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不醒——by一件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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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威尔家这样规模较大的农场才会在田边点灯,大部分地方只在自家的楼边挂着一盏小灯。从他的位置望过去,放眼皆是一片漆黑,几不可见的微弱光芒在视线边缘幽微地闪烁。
压抑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亚伯微微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试图将这种怪异的感受从胸膛里赶出去。
第10章 运输车的去向
回到该隐的房子之后,他们将手上的线索一一整理出来,不过餐馆的数据十分纷杂,亚伯越看越头疼:“大主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能不能从他那里下手,直接询问城里的情况?哪怕不问出城的事情,问问物资来源也好啊。”
该隐将手中的纸页卷成一束,无意识地敲击掌心,思虑半响,终于答道:“不太可行。”
“为什么?”
“大主的真身几乎不为人所知。没人知道他的名字、长相;他的权位也不经推举更迭。尽管如此,城里没有人质疑他的存在,只是将他视为一个‘贯彻始终的管理者’。传言中,他长住于管理楼顶楼,几乎与整个城市彼此隔绝。”
“这么神秘?”亚伯无奈,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分析上。
“福特告诉我,向管理楼提出申请的周期并不确定,因为家族资源消耗量难以预计。”该隐回忆道,“但是申请之后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取得资源,所以为了防止供应链断裂,他们会额外申请一部分资源,哪怕自己亏损也无所谓。我看他们的预计,时间大概就是之后……”
他说着,摇了摇头:“当时看得太潦草,具体内容没有看清。”
“这些信息足够了。”亚伯飞快地记下该隐的总结,“如果我们守着威尔家的运输车,跟着他们的运送线路就能找到资源的来源。”
“理论上是这样的。”该隐点头,“可威尔家的运输车是什么样子?”
“双轮的木头车,侧边用黑色刻着威尔的名号和维里亚特家族的族徽。”亚伯向同伴描述,这是当时他在窗边向外眺望时注意到的细节,“我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运输车还是从酒馆回来的路上,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运输车体积大,为了不影响正常出行,这类车上街的时间有限制。”该隐肯定了他的发现,“我们要尽快确定好时间,才能跟得上运输车……最近几天又要昼夜颠倒了。”
“早就习惯了。”亚伯不甚在意道,“而且这里哪有昼夜之分,还不都是一样的天色。”
剩余的几天里,他们详细查询了对运输车的规定,记录了威尔家运输车的出行日程,甚至预估了前往资源申请点的时间和路线。
一切就绪,只待运输车按时出发。
凯瑞在威尔家当运送车夫已经当了很多年,算得上经验丰富了。
可他今天一出门就觉得浑身难受,后背发痒,简直像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
可是这里哪有什么野兽?
从威尔家出发,先到集市送出了最后剩余的一点货物,他又拉着车匆匆赶往管理楼。
已经是下下灯的时候了。
运输车上现在没有货物,重量算得上轻盈,车轮擦在泥土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动声。凯瑞就伴着这唯一的响动赶往管理楼。
管理楼其实是一片建筑群,五栋大楼均匀地排列出五边形的中庭,最前方两栋大楼组成的尖端直指中央广场;最后面则是拱状的后门,横穿大楼,直通中庭。他一路上遇到了酒鬼、守夜者,什么人都有,这不,前方还有一个在中庭四处游荡的清洁工。
他望向前方的清洁工,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心里顿时暗骂了一句——看什么看,管理楼的清洁工就比车夫高级到哪里去吗?!
亚伯与车夫对视了一眼,看见对方猛地扭开头,心里嘀咕是不是自己露出了破绽。
难道清洁工不能清理中庭?
他心里没底,只能把自己的帽檐压得更低,转身躲进楼梯间的阴暗处。
身上这套工作服是该隐给他弄来的——该隐早就在管理楼物色了一个爱偷懒的清洁工,请他在酒馆里喝了一晚,对方便痛快地同意了他们的要求,由亚伯代替这名清洁工在管理楼打扫一天。
免费喝酒,带薪旷工,多合算!清洁工高高兴兴地递交工作服,也懒得过问他们的目的。
核对身份的总管也不甚上心,看见亚伯身穿制服,连脸都没看清,挥手就让他上岗了。
亚伯便套着清洁工的宽大衣服,在管理楼里光明正大地转了半天,终于等来了威尔家的车夫。
骨碌碌的车轮声渐行渐近。
他没敢伸头去看,在楼梯间里装模作样地扫地。
不知道该隐到哪里了。
该隐已经登上了侧方管理楼的合议员办公室。
此时将近凌晨,屋里却还有一个人,脸上盖着书打呼噜。
那人被该隐的动静惊醒,揉揉眼睛,脑袋还不清醒:“你也被老婆赶出来了?”
该隐瞧了他一眼,径直来到书架前,一边翻找一边询问:“你知道塔弗那个案子的证词在哪里吗?”
塔弗案在合议庭已经拖了很久了。塔弗本人属于城中第一大家族甘斯特,先前因为言行不当被逐出家族,后来又犯了事。鉴于族长对塔弗含糊不清的态度,全体合议员人人自危,都避开这个棘手的案子。
这个刁钻的问题成功将那名合议员问退了。
他重新将书盖上脑袋,连连摆手:“可别问我,我不清楚。”
又坐了一会儿,似乎害怕该隐再问什么,那合议员收拾收拾东西:“我不打扰你,你慢慢看啊。”说完,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屋里只剩下该隐一人。
他甚是满意地来到窗边,俯视着中庭的后门。
车轮声越来越近,但运送车被上方的大楼遮住,暂时还看不见。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到了车夫的身影,身后却没有车。
他的运输车呢?
亚伯听见了轻微的交谈声,似乎是守卫在盘查对方的身份,接着,就看见了车夫的身影,但车不见了。
他眼见着车夫从拱门出来,进入中庭旁边的等候室,关了门。
中庭空旷下来。
他屏气凝神,没察觉有动静,便大胆地踏出楼梯间,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大楼——那是该隐的合议员办公室。
该隐手掌前切,示意前方可以通行,亚伯便握着扫把向后门处走去。
所谓的后门挖空了这栋大楼的底部中段,门两侧的黯淡烛光在走廊里形成一片阴影。
守卫和车就消失在这条短短的走廊里。
一片漆黑中,亚伯提着扫帚来回摸索着。
地面很平整,踏上去感觉非常厚实,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墙上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凸起或凹陷,机关也许有,不过似乎没那么显眼。
亚伯的指尖拂过粗糙的土质墙壁。
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尖锐而短促,像木头轮子在光滑的地面上摩擦。
亚伯匆匆退出,躲入刚才藏身的楼梯间。
该隐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见到亚伯退回,他低声问:“怎么样?”
“有声音。”亚伯只来得及解释这一句,连忙推着他躲进一旁的杂物间。
他们隔着门缝向外观察。
“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找到机关,地面下面也没有空洞感。如果有暗道,上面的土层一定堆得很厚实。”亚伯悄声解释,“主要是没有灯,一片黑,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闻言,该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能清晰地看见远处走廊里的粗糙墙面和地上的一道细缝,而那道缝隙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宽。
亚伯发觉该隐出神的模样,也转过头去。
可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该隐在看什么呢?
缝隙向左边不断延伸,简直像地面的土层被从底端横向推走了一样。
终于,土层被完全推开,从地下缓缓升上三个影子——两个守卫,一架满载的运送车。
守卫打了个口哨,车夫从等候室应声而出,推着车匆匆离开,与守卫没有任何交流。他的表情虽然平静,离去时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慌张。
守卫一直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直到车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这才转身回了走廊里。
他们与整块平台缓缓沉入地下。紧接着,地面向右推回,直到与墙壁完全契合。
一声低低的机关卡死声。
“你看见了?”亚伯低声问。
于是该隐向他简单地描述了一番刚才的场景。
“左右移动……”亚伯觉得这事越来越奇怪了,“从地下送出来的各种物资?”
“地下好像确实是有点问题。”该隐敲敲自己的脑门,“我之前应该听说过,地下……”
亚伯由着他苦思冥想,自己也在琢磨——
地下有这么多丰厚的物资,为什么藏起来呢?是为了维护物资垄断的地位,还是有其他什么更具体的作用?
该隐在回去的一路上都仰着头回忆,可惜最后还是没有想起来。
“不急于这一时。”这回终于轮到亚伯开导对方,“有印象就是好事,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他们回到该隐的房子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可客厅里灯火通明,显然有客人在等他们。
沙发里坐着一个身材极度瘦削的男人,面色苍白,表情阴郁。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头看过来,眼神在该隐与亚伯之间逡巡。
虽然在看见客厅灯光的时候就有所准备,但看清来人的时候,该隐还是愣了一下:“……艾迪斯阁下。”
“该隐,你的生活很滋润嘛。”对方说话时的腔调很特殊,像捏着嗓子模仿女性的声线,质感柔和而沙哑,“滋润得我都有点嫉妒了。”
他的言语中透出一股暧昧的感觉,亚伯不禁皱起眉头。
该隐向前一步,将亚伯半挡在身后:“阁下什么意思?”
“大主不喜欢如此。我希望在大主发觉之前,你能自己收敛一下,别让家族为难。”艾迪斯的目光落到亚伯身上,“也别让自己为难。”
亚伯刚想开口反驳他的看法,被该隐背手一挡。
他希望自己保持沉默。
亚伯有些不解,但还是收了声。
艾迪斯显然留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轻笑了一声,从沙发里站起身,举起指间血红色的信封:“我来这里是为了通知你,该隐.维里亚特,你已被家族选为本次极乐的参与者。”
“我?”该隐皱眉。
他只是说话,并没有上前取信。
艾迪斯不满地睨了亚伯一眼,催促对方过来。
亚伯试探地向前走了两步,没被该隐拦住,便上前接过血红色的封壳,不动声色地回到该隐身旁。
“这是通知,不是征求。”艾迪斯向着门口走去,经过门口的那一刻,转头瞥了一眼客厅里的主人,“做好心理准备,该隐。极乐会场有风险,不要给家族蒙羞。”
该隐脸色一变,语气也生硬起来:“什么风险?”
可艾迪斯避而不谈:“具体事宜会有人与你再行沟通。”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外面的仆人恭恭敬敬地迎着他出门。
“那是谁?”亚伯问。
“艾迪斯.维里亚特,家族长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到我们这里……”该隐收回视线,“信里写了什么?”
亚伯已经拆开了信封,抽出黑色的邀请函,快速浏览一番,喃喃道:“巧了,该隐。”
“怎么?”该隐回过神来,去看对方手中的纸张。
亚伯翻开装饰精美的邀请函,指尖点着底端的地点:“极乐会场——管理楼下。”
管理楼的地面以下。
第11章 信息不全
家族为该隐安排了一场极乐的信息通告,地点在一个颇为雅致的酒馆里。
亚伯已经不觉得意外了——整座城市里除了酒馆,根本没有其他上得了场面的会面地点。
酒馆里的灯光是怪异的幽蓝色,不知是不是因为烛芯上涂了什么特殊物质。侧边舞台上,有人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偶尔有低语声在酒馆里回荡,但大部分情况下,整个酒馆还是相对安静的。
这里就是该隐所说的有身份限制的酒馆——环境确实比普通酒馆清静一些。
告知者还没到场,该隐和亚伯在酒桌边低声讨论着各自的看法——
“物资供应来自地下,极乐的会场就在地下,也许那些不知来源的物资直接供应给了极乐。”
“资源一定异常富足,才会有多余的资源向城市里供应。”
“但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刚刚查到地下,邀请就送来了?会不会是陷阱?”
“无论是不是,都得去看看。”
“极乐……”亚伯念着这个名字,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憎恶的感觉。
无论这庆典的名字有多华丽,也掩盖不了灭绝人性的残酷本质。
“有人过来了。”该隐瞥了一眼入口,提醒道。
“是家族里的人?”亚伯压低了声音。
“应该是的。”该隐向着来人招手示意。
酒馆门口的来人已经从阴影间显出了身形,莫名有些眼熟。
“……赛特?”亚伯先于对方开口打招呼道。
对方显然也有些惊奇,向着桌前的两人应道:“该隐阁下,亚伯阁下。”
赛特自从给亚伯处理过伤口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此时突然作为维里亚特家族的发言人与他们联络,着实让人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