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天师APP——by一袭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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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洞渊:“…………”
两人这算是双向抓包,摆明了谁都没真的打算等到二十四小时,贺洞渊也不好说什么,心里憋着一股火,说:“没辙,浪费时间,我在这儿磨得嘴皮子都破了,也没见那厉鬼跳出来给我下言咒,我说得还不够狠啊?就我说的这些破事都够下十八层地狱了,佛祖都普度不了。”
“是度不了,”林机玄看他一眼,笑着说,“我佛不度憨批。”
贺洞渊彻底无语了,他试探地问:“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听去了多少?”
“差不多听全了。”
“那我得申明一下,”贺洞渊说,“我说得那些只是为了将厉鬼引出来,不代表我的个人观点,我持反对态度。”
林机玄:“不然厉鬼就真出来了,你和那些人的本质区别就在这儿,你身上没有那股气势,所以怎么说都不会招来言咒。”
贺洞渊蹙眉:“你不是打算用这个办法?”
“是,但不是像你这样,”林机玄从包里取出人皮骨伞握住,向大厅走去,他站在贺洞渊身边,扫视了大厅一眼,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们,一直在阴暗的角落里窥伺着这个世界,用最怨毒的眼神看着周遭的一切。你很想离开这儿吧,但是你不能,所以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最痛恨的人逍遥法外,诅咒那些和他犯下同样罪过的人,然而有什么用呢?”
他讥讽地冷笑一声,说:“那个你最痛恨的人现在正在做什么?五年过去了,他应该已经建立了家庭,和另一个女人说着当初和你说的情话,他一定很爱那个人,因为他选择了她,而不是你,在将你和你的孩子一起推下楼后,他找到了属于他的爱情和美满的婚姻,他早就忘了你,谁还会记得曾经被自己杀死的人?”
“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受害者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但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讽刺。恶徒得不到报应,善意总是被尖刀撕碎,无辜的人和真相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站在光明里的人多是披戴着光鲜亮丽外表的魔鬼。可那又怎么样呢——”
林机玄感觉到周遭刮起了阴风,他紧紧握住手中的人皮骨伞,捅出最狠的一刀:“他还是活得好好的,他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你的肚子里成型,十个月后,会来到这个世界与他见面。可惜已经没有了,你的孩子和你的尸体一起化成了灰烬。而他——也许已经有了新的孩子,他一定会很爱那个孩子。”
“小心!”贺洞渊厉喝一声,修行珠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两臂梵文尽现,在那道言咒打过来的瞬间,林机玄张开人皮骨伞,血红的光芒笼罩了林机玄,将言咒阻挡在伞外。
贺洞渊放心地吁出一口气,当机立断抓到厉鬼的方位直奔而去。
林机玄收了伞也迅速追了过去,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被他放在包里的摩睺罗有异状,拿出来一看,陶土制的小人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澈的眼泪。
第34章 连环订单(二)
贺洞渊当机立断开了灵视,能清楚地看到厉鬼的动态,他在狭窄的空间内左冲右撞,全然不顾那些拦在眼前的碎石瓦砾,锁定了厉鬼。
有他前去追厉鬼,林机玄非常放心,他仍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这个摩睺罗。
大千万物,皆有生灵。人生时,灵在血肉,人死后,灵归于天地,谓之魂灵,这是介于人与鬼之间的一种状态,非人非鬼,既不能往生,又不能复活,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状态。
然而,魂灵既像人又像鬼,以鬼魂的状态,有人的思想与情感。
他猜,那鬼婴还未真的变成鬼魂,此刻附身在摩睺罗里的应该是那孩子的魂灵。
林机玄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是赵昌平给他发来的消息,这条消息几乎塞满了一整个屏幕——
“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就没了,是病死的,那个摩睺罗是奶奶怀孕时送给她的。奶奶说过,那个孩子如果能顺利生下来的话,我要叫他一声大伯,可惜被她不小心滑胎滑掉了。奶奶总是把这个摩睺罗当成那个孩子,和他说话,早年严重的时候,甚至觉着大伯的魂魄就附在那个摩睺罗里,平时吃饭都会将它摆在桌面上,放上一个碗。后来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偶尔会将摩睺罗拿出来,和他说说话。”
后面紧跟着一段内容。
“我日子过得浑,也不太愿意跟一个太老婆说话,平日跟奶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借由这个摩睺罗怀念她那个还没见过这个人世的孩子,等她去世之后,我才明白,她几乎把自己所有对儿子和子孙的感情都寄托在这个摩睺罗上了。是我不孝。”
寄情。
他大概明白了。
老太太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摩睺罗里,便赋予了摩睺罗灵性,那本该成为鬼婴的尚未成形的孩童的亡魂在老太太的情感下渐渐脱离了厉鬼的模样,成了单纯的灵。
他在摩睺罗里听着老太太细微琐碎的情感,接收了一个平凡而又孤独的老人所有的喜怒哀乐。
可悲的是,这样一个比玻璃还要脆弱、通透的存在有着能感知万事万物的细微敏感,却永远突破不了生与死这最大的阻碍,被困在摩睺罗里,只能任由情感充溢胸腔,毫无作为。
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而现在,一个陶土制的娃娃竟然会流下眼泪,应该也是寄情的作用。
林机玄不是这个鬼婴,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就是这个厉鬼的孩子。
这么多年,厉鬼被困在这栋公寓,鬼婴附身在摩睺罗里,那么近的距离,却像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一样,徒劳相对了多年。
一时之间,他心里情绪复杂,印象里……他没有这个印象,有关父母的所有印象,所有来自家人的感情都是出自那个老东西,那老得不正经的男人不像是一个应该尊敬的长辈,活像是个没糖吃就要闹个天翻地覆的顽童。
他抽烟、酗酒,喜欢吹牛皮,说大话,经常完不成自己允诺的事情,还记不清他的生日。等林机玄学会自己做饭之后,那老东西饭都不做了,躺在床上装半身不遂扯着嗓子要吃饭,不吃饭没力气出去赚钱。这样一个讨人厌的老东西却给了他儿时所有的温暖。
那是他的爷爷,会放学接他回家,在他做噩梦的时候哄他,带他出去放风筝、捉蚂蚱,告诉他哪怕没有父母的孩子也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林机玄压下喉头的哽咽,他知道自己现在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也是寄情带来的效果,老太太遗留在摩睺罗上的情绪太过强烈,感染到了自己。
他不该现在难过。
林机玄缓了下情绪,将摩睺罗握在手里,一只手收起人皮骨伞,忽然发现周围像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敏锐地回头一看,那是来自花坛的方向,好像有人在黑暗中窥伺着自己,眼神锐利,却转瞬即逝。
现在是凌晨四点,坍圮成废墟的公寓楼隐藏在黑暗里,数十步远外是闪烁着微弱灯光的路灯,所有形迹都会被隐匿在这样的黑暗里,但借着黯淡的星光,他依然看到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迅速地消失在废墟拐角。
就在这时,贺洞渊追着厉鬼去的方向忽然传来巨大声响,林机玄蹙眉,快步追了过去。
-
“怎么回事?”林机玄问道。
不远处,男人高大的身影烦躁地走来走去,试图找一个落脚点,但被横亘在眼前的乱石拦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
贺洞渊说:“这里乱石太多了,鬼怪可以自由穿梭,但人不行!”他恼火地指着乱石堆后一个飘荡的鬼影,说,“藏那儿去了,妈的,就该让人早点把这儿夷为平地,看她往哪儿躲。”
远远看过去,林机玄看不太清那鬼的样子,只是一团孤立无援的虚影,藏匿在乱石中间。
“得抓紧,”林机玄说,“免得又找不到影了。”
找了块还算平坦的地方,林机玄把摩睺罗立在上面。
小巧的摩睺罗安静地站在平坦的石块上,像是个家庭圆满的孩子。
贺洞渊头一回瞧见这种小玩意,问道:“你这个干嘛用的?里面还藏着个灵。”
“你能看见?”
“我开了灵视,”贺洞渊说,“是人是鬼,什么都能分得清。”
林机玄侧目去看他,朦胧月光下,贺洞渊瞳孔中嵌着一圈红色的环,不知道是不是用眼过度,眼白位置冒出几根血丝,看起来颇有些是鬼非人的狰狞,看着比那厉鬼还危险。
“你眼珠要爆炸了,”林机玄说,“歇一歇?”
贺洞渊:“又不是炸弹,哪那么容易爆炸,”他顿了顿,说,“不过是有点累。”
林机玄忍俊不禁,板了脸对那厉鬼说:“你一直在这里没走,是不是因为你感知到你的孩子还在这里?”
厉鬼身影晃动了一下,却仍是警惕地没有靠近。
林机玄说:“它就在这里,当年你被推下楼后,你的孩子承受了你的怨气,化成了鬼婴,机缘巧合之下,它附身在这个摩睺罗里,被老太太收留,感化成了灵。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他一块去往生,我们愿意帮你超度,也许来世你们还能做母子。”他不用等厉鬼回应,话锋一转,“但是你不愿意吧?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放下心里头的怨恨,你痛恨那个人,如果没能杀死他,你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又知道什么,”女鬼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心里的恨——我恨他,他杀了我!他一边说着爱我,一边将我推下了楼!!!”
“小心点,”贺洞渊身体肌肉紧绷,佛珠紧紧握在掌心,“她身上鬼气涨得厉害。”
“没关系,”林机玄压低了声音说,“就怕她不涨,这里地形不好,如果她真的对我们的话毫无反应地藏了起来,对我们来说反而不好找。你应该不会毫无准备就过来这儿干这种蠢事。”
“小学弟,”贺洞渊挑了眉说,“你现在已经挺了解我了嘛。”
林机玄一听他这没正经的腔调就懒得搭理,他给贺洞渊打了个眼神,两人四目相触间,已然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并飞快达成了共识。
林机玄继续刺激厉鬼:“可就像是我说的,你再痛恨也没有用,你离不开这里,他也绝对不会回这里。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激情杀人,没有任何一个激情杀人的凶手还会回头来到他失手错杀人的现场,因为只要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就会勾起他曾经丑陋的过去,备受道德的谴责。而他现在——一定活在光鲜亮丽里。”
他冷淡地看着那个身上开始蒸腾开鬼气的厉鬼,嘲讽地笑着说:“习惯了光明的人是不会再踏足黑暗的,你生前等不到他,死后依然等不到。”
“来了!”林机玄话音刚落,厉鬼猛地向他冲了过来,她心底所有的怨恨都化作这孤注一掷的一击,然而还未冲到眼前,便遭遇漫天佛光。
贺洞渊不是傻子,看似是贸贸然在这里叫嚣着逼迫女鬼对他使用言咒,其实周遭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他干这行少说也有十年了,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他想顺利活下去,靠抽那么几口香火是不够的,他要积德,积大量的德,保证自己身体里的佛光不灭,他才能有幸喘上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清楚应该怎么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比跟人打交道更简单。
不服,打到他们服,再不服,直接度化!
佛光在地面闪闪发光,好似一连串平铺开的电流,巨大的卍字文将整栋废墟都包裹了起来,将女鬼照耀得无处遁形。
贺洞渊手持降魔杵,在地面猛然一击,万千佛光急速向女鬼奔涌过去,张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
林机玄这是头一回看到贺洞渊亮自己的真本事,在他印象里,这个人平时好像除了“无能狂怒”也没做过什么实在事,手里头挂着一串佛珠既能挡鬼又能挡灾,遇到事情甩两下,骂人的声音比雷都响。
这回看来,这人确实是有狂傲的资本,最起码现在这佛光的动静比他平时骂人的喊声大。
男人立在劲风里,一身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瘦削的脸颊如刀锋般锐利。
林机玄觉着今晚这事用不着他了,可隐约还是有不安的感觉。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的影子究竟是什么人?除了他们,谁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跑来这块废墟。
他下意识回头四下扫看,却看到地面上,从废墟石碓里倾斜出来的人的影子。
影子逐渐向他靠近,一个已然被吓得木讷的青年男人怔怔地站在他们面前。
“鬼……是鬼……”他发出虚弱的声音,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满脸都是撕裂三观的震惊。
他像是毫无意识,走进了佛光里,将逐渐收拢的天罗地网撕开了一个突破口。
“妈的,哪儿跑来的神经病!”贺洞渊见状喊道,“把他弄走!”
女鬼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在漫天佛光里,她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下一刻,她发出了玉石俱焚的尖锐叫声,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个人。
林机玄悚然一凛,下意识将男人扑倒在地,反身打出一张五雷符,女鬼根本不管符咒会对她造成多少伤害,就如同一个深坠深渊多年的病患,在死亡前的最后一秒抓住了最后的一线光明。
但那终究不是真正的光。