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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睡不醒——by一件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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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з)∠)_


第37章 重归平衡
  首领听见地下室发出的巨大撞击声,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
  “那人跑了,而且梅里亚那时候正在地下室……”异常者把后面的猜测藏进心里。
  首领已经顾不上梅里亚了:“这次我亲自去,杀了那外来人,要么把该隐带回来——”
  “不不,您听我说,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一定是医院,周围到处都是能把他救下来的人和设备,所以我们去了也没有用……”
  “所以?”
  “您想想,外来人确实被攻击了,绝对撑不过这今天。如果该隐真的留意那人,发现了他的状况,一定会试图挽救他的性命。他要么会回来找我们寻求解药,要么就干脆听从代言人的命令,直接选择 ‘自我牺牲’了……”
  “绝对不行!预言者所说的人很可能就是他!我们绝不能任他送死,那样整个聚落都有危险!”
  “但第二种方法的可能性才大,首领。该隐现在不会信任我们的,第一种方法的可能性小而又小。我们只能尽快阻止他的自我毁灭……”
  “自我毁灭就是遵从代言人的要求?牺牲地点在哪里?”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走,去找!”首领怒喝一声,“一批留在城外,一批去城内,一定要把他拦下来!”
  阴云裹挟着湿气向城外飘动。
  借助云层疏落的阴影,该隐径直奔往城西,一路无人阻拦。在雨天,没有人敢以性命为赌注出门,躲进屋里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沿着小路翻过城墙,出了城再往西面走是一片金灿灿的麦地。
  该隐的脚步慢下,眼底被铺天盖地的金色刺得阵阵跳痛。
  暂借流云的遮蔽,他还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体面地迎接最后的结局。
  该隐想起了之前赛特将他吊在树上的那一次。
  阳光烈狱,向死而生。
  这话原先听起来像诅咒,可眼下,他越发觉得这是一句祝福。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云彩稀薄了一些,身上的温度开始升高。
  麦地也是一个好地方。高高的麦秆在微风中摇摆,饱满的穗子摩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触感柔和,又有几分尖锐。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最初他和亚伯也是在这样的旷野里生活着。牲畜,农田,还有彼此唯一的依靠。
  略带湿气的松软泥土扯着他的鞋底,拦着他前行。
  该隐随手摘下一株麦穗,还在琢磨赛特的身份。
  为什么一定是自己和亚伯?难道就这么巧吗?
  贝里殿下……会和自己的罪行有关吗?
  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将亚伯带离困境,这算是一种赎罪的方式吗?
  灿烂的阳光热烈地拥抱农田,该隐的头顶传来炙热的烘烤感。
  远处奔来了两个黑袍的异常者。
  该隐倾身跪在农田里,膝盖和手心蹭得满是尘垢。
  他将脸颊藏进臂弯里,感受着后背迅速升温。
  亚伯。
  在麦秆的细微阴影中,该隐想起了自己的“本意”。
  我在赎罪了。
  我愿意以死换取你的原谅。
  可我没法告诉你,你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这可怎么办?
  我的种种行为……应该算有意义吧?
  火焰烤灼着他的脖颈。
  烫。
  该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连游移在面前的气息都带着强烈的焦灼感。
  疼。
  如果在蛾摩拉的时候,他更小心一点就好了。
  如果亚伯没有受到伤害就好了。
  那么,他们穿行在两个城市之间,就是该隐为亚伯死了两次——这是迟到的忏悔,所以惩罚加倍也是应该的——你会因此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吗?
  一时冲动。
  该隐想到这里,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都快忘了。
  亚伯能这么平静地和他相处,完全是因为他对以往一无所知。
  如果他想起了过去……
  可如果他想不起过去……
  麦田里有一片麦秆的怪异地向四周倾倒。
  远处的两个 “异常者”对视一眼,向着麦田靠近。
  可他们前进的速度远没有阳光直射的速度快。
  麦田里升起一簇明亮的火光。
  两人在田埂边齐齐停下脚步。
  “你看到了?”
  “里面是人。”
  “肯定是那个……独行者。”其中一人吞了口口水,“他居然没穿外套。”
  火光灼灼,从麦田中央开始燃烧,又蔓延到四周的干燥作物上,顿时铺出一大片焰色。
  “他死了?”
  “死定了。”
  “怎么办?”
  “不用我们问,这种火光肯定都能看得见。”
  这光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死了?”首领匆匆赶到,怒喝出声,“他怎么死了?”
  没人应声。
  “未来要出问题了!你们这群蠢货!”首领怒气冲冲地向着所有人喝道,“我们承受不起预言者所说的后果!”
  时隔多日,亚伯终于又看见了那座白塔。
  上一次看见还是在那个石窟中,从上而下望过去,处处是精雕细刻的图案花纹,纯洁无暇,美不胜收。
  但此刻,白塔就像一座坟墓。
  这种想法让亚伯急促地喘息起来,可空气完全吸不进肺里。
  在空气中溺亡的想法让他痛苦地攥紧了衣领。
  “很快就结束了。”
  有人在他身边劝慰道。
  死亡吗?
  “都离开这里,塔要启动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我要回到石窟之中了?
  该隐会在那里等我吗?
  我要向他道歉。我连累他一次次经受死亡的折磨,那种感觉必定不太好受。
  该隐……
  亚伯跪倒在冰凉的水晶地面。
  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绽出明丽绚烂、纷繁复杂的色彩。
  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收缩、膨胀。
  毒药。
  他还记得脖子被异常者撕下一块肉的痛楚。
  他瘫坐在地面,双手颤抖。白塔顶端的柔和光芒不断扩大,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光明之中。
  我要死了,亚伯心想,要回到石窟中了。
  石窟。
  最后一秒,他心里惦记的还是该隐抵着他额头的那一刻。他能感知到该隐心里那种既绝望又解脱的复杂心理。
  他在想什么呢?
  带着这种迷惑感,他向后仰倒,却没撞上坚硬的水晶地面,而是栽进了一片明亮的光海。
  石窟沉默着,亚伯也沉默着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石窟本身——与杂草、砖瓦融为一体,整个人——整个建筑弯曲着,笼罩着那方高高的平顶金字塔。
  这种感觉不好描述。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想不起自己曾经是什么模样。人类?洞穴?瞳孔?知觉?没有区别。所知所念全部融为一体。
  他只是凝视着下方的那方金字塔,长久地凝视着,不知过了多少年月。
  终于,石窟里有了变化。
  那方棺材的棺盖无声地移动起来了。
  沉重的石板砸在地上,发出低而闷的撞击声。棺材里的人扶着棺沿坐起身,急促地喘息着,四下里张望着。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不过显然没找到,表情由紧张到失望,变化得格外明显。
  有点可怜。
  坚硬的石棺里没有其他多余的铺垫物,也不知道那人在里面躺了多久,只是起身的时候动作僵硬,先是半跪在棺材里,最后扶着棺材的边缘,□□着直起了腰。
  他跨出棺材,身上簌簌落着焦黑色的灰。一束麦穗从他的睡袍上飘向地面,又被那人紧紧攥进手里。穗杆在烛光下泛着金色的亮光,闪着矿物般莹亮坚硬的色泽。
  亚伯看着那人拖着虚弱的脚步来到棺材旁的祭台前,将麦穗摆在台上。
  那里已经放了一小块鲜红的血肉,再加上这株麦穗,似乎在进行特别的祭祀。
  那人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祭台,良久,揉了揉眼睛。
  亚伯很担心他手背上的灰尘会不会被揉进眼里去。
  他踏着楼梯向下走去。
  第三扇门已经出现了,亚伯早就感应到了——那人把麦穗放到祭台上的时候,下方就多出了一个出口。
  那人来到新的出口前,费力地将沉重的铜门推开一条缝。
  里面逸出一阵阴郁的冰冷气息,却丝毫没有阻止那人的脚步。
  亚伯看着他的身形消失在门里。
  但门没有合上。
  亚伯从高处轻盈地落下,像一道青烟、一阵微风,沿着门缝钻进身去。
  他很好奇那人的身份。
  他也想看一看门后的世界。


第38章 小孩子
  “叛徒!是你背叛了我,泄露了我们的秘密!”
  “但所有的起因都是你!”
  “你怎么敢这么说?是你采纳了我的意见,现在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你为什么提出意见?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的意思是让我永远闭嘴?永远不再打扰你?你做梦——”
  有人在争吵。
  亚伯睁眼的瞬间,视线一片模糊,一块急速飞来的影子擦向着他的脸撞过来。
  他脑子里还有些发懵,根本想不起躲避,脸颊顿时被尖锐的物体划出了口子——所幸,也只是一道口子,那东西就“啪”地在身后的墙壁上撞成了碎末。
  一块陶片。
  亚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倒退,直到扶住了后方的桌子才停下脚步。
  入手的油腻质感吓得他后背一阵发麻。他扭头望了一眼,看见桌子上沾着一层油光,似乎是汤渍粘在桌上没清理掉。
  对面的一男一女被他的动作吸引,都瞪着他。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要仰视他们?
  我怎么变矮了?
  “别伤到孩子!”男人转过头去,朝着女人低吼道。
  但对方的声音比他高昂得多:“那你别整天念着那些旧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我看了就来气!”
  屋里的争执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个更加愤怒的声音:“你们干什么?”
  一个孩子的身形逆着光显现出来。
  那人举起手中的木柴,狠狠砸在地上:“来我家捣乱?经过我同意了吗?!”
  木柴质地并不硬,在地面应声崩裂,飞溅的木渣把众人惊呆了。
  屋里一时间没有人开口。
  “都滚远点!”
  最后这句逐客令实在不客气,女人骂了一声“小野狗”,转身离去。
  男人瞧了一眼亚伯,一言不发地扭过头,也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亚伯和门口的少年。
  满地的碎陶木渣,还有一桌泼翻的汤水,简陋的砖墙四面龟裂,几乎能看见屋外的景象。
  亚伯环顾四周,望见厨房的位置,连忙去寻洗手池——手上的油渍要赶紧洗干净,脸上的伤口也该处理一下。
  少年从后面跟上来,原本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亚伯清洗手指,但又注意到他擦拭脸颊的动作,顿时紧张起来,上前拉住亚伯的肩膀,打量他的脸颊:“划到了?疼不疼?”
  亚伯偏过头,顿时被孩子的模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呃,我没事……”
  这——这是小时候的该隐吗?
  眼前这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几乎是该隐的缩小版,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现在变成了胖乎乎的圆脸蛋,但灿金的短发没有变化,甚至比长大后更加明亮。白嫩的脸颊上蹭着道道土痕,不知道是不是玩闹时留下的痕迹。唯一与该隐出入较大的是那对眼眸,不再是染血般的鲜红,而呈现出湿润明亮的碧蓝,如同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蕴含着发自内心的关切。
  “你是……”亚伯不太确定地唤道,“该隐?”
  “嗯?”对方只顾着端详他脸颊上的伤痕,低声安慰道,“你别怕,有哥哥在。”
  真的是该隐!
  “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亚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犹豫了一下,才慎重地问:“你还记得白夜之城吗?”
  “什么?”
  “蛾摩拉?”
  “你被那女人碰坏脑袋了?”该隐抬起头来打量着亚伯的神情,“他们也就敢趁我不在的时候乱来。以后你紧跟着我,咱们别离得太远。”
  “他们是谁?”亚伯问。
  该隐这回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怎么了?
  “你原来叫她母亲。”
  ……我听到了什么?
  亚伯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严重冲击:“刚刚那是……?”
  他卡了半天,也没说得出口。
  该隐微微叹气:“你真的被吓到了,亚伯?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吧。”
  他牵着亚伯的手往屋外走。
  这可怎么办?唯一正常的该隐都变成这副模样了。
  亚伯暗自发愁。
  屋外是一片斑斓的金色麦田。阳光下,麦穗上闪烁着点点金光,宛如波涛起伏的海洋。植物的清朗香气中混杂着泥土的厚重气息,纯粹的自然风景着实让亚伯感动。
  从压抑的蛾摩拉到怪异的白夜城,有多久没看见这种平静的自然风光了?
  该隐牵着他,手里还没放开:“他们吵架,我们就走得远远的,你一定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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