来也巧,前几天他一路走到城门边,正赶上风雨最猛烈的时候。守城的士兵都已经躲进了瞭望的小屋里,雨水泼在玻璃窗上,将景物模糊成一片。他就是在那时翻跃城墙,进入城里的。
很可惜,城里的所有住家他都不能进。他不敢触碰灼人的房屋,偶尔有在门口看雨景的居民也不愿收留他。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停住了。
他听见有人在哭叫。
然后他就看见有人在伤害无辜的路人。那擦拭脖颈、怀抱恋人似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时,该隐就意识到,这似乎就是之前村庄里那个老人提到的异常者了——以血为生的异常者。
那女孩绝望地盯着该隐的眼睛,向他投来求救的眼神。
她的脸颊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
于是该隐出手打断了那黑衣人的“进食”——这种无视其他人感受,只顾自己吸食的行为着实令人不齿。
正在畅饮的影子立刻转过身来,戒备地望过去。
他们同样披着深色长袍,目光审慎,相顾无言。
该隐不愿给自己惹麻烦,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想像当初蛾摩拉的地牢里那样,抹去其他人的记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失败。
“不要打扰同伴。”异常者龇着牙警告,没受到半点影响。
该隐一时间有些迷惑,怀疑自己状态不好,接下对方的话语,拖延时间:“你把她放开吧。”
对面那人一直盯着他,动作僵了一下。
该隐以为自己成功了。
但下一秒,那影子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可鄙的同情心。”
该隐正思索自己哪里出了错,只是嗤道:“贪婪者,你这是在抹黑自己。”
他没见过第二个和他一样的罪人。
他吸血,是赎罪的代价,是上位者的诅咒,是后世一切罪犯的“象征”。
人世间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以血为生的人类。
“抹黑”这个词终于让影子发觉不对劲:“你还未意识到你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身份。”该隐抬脚欲走,被影子唤住了。
“每一个初到此地的异常者都这么说。”影子怪笑着,“因为你没看见你的家庭。”
他将少女向对方的方向一推——“新人总是饥饿的,是不是?”
少女脖颈处的伤痕还未愈合,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空气中充斥着血液的芬芳。
微咸的血液里带着隐约的果酸,恐怕不久前才喝了酒。
该隐闻出来了。
但他成功地将喉间那种进食的渴望压下去了。
他后退几步,才没让少女撞到自己。无辜的女孩已经浑身瘫软,该隐只能先将她扶到墙边,由她顺着墙壁滑倒在地,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
影子看着对方的这一系列动作,始终没有开口,直到该隐又抬头看过来,这才语气平平地命令:“跟我走,新人,我们能给你一个栖身之所。”
于是该隐有了自己的栖身之所。
但他明白,自己这种拒绝进食的行为持续不了多久——要么是屈服于非理智的欲望,要么被他周围的“同伴”孤立。
他舔了舔唇角,隐隐干裂的嘴唇有些粗糙。
就在那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怎么了?”周围有人问。
“有人跑过来了!”外面的人喊道,“是城里的居民!她自己跑过来了!”
该隐睁开了眼睛。
“去看看吧,高贵的家伙。”一旁有人讽刺他,“这么多天不吃不喝,你装给谁看?这里又没有护卫队的人。”
棚屋里很快散的干干净净。
该隐也从自己的椅子里站起身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站立不稳,可立刻控制住了身体。
不过是几天没有进食,该隐自我说服道——和蛾摩拉里数近一月的断食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一众异常者围在外圈,探究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
此刻他们都聚集在最大的大厅里——说是大厅,不过是一处较为整洁的大棚屋罢了。首领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少女独自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外围是好奇的异常者。
该隐走到的时候,询问显然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
“……这就是你的要求?”首领确认道。
少女沉默地点头。
周围的异常者们一片哗然。
“里面怎么了?”该隐问身旁的人。
“她主动前来投奔我们!”其他异常者纷纷转过头来,语气里既有迷惑也有激动,“也太奇怪了!”
“以前的食物都是直接死在进食过程中的。”有人摇着头,“这次是首领大发慈心留了她一命,本来是风险很大的事情,可是谁知道,她居然自己主动跑过来了!”
首领在自己的座位里定定地打量着少女。在他的注视下,那女孩的脸颊上渐渐染上了一片红晕,模样竟然显得有些娇羞。
少女并不肯说明自己投奔此处的原因,因此首领不太理解这背后的原因。他只是凭着本能留意到这少女似乎对异常者的态度有了什么变化。
实在是有趣。
他从自己的座位里站起来,故意放慢了步伐,踱步到少女的面前,留意到这奇怪的女孩微微开始颤抖,却不像是恐惧——
她在激动什么?
“都守在这干什么?”首领斥道,“到外面放风去。”
下面的异常者有些不甘愿地应了声,纷纷向外散开。
屋里再没有其他人了。
“这是你的愿望。”首领最后一次确认道。
少女微微咬唇,并不说话,但也没有退缩的样子。
首领不再故作耐心,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
他的动作非常粗鲁,可少女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只是身体微微发僵,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
细嫩的脖颈就在眼前,他仿佛能听见血液的汩汩流动声。首领低下头,舔舐着她的脖颈,冰凉的嘴唇在柔软的肌肤上摩擦。
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两枚惨白的獠牙从外翻的嘴唇下露出,急切地扎进脆弱的皮肤。
一瞬间的刺痛之后,梅里亚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眼前的世界化作一片虚幻的浮光,脑中的一切烦恼与痛苦尽数洗清。漂浮般的空灵感填满了灵魂,身体与思维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分离感。流水般的灵魂挣脱沉重的躯体,向着终极的愉悦伸展、升腾。
就是这种……轻盈的、曼妙的、宛如登天般的感觉——
多日以来的空虚终于被渴求的满足感填补。少女压抑不住自己喜悦的□□,软倒在对方的怀抱里。
屋里传出了淡淡的血味。
“首领倒是满足了,可我们还饿着呢。”有人不满地抱怨,“有没有人关注一下我们的需求?”
“你想得倒是美,说不定是那女孩爱上首领了,心甘情愿给他当食物呢。”旁边的人笑骂道,“你要是在进食的时候给人家留一命,说不定人家也会爱上你的。”
“爱上我有什么用?先吃饱才是真的……”
该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咳了几声,将对血液的渴望强行压了下去。
首领的进食没持续太久,因为少女的身体确实太过虚弱。
这一回,他没像以往那样,将食物一次性食用得干干净净。在少女晕厥之后,他的动作放缓,最终收回了獠牙。
首领盯着怀里瘫软的少女,指尖抚过她的前额,鼻梁,嘴唇,下颌,直到在脖颈边的伤口处停了动作。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进食也许不需要那么“彻底”。
如果所有的食物都会像这个女孩一样主动提供自己的血液,那么就像豢养家畜似的,他们也会有稳定的食物来源,就不必再冒着巨大的风险前往白夜之城里寻找食物了。
以往,对下一餐的不确定使得所有人都不愿放弃到手的食物,只顾得上吃饱这一顿,根本考虑不到留人一命。
如果这女孩的经历可以复制……
首领抬起头来。
他想起前几天才来到聚居地的那个金发同伴。
每一个新人来到这里后都需要经过试炼,要带着自己的猎物回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后才能在聚居处获得一席之地。
这一次的试炼,干脆就让那个新人做第一次尝试吧。
“我拒绝。”该隐的回应出乎意料地干脆。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东西,新人?” 首领笑了一声,讽刺道,“你以为你凭什么留在这样的庇护地?还不是我们给了你遮挡阳光的屋顶?你选择不进食,可以,但留在此地也要付出代价,聚居地的规则绝不能打破。”
该隐不想和他兜圈子了:“告诉我,如果我拒绝了试炼会有什么后果?”
“从聚居地离开。这里不养闲人。”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该隐终于拿起自己的黑袍:“见谅。”
“你……”首领十分吃惊,“你真敢直接向外面走?”
该隐并不说话,显然是不想理他。
“好,你有本事。”首领气极,在他的身后冷笑,“去接受白夜之城的考验吧,新人。我当初看上的是你出手时的力量,只可惜,你的勇气配不上这种力量。”
他们最后的对话声音很大,在门外的其他人恐怕也都听见了。
该隐走出棚屋的时候,众人簇拥在门口,眼神既有不解,又有嘲笑。
“一个异常者充什么好人,饿死了还不是自己的?”有人在一旁暗笑。
该隐不想和他们争论。
人类不过是一个个可以移动的血囊,这一点他承认,可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不同流合污是他证明自我的方式。
这种令人厌恶的吸血习惯显然不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不喜欢吸血,不喜欢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拒绝像野兽一样生存是他唯一能坚持的事情。
更何况,血和血还是有所不同的。
质量很重要。
亚伯。
这个名字让该隐的嗓子里冒了火似的一阵阵发干。
他抖了抖自己的黑袍,将太阳的热量拍散了一点。
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风声。
该隐动作迅捷地避开了来人的攻击,伸手钳制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被该隐狠狠捏住后,那青年人喝道:“放手!你还想攻击我们这些保护你的人吗?”
该隐依言松开了手,只是目光还显得狠戾。
首领在屋里命令道:“让他走,去看看白夜之城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青年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自己攻击的动作,只是嘴里还在骂:“叛徒!虚伪!你辜负首领的信任,有什么颜面留在这里!”
该隐沉默地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异常者们看着那个怪异的同伴向着外围越走越远,各自心里多出了一份莫名的悚然感,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他的悲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